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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跟静姐一起去抓奸 ...

  •   静姐在我的心目中是一个特别矛盾的存在,她给我讲了许许多多的关于大山里的奇异的故事,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又是那样的文静。

      她的皮肤很白皙,丝毫不像是米彝县出身的人,比如阿西和扫地的大娘那样的黑亮,而是像带着一点米黄的牛乳。加上面相也长得不差,自然会吸引来一些狂蜂浪蝶。

      我记得当时跟静姐开玩笑,就说刘师傅是狂蜂浪蝶。现在想想,刘师傅是一个老风流,他的头发用发胶仔仔细细的梳成三七分,面相也能看出年轻时英俊的轮廓,衣服不仅换得勤快,而且都是有款式的。

      我虽然疑心他对小向有些旁的想法,可是他抛媚眼最多的人还是静姐,他但凡有空闲的时候,就会跑到我们的工作台旁边来坐着,跟我们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每当这个时候富姐和阿西都会笑的花枝乱颤。

      我却会很认真的跟人辩驳,“《隋唐演义》和《封神演义》是明清小说,杨家将的故事,大部分也是说书人编出来的。《孟姜女哭长城》肯定是明清时候编出来的故事,因为孟姜女被范喜良看到胳膊就必须嫁给他这种事,不可能出现在春秋战国时代,你们不知道秦始皇他妈赵姬都在养男宠吗,汉朝的公主也常常改嫁。”

      对于我这样的议论,他们大概也是当做耳旁风的,因为除了刘师傅,郭师傅,还有切纸工老陈之外,女人们对杨家将或者孟姜女的故事并不感兴趣。

      我又说一些,“大年初一原本是叫做元旦的,是后来袁世凯才把它改叫了春节,而原本的春节是指立春这个节气。”之类,更无聊的话,那就连男人们都不感兴趣了,并且一致的认为我在胡说八道。

      让他们感兴趣的话题,是妖魔鬼怪,情死情杀,我那时觉得很不屑,现在想一想,这种一群人围在一起说故事的氛围,不就是《聊斋》的传统吗。

      这个说故事的圈子,除了我们这些新招进来的女工之外,还有刘师傅,郭师傅,质检员杜姐,扫地大娘,另外就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老陈。

      老陈有一个手只有三根指头,紫黑的面庞,比起风流的刘师傅,我只觉得他非常下流。

      他讲的故事常常是说在某个茶馆里面去喝花茶,然后淫邪的笑起来,然后给我们看他□□空间里某个十几岁小女孩的□□照片。又讲他年轻的时候做武警,亲眼目睹枪毙漂亮的女犯人,“一颗子弹打在胸脯上,打掉了一半,人却没有死,又打了两枪,人才死了。”

      我如今还记得他的表情,显示着一种兽性的兴奋,可以说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丝疯狂。

      如今想起来,我觉得他可能患有某些应激障碍后遗症。当时他都五十岁了,在他年轻的时候,这种心理障碍可能并不会得到重视。

      可是无论谁说故事,静姐的脸上总是露出一种非常矜持的表情,就算大笑,她也会用手捂着嘴,喝水吃饭都像是细嚼慢咽,走路的步调也十分优雅。看到她我就知道,也许淑女是天生的,因为她从未受过教育,仅仅是自学到能够用手机的成度。

      然而,静姐自己并非是完全的听众,并不是冰冷的拒人千里之外,她也会讲故事,往往是在我们争执过后,大笑大闹的平静下来后。

      她说,“我小时候,大人叫我们不要去破房子里捡瓦罐。结果有个小孩儿不听话,就捡了一个瓦罐回家,当天晚上他们家的人全都死了。

      后来村里请了人去看,才知道那个瓦罐里面养着两条蛇,是以前人养的蛊,有了灵性,原本再过一百年就能成精,结果被小孩捡回了家,破了修为,就害死了一家人。”

      我才不相信,“该不会是有人看了武侠小说,或者是电视,然后再编出来的吧。我奶奶就喜欢讲电视,讲的可神了。”

      跟静姐同乡的扫地大娘却说,“这是真的,小时候我们的大人也是这么教我的。我们那里的蚂蟥是干蚂蟥,扒在树上,人走过的时候,就会飞到人身上来,毒蛇也厉害得很,所以蛊虫也是有的,只是你们这些人不知道而已。”

      蚂蝗从树上飞到人身上,这一点确实把我吓了一跳,毒蛇也可能是真的,但我并不相信有灵性这种事情。

      当时的我又是那样的喜欢跟人辩驳,当场就说,“这世界上不可能有妖精鬼怪。”

      没人理会我的反驳,阿菊接着讲述自己知道的灵异事件,“你可别不信,我就遇见过,还差点被带走了。我记得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跟一个同学一起回家,突然看到一个红衣女人飘到我们面前,很快又不见了。

      第二天,我那个同学就在河里淹死了。我吓的发了高烧,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大爷,伯娘就请了仙娘婆给我做法,仙娘婆说那是来找替身的女鬼,我发烧发了一个星期才好,如果没有做法的话,说不定我也会被那个红衣女鬼给抓走。”

      阿菊不是爱说谎的人,何况她脸上的表情着实惊恐,显然真有其事,但我认为她可能是因为同学出意外,被吓坏了,所以出现了记忆混乱。

      不过其他人都觉得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都说了一些自己身上发生的奇异事件,或者请神问仙的事情。

      只有阿安说,“我爸就是风水先生,专门给人看坟,但我看他就是骗子。他给自己选的坟就不好,我和我哥都没发财。”

      我看过一些盗墓小说,还有起点的都市文里面都很流行风水先生这个职业,所以我很兴奋地问她,“那你跟你爸学过吗。”

      她摇头道,“我才十岁他就死了,学什么学呀。”

      谈话间已经到了下午六点,我和阿菊几个住厂的要抢着去食堂吃饭,静姐和阿安这种住在厂外面的要赶着回家,所以这一场谈话也就随之结束了。

      第二天下午,刘师傅和老陈干完了手里的活,又跑到我们的工作台旁边来,老陈拿着手机说,“最近有个新闻,特别吓人。有个女人想要离婚,被她老公给分尸了,啧啧~。这女人长得还挺漂亮啊,你们看一看,我猜他肯定是外面有人了。”

      刘师傅是离过婚的,现在又找了一个成都本地的女人,住在人家家里,所以他对于这种一言不合就杀人的行为,表示十分难以理解,觉得这种事情过于野蛮。

      我的观点则是,“就算出轨,也不应该杀人啊。何况新闻上什么都没说,你为什么要这样随意的猜测别人。”

      可是静姐却说,“想离婚被杀掉,还算好了。我们那里有一个案子,女人想离婚,跑回了娘家,那男人扬言要杀她全家,她就躲在家里没敢出来。

      那男的在那女人家附近的草丛里蹲了几天,一直等不到人,最后看到她的小妹妹出来,就把她的妹妹强.奸杀死了,最后还把她妹妹的眼睛给挖掉了。

      我们那里有个传说,说是人死之后,会在眼珠里留下罪犯的影子,所以杀人之后都会把眼睛给挖掉。

      后来那男人跑掉了,一直没抓住,我们当时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单独出门。”

      说完这些静姐又问我,“人死后,眼睛里到底能不能留下罪犯的影子。”

      虽然我说的故事他们都不爱听,但他们又觉得我是有一点见识的,所以就拿这种事情来问我。

      我直觉这不可能,但又不能确定,所以百度了一下,告诉静姐这是谣言。人死之后,细胞坏死,晶体涣散,不可能再呈现出影像。

      后来我在p大的《默读》里面看到了类似的情节,当反派杀手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挖掉了被害者的眼睛,就是相信了类似的谣言。

      当时我的关注重点却是,“既然知道谁杀的人,为什么还能让他逃跑。”

      静姐说,“我们那里的山又高又大,他躲在山里,谁也抓不住他。”

      阿西说,“这都是十年前的事儿了,去年我家的一个表哥在县城看见过这个人,他现在在卖毒品,好像混的还不错。”

      米彝县属于凉山州,那里毒品特别泛滥,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当时我只觉得非常愤怒,这样明显的犯罪,为什么还能让人逍遥法外。

      我的愤怒无济于事,很快又到了下班的时候,我刚想冲去食堂,静姐却拉住了我。“小蛮,你等下跟我出去一趟可不可以。”

      “干什么。”我心想,难道我最近桃花运真的爆棚了,又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吗。

      然而并不是,静姐说,“跟我去看一下,我老公有没有跟那个女人在一起。”

      我真没想到,我这辈子竟然会有机会跟人一起去捉奸,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反正我同意了。

      等到走出了厂门,我才问她,“你怎么知道你老公有了别的女人。”

      静姐说,“是他厂里其他人告诉我的,以前我和富姐也在那个厂里干过一段时间。当时我老公就跟那个女人有说有笑,他对着别的女人总是有说有笑,对着我的时候却没有话说。”

      我沉默地听着,她似乎很需要倾述,将自己的遭遇全都说了出来,“我老公以前在我们老家的矿上干活,一个月能赚一万都不成问题,男人有了钱就变坏,他不仅烂赌,还跟别的女人住在镇上吃香喝辣。

      我婆婆说让我生了儿子,他就会变好,但是我生了儿子,他还是没有变好。后来他的几万块钱被那个女人骗光了,他才灰溜溜的回家。

      我劝他不要再赌了,他就打我,我婆婆也劝他不要赌,他连他老娘都打。”

      我问,“你为什么不离婚呢。”

      静姐说,“我以前也闹过,从家里面跑出来,到成都我堂妹的网吧里面当清洁工,干了一个多月,他突然跑来跪到我面前,让我跟他回去。我家里面的人也劝我,家里还有三个小的,最小的儿子今年才八岁,我要是走了,他们要怎么办。”

      当时的我却执拗地给人支招,“你为什么要给他留下联系方式呢,你可以去更远的地方,不跟家里面的人联系,他也找不到你呀。”

      她摇头,“前年我跟老公去浙江打工,有个小伙子很喜欢我,每天都会给我送早餐,我当时其实就想跟他一起走掉的,可是想到孩子还小,我又不敢走了。”

      是啊,静姐长得很漂亮,无论在什么地方,总会有人追求,可是孩子是他的软肋。除此之外,按照她的性格,也不愿意去过一种未知的,动荡的生活。

      十九岁青春年少的我会觉得她这样非常懦弱,那时候我觉得我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够勇敢,事到如今,看看我自己的生活,我真的比他们更强吗。

      虽然心里带着一丝淡淡的,高高在上的看不起,可是我还是乖觉得没有宣诸于口。

      天已经黑了,深秋的寒风吹的树影纷飞,静姐挽着我的手臂,觉得很害怕。

      我看着道路两边的路灯,还有宽敞的四车道马路,对于静姐的恐惧感到无法理解。

      静姐却指着旁边的一处树荫说,“上个月,这里发生了一起强.奸案,两个小情侣一起出来,几个小混混把女的绑在树上,那男的真没用,竟然没有救他的女朋友,直接跑掉了。”

      我还是不能理解,我也曾经遇到过露阴辟,我直接用石头回报了他。而且我并没有听说附近发生过什么恶性案件,这里可是工业区,四条车道的马路经常有货车呼啸而过,亮堂堂的路灯,经常有警察巡视。

      于是问她,“这是谁告诉你的。”

      她说是她老公。

      我当时就怀疑她被骗了,她被环绕在她周围的世界给骗了,她被告知女人提出离婚会被杀死,没有男人保护的女人会被强.奸。可她却已经深深地落入了这一个陷阱,我的力量根本救不了她。

      当天晚上,我陪着静姐在她老公的厂门口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却被厂里的另外一个人告知,她老公早就已经回家了,并且没有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于是她也松了一口气,安心的回家去了。

      事到如今,将女人当做男人附属品的这种思想依旧根深蒂固。受此影响的男人会毫不犹豫的杀妻,会家暴,做出种种非人的行径。

      但形成这种思想的原因在于教育的落后,贫穷,那一道仿佛将世界隔绝的大山。

      在大山之外,我可以说开放性婚姻,LGBT性取向平权,或者当一个永远的单身女青年。可是在那一座大山之内,静姐十五岁就被送去了丈夫的家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跟静姐一起去抓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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