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一世》颜夕桥

4、恍如隔世

　　三色堇，十大花种排行第五，花瓣如蝴蝶的翅膀般斑斓。有封印之力，它便是蓝泪珠、依海珠的本体。
　　城主赐予这个两位女子姓名也同时给了他们三色堇作为修花。来自轮回城的美人，从踏入江湖的那一天起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醒来的时候，周围这一切都是红的。
　　“这里是?”
　　“新房！”回答我的是依海。
　　依海给我的感觉总是很凌厉，快而坚决，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子。她总是以姐姐的身份照顾着蓝泪。然而她们两人毫无血缘，只不过的同时被城主收留。
　　而慕家姐妹，身体中明明留着一样血，却有着无数细微的矛盾冲突。也许从一开始她们的存在就是错误。
　　猛地从床上坐起，晕倒的我竟在他的新房睡了一晚！
　　“他呢？”
　　“这你有问的权利吗？”
　　好犀利，对，她是他的妻子。我，什么都不是，当然没权利。
　　“哦，那我走了！”下床的一霎那，突然记起，他带我来这里，那他的新婚之夜呢？
　　转念一想，算了，待在一起这么久，那种事早已经……
　　看了一眼依海，的确很美，衣衫楚楚，红妆轻幔无一不透露着喜事带来的幸福的气息。
　　出了新房，一时木然，我该去哪？
　　过了一晚，妍瑷该是回去了吧！不然通过灵气力，找我很简单。既然她不在，只能自己回去。可又该回哪里去呢？圣宫还是曼殿，似乎都无心往之。走得很慢，很累，没有功力的我，走路都变得很累。现在任谁都能杀了我，而我竟然一点恐惧都没有，也许，我应该说现在的我更想死。
　　转过小亭，我想还是先出了影园吧，却在这时撞上了蓝泪和易含深。
　　“深！”
　　易含深转过身没有看她，然听得蓝泪又叫了一遍“深！”
　　依旧没有转过身没有看她，易含深只是用深长的语气道：“泪儿，换个方式叫我吧！”
　　蓝泪的眼神黯淡了些，“三年了，本来总以为你可以接受了，可没想到她一来，搅了婚礼，你就又这样了，你可以公平点么？”
　　我看不到易含深的脸，他也没有说话。
　　蓝泪分明已经在努力掩饰心中的愤怒，“深，昨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么？我在房中等你，一直在等你，等到的却是你抱着她回我们的新房！”
　　蓝泪哭了，我看见她揉了揉眼角，“这三年来，你就像是给我和依海个住的地方，自己却一直住在那个早已人去楼空的曼殿！”
　　从没想过，原本温柔似水的蓝泪竟也如此强硬，更惊讶于这三年来他一直在曼殿！
　　事情意外的让人措手不及，不可置信的看向易含深，只想听到他的回答。慢慢地，蓝泪用极其犀利的目光盯着我。而我全然不知。
　　他还是没说话，尽管我拼命的找角度想正视他。
　　“你总是这样逃避，这样我们更痛苦，你是还爱她？是不是？”
　　他终于有所触动，缓缓转过身，我却愣住了，他的身体每一处，都像反射性地逃避这问题，他这样让我害怕。
　　“哈哈！”蓝泪的恨意冲上顶点，笑出了声，感情里充斥着怒恨，“是不是该说，你从来只爱她？”大叫出来，然后纤细的手指像剑一样指向我。
　　他眼中的惊讶不亚于我，不知所措，看着我竟仿佛定格一般。
　　而我，对着他，同样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想从他眼中读出什么。
　　结果，这一幕那么无意的却像利剑一样刺穿了蓝泪。
　　她扑向了易含深，拼命的打他捶他，尽管是为了发泄，尽管用尽了全力，但那样柔的身子，又怎么能对易含深起作用呢？
　　但易含深的视线还是就这样离开了我，转而变得伤感温柔，安抚着泣不成声的蓝泪。
　　我缓慢的过去，就算想快也快不起来。
　　这时，依海正巧出来，无疑撞上了这一幕，有点惊慌的冲了过来，该是急了吧，不小心撞了已经站不稳的我，才让我无力支撑，跌了下去。
　　依海冲过去抱住了蓝泪，“泪，不要，不要这样！”她安慰道，蓝泪就依偎在依海的身上转而变成小声哭泣，那种样子，突然觉得，很虚伪。
　　蓝泪慢慢缓和了下来，头靠在依海的胸前，手却紧紧的握着，很用力。
　　“含深！”依海一反常态，很平静，“别对泪这样！”
　　安静了很久，就只有易含深的一句：“对不起，就算是都知道的事实，我还是无法承认。”
　　我突然发现，我的五脏六腑急剧的翻腾，好痛苦，不自觉地用手按住腹部。
　　依海扶着蓝泪转身离开，“含深 ，对你，早已无法再多说什么了，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们，这些，一开始就知道。当初也只不过是一场交易。所以到现在，我们不再妄想你会爱我们，但是，别忘了你的誓言，蓝泪珠依海珠现在在那个女人的姐姐手上！”

　　昏了过去？不知是什么时候，再次醒来，我又到了湖中的小屋。而他就在我的身边。
　　“醒了么？”
　　揉了揉脸，想恢复我的笑容，曾今的曼珠沙华圣女的笑容是美得甚人的，可惜笑不出来，“恩!”
　　“这是怎么回事？功力呢？”质问的语气，但是却透着温柔。
　　“你怎么知道？”一瞬间一股恐惧涌了上来。
　　“刚替你把脉，发现你一点功力也没有！”
　　“那你现在可以杀了我了！”莫名的，我又倔了起来。
　　“也许吧！”
　　我本以为他会安慰我，不知道那把握是哪来的，以为他会温柔的说些什么，没想到他竟然给了我这么一句话。
　　“休想！”我愤然而起，“易含深！我死，蓝泪依海也别想活！”没想到这么狠的话我是含泪说的。
　　他过来抱住我，“情，别这样！”
　　好依赖他的拥抱，但是我用力地推开了他。“放开，三年，我已经冰冷的不需要任何拥抱！”眼泪还是没有停止过，但行动却与心相悖。
　　争执被屋外的场景打断，声嘶力竭的声讨，逞凶斗狠的面目，这一切，我无法形容。
　　后湖四周，名门正派，争先恐后。
　　“慕系情，束手就擒吧！你逃不出去了！”
　　“就凭你们。也能抵得上我的曼珠沙华？”淡淡的微笑，帝女的样子依旧。
　　“哈哈！”好多人都大笑起来，然后有人说：“武功全废了的帝女，没有灵力的曼珠沙华，谁怕？”
　　“我不怕，我也不怕！”然后是一个个强出头的声音。
　　我猛然看向屋内的易含深，他，难道那句“也许吧”就是指这个？
　　抬头眼神迷离开去，我竟然看见了依海，那双眼睛看向我，很犀利。
　　海上花没有开花，只有轻功极好的人才能飞过来，其他人竟也有跳入后湖的。
　　我笑了，送死。
　　海上花，之所以能在十大花种中排名第六，不仅是它别样的开花方式，还有一个重点，每开一次，海上花的毒粉也就散发一次。三年前开过多少次，姑且不算，它等了三年，再次为我开花，这后湖里的毒，剧深。
　　不久，我听到了痛苦的尖叫声。品尝着海上花的香气同时失去了性命。
　　依海进了屋子。
　　为数不多的高手，用轻功的却已经到了我的面前，我依然不动。
　　都算得上高手的人，在我面前意气风发。
　　“慕系情，绝世美女，真是名副其实！只可惜，不杀你不行啊！不然怎么的也要带回去，怎么都是享受啊！”
　　这么不识大体，不注重场合的也是高手？
　　“慕系情，拿命来吧！”
　　一个人持剑立马向我刺来。
　　我还是没动，这样死，也不错。
　　哐当，有人替我挡下了，然后又一手拦过我的腰，轻轻将我抱起。
　　“易含深，你要做什么？”
　　“救你！”
　　“不需要，要我死的人不是你么？”
　　“我不救你，你也死不了，看！”
　　我往下看去，翎伤，妍瑷的贴身侍女。带着一群妍瑷一干部下。在竹楼前拉开了一场大战。
　　虽说是侍女，却是高手中的高手，这次来影园没看见她，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去办了吧！
　　翎伤的出现，骚动当然不会小的，所谓的高手都一一倒下。
　　他抱我的手用力了一点，我就开始不舒服，这样的触碰，以前不是没有过，可是现在，不好受。

　　他带我回曼殿。
　　曼殿，曼珠沙华的皇宫，我的宫殿。
　　“先呆在这里！”他将我带回寝宫，替我掖好被子，眼中又满是伤痛。“怎么会，功力全没了呢？”
　　“你住过曼殿？”
　　他假装没有听到我说话，不理会，背过身做些什么。
　　“为什么？”
　　依旧不说话。
　　“易含深！你给我出去！”我大吼出来，不说话那也不要呆在我这里，难道我要给你看笑话？
　　他终于停了下来，但还是过了好久才转身回望我，那眼神，吸人魂魄的眼神，它告诉我，不要再说了。
　　可我又怎是听话的人。
　　“不回答我也没心情逼你，可我也不要你假好心在这里，出去！”
　　他闭上眼，淡淡的，很吸引人，那一种风度，无人能及。那一种感觉，无法形容。他，走向门口。
　　“蓝泪，依海绝活不久！”
　　他停顿了“你何必！”
　　“告密，通知各大高手来杀我的是依海！”
　　他没有解释或者争辩着什么，只是加快了步子，出了房间。
　　随着门被生硬的关上，我的伪装在最后一刻剥落，想说，我不哭，可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下来了。
　　冰封的日子，我可以面无表情。
　　冰封的日子，我可以无欲无求。
　　破冰而出，我依旧黯淡，无声无色。
　　功力尽失，我依然寂静沉默。
　　而现在因为无言的回答，我竟痛哭不已。

　　哭声越来越大，有太多的感情想被释放。
　　门尽然被再次打开，我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他一把抱住。
　　我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三年，三年后的今天我回到他身边，我又可以拥有最温暖的拥抱，所以我放下了倔强。
　　“为什么住在曼殿？”
　　“因为忘不掉，因为想赎罪，因为就算是我先背叛，可我背叛的是我们能长久的愿望，爱你，我没有背叛。我无法做到不爱你，我没有办法把任何一个人当做是你 ，乱世轮回，我只有你。”
　　轻轻吻上他的唇，只要这样就好了。

　　影园□□，人间仙境，可惜无人知道，那是照着我曼殿做的。
　　唯一不同的是，曼殿，只有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十大花种位居第三，任何毒都比不上它。
　　天山雪莲，十大花种位居第二，可解百毒。
　　矛与盾，相冲。
　　慕系情，慕妍瑷，最对立的姐妹。

　　一个晃影，蜻蜓点水，只有衣服摩擦声，再抬头时，翎伤已经站在我的面前“二小姐！”
　　“翎伤，死了多少人？”
　　“五十七位，一些在后湖中被毒死的，连身体都被吞噬了，所以数目并不齐全。”
　　“妍瑷没叫你计算清楚？”
　　“大小姐最近很忙，琐事便不顾了。”
　　“琐事就不顾？那妹妹的命也不顾了？”
　　“翎伤此行就是大小姐吩咐救二小姐，把这两件东西交给您！”
　　接过翎伤手上的两件东西——一个锦盒，一封信。
　　我打开了锦盒，雪白的花，泛着白光，晶莹剔透，天山雪莲。
　　“五十年的天山雪莲，治您现在的身体。”
　　“五十年？真舍得啊！天山雪莲，三年才开一次，而且采摘下来二个小时内不吃便枯萎，能长存的，就只有慕妍瑷的圣宫！”
　　“大小姐说，给您三天时间，三天后我来拿答案。”又一个晃影，翎伤在一瞬间消失。
　　吹熄了灯，我拖沓了件衣服，慢慢地掩开了窗，才打开了信。

　　这几天，易含深在曼殿很细心的照顾我，却没有发现我枕下的锦盒与信。
　　“系情，我们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吧！”
　　“恩，等我好了，一起去！”
　　“现在就去，我们马上动身，不要再管这里的一切，好么？”
　　我绕到他身边，抽走他手中的苹果，“怎么了？”
　　然是沉默，他又变得冰冷起来，眼神锋利了起来。
　　“有什么不能说的么？”我撒娇地戳了戳他的手。
　　他一把反握住我的手，很用力。“你姐姐重出江湖！”
　　很淡定，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是的，我知道啊！易含深，对不起了。
　　“慕妍瑷从来就没有隐世于江湖，何来重出之说？”
　　“上次在我的婚礼上，她在各大高手面前宣布，重出江湖！”
　　“她说的是慕妍瑷重出江湖还是紫林阁重出江湖？”
　　他楞了，不回答。
　　“应该是紫林阁重出江湖吧！也就是说我慕系情也在名单之列！”
　　“系情！”这一声是我听得最无奈的一声叫唤，但我不能心软。
　　“所以你知道了，就想带我走，你知道只有慕妍瑷只能掀浪，不能制造狂风暴雨，对么？”我开始咄咄逼人，不给他机会解释。
　　“你想用你自己来禁锢我，你知道只要我不在，那么一个慕妍瑷是整不垮武林的！”
　　他要开口，可惜我没有给他机会！“易含深啊易含深，你也太小看我慕系情了吧！怎么样我也是紫林阁出来的啊！”
　　“难道你就不听我解释一句吗？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三年的冰冷我还记忆犹新！”
　　“系情！”
　　“好了，够了，你的骗局被我拆穿了，你没必要装下去了！你可以走了，待在曼殿，你还有什么目的？”
　　他放弃了解释，这样最好，不然我不知道在他的第几句话时会后悔！
　　他整理东西准备离开，而我不愿意再去面对她，所以在曼殿等翎伤，等着回答，等我的决定公诸于世。其实，决定什么的，根本不存在，这是我欠妍瑷的，我要还。
　　易含深最后还是去了我的房间，但是我不知。
　　他一直在找一样东西，是这件东西让我们相遇，他的身世之谜。

　　翎伤如期而至，我并不差异。
　　“翎伤，我的回答，妍瑷不可能不知道，何故还要你多这一趟？”
　　“大小姐说，二小姐的心太难懂！”
　　呵，冷笑出声。最对立的姐妹，最了解彼此。
　　“那你回去吧，接下来，传书信就够了！”
　　“是！”翎伤转身离开。
　　“等一下！翎伤，帮我个忙！”
　　“二小姐只管吩咐！”
　　“帮我找沈以裟！”
　　“好，我会派人的！”
　　翎伤走后没多久，我起身了。现在他已经不在了吧！那才可以回自己的房间。
　　轻轻推开门，房间什么都没改变。
　　猜得到，真的猜得到，他做事很完美。
　　而且，他要的东西根本不在曼殿，如何找也找不到的。
　　突然，一把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原来，你没走？”任凭我再努力，还是掩饰不了一丝喜悦。
　　“告诉我，东西在哪？”
　　“什么东西？你留在曼殿三年都未曾找到，我也无法回答。”
　　“不要装，你明明知道我要什么！”他开始大声起来。
　　“倘若我知道就不会再多此一举，如此嘟嘟逼人是为何？”
　　他慢慢的放下了剑，眼神暗淡下去，“我不知道，我想知道但是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你曾不是有我的一切的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又再一次拿起剑，但我怎会第二次也不还手，一个反手，将剑头反弹上去，在他惊慌失措的时候，抢了过来。
　　“知道也是在冰封前，所有的一切都随之冰封了，人活着，记忆却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恨我，但是那些对我很重要......”
　　“那又怎么样，再怎么样也与我无关！”
　　“那么我求你一件事，带我去轮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