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半渊》漫拍拍

40、再见

　　贺文斌该死，但不是这样死。
　　好像人们费尽心机，历尽千难万险斗倒了巨龙，作恶的龙终于要被套上项圈永远的锁在笼子里的时候，人们突然发现它得感冒死了。
　　这种荒诞派小说才有的情节发生在了现实中，而且发生的极为突然，让人不知所措。
　　凶手伸张正义的同时也服了法，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
　　周北川向宋主任确认了凶手所说的事情。他确实得了癌症，正在治疗阶段，也确实没有亲人，只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年也见不了一次面。
　　不可能是有人用他大姑的性命威胁他，如果不杀了贺文斌就怎么怎么样。凶手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下一步除了对他进行精神病分析之外似乎没有任何能做的事情了。
　　毕安全从警局里出来，都有些恍惚：“贺文斌，就这么死了？那案件就结了是不是？”
　　周北川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那种突如其来的荒诞感觉不止毕安全一个人有。
　　贺文斌本身就有一层阴影，好友很多谜团解释不了。
　　比如当初另外一个黑色的皮箱是谁放在星海广场的，那个戴着兜帽的矮个子男人到底是谁。贺文斌为什么要杀害乐米，如果只是因为嫉恨，为什么又会对秦沐歌说一切都是因为她？
　　秦沐歌给这层阴影起了一个名字，叫顾铭。
　　她没有证据直接证明顾铭是这一切幕后的主使，但她又几乎可以肯定这一切与顾铭脱不了干系。
　　除了他，还会有谁像鬼一样缠在她的生命中。
　　周北川很见不得秦沐歌这种阴沉的神色，好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她的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惊悚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
　　“在想顾铭。”秦沐歌坦诚。
　　周北川不禁动了动耳朵：“你依然怀疑顾铭和贺文斌有关？”
　　“不是怀疑。是一定。我只不过暂时还没有证据。”
　　周北川没有说话。车子又开了一段路。
　　在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周北川突然猛地向左打方向盘，车上的人没防备，毕安全的脑袋磕到了车窗上。
　　“哎哟，怎么了？”他向周围看去，还以为发生了车祸。
　　周北川重新启动车子：“不回警局了。毕安全，给何局打电话，我们去监狱，回去补办审批手续。”
　　“啊？哦。”毕安全听从命令。
　　秦沐歌一愣：“去……监狱？”
　　周北川觉得有点闷，他开了车窗，任凭风吹乱他的头发，侧头笑了一下：“你不是说顾铭和贺文斌有关么，那还等什么，咱们还是得去会会他。”
　　秦沐歌顿了几秒钟，低着头：“嗯。”
　　没有证据，就因为自己的第六感？周北川这个人啊，秦沐歌轻轻的扣着手指，没有说话。等他再次停下车，秦沐歌却没有动。
　　“下车啊。”
　　秦沐歌刚才因为他突然的决定心理有点烦躁。靠近了这个地方，她才突然想起来。
　　“我没有穿裙子。”
　　“嗯？”周北川不解的看着她。
　　“我得换条白色的裙子。”
　　毕安全：“额……为，为什么？”
　　秦沐歌的要求如此的无厘头没来由，毕安全一脸疑惑。
　　周北川想了一会，再次上车：“走吧。”
　　车子再次猛然发动。
　　毕安全：“……”
　　毕安全觉得自己好像突然走进了一个看不懂的世界。这个平行世界里面，所有人的思维逻辑发生了严重问题。自己好像完全听不懂了。
　　周北川开到了市区一家精品服装店。秦沐歌没有矫情，挑了一条最贵的白色连衣裙，周北川刷卡。
　　几个人折腾了一趟再次回到监狱。
　　毕安全有些晕，所以见顾铭要穿裙子。
　　歪？为啥？
　　他懵懵的跟着往里走。
　　秦沐歌双手贴在一起放在身前，拎着包链，一步步向前走着。
　　“秦小姐，你为什么要换裙子啊？”毕安全忍不住问道。
　　秦沐歌转过头，笑道：“这样比较正式。”
　　“哦……见顾铭需要正式么？”
　　她语气有些高兴，有些欢快，闪动着睫毛，眨眼睛：“当然了。他是我爸爸呀。”
　　毕安全突然悄悄的退后两步，贴着周北川，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秦，秦小姐怎么了？”
　　这不是她正常的状态。
　　眨眼，微笑，礼貌。她的举止太优雅，神态太轻松，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那个冷冷的有些阴沉的秦小姐哪去了？
　　周北川无法解释，再见一次她这个样子，依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他没有回答毕安全的话，大步向前走去。
　　毕安全紧紧的贴在他身后，一步都不肯离开。
　　他跟着周北川进了监控室。就要见到传说中的大魔王了，他很兴奋，又害怕。
　　秦沐歌背对着两个人坐下，身体的每一寸都像是被测量好了一样。挺直的腰背，弯曲的膝盖，双腿并拢向一侧，双手放在膝盖上。
　　她就这么坐着，像是有人在为她写生，而她是个雕塑。
　　第一次见的时候，周北川觉得她果然是个神经病。可也许是接触时间久了，人总是感性的动物。
　　尽管没有学过心理学，他好像多多少少也能了解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状态。
　　那是被训练好了的野兽。在马西园里，随着驯兽师的指令做出各种动作。每一个动作都要标准，都要好看。久而久之，形成骨子里的条件反射。
　　只是驯兽师训练动物的时候用的是鞭子和食物。那么顾铭对她做了什么呢？
　　周北川想到顾家别墅的那个地洞。那个手术台，和刑具。他猛地动了一下，不肯再想下去。
　　毕安全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周北川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
　　门响了，秦沐歌站了起来，笑。
　　“爸爸。”
　　顾铭款款的走进来，他的笑容温和，举止优雅。仿佛这里是世界最顶级的餐厅，而他是最得体的绅士。
　　“小梦，我亲爱的女儿。”他在椅子上坐下：“你遵守我们的约定来看我，我很高兴。”
　　秦沐歌再次坐好：“我们之间和没有约定，爸爸。你并没有给我想要的消息。”
　　“可你还是来了。”顾铭笑道：“或者我本身对你来说，就是消息。”
　　秦沐歌并没有接话。
　　“爸爸，我的朋友死了。”
　　“你是说哪一个？”顾铭露出关心的神色。
　　“她叫乐米。”
　　“哦，你的新朋友。”
　　“我抓到了凶手。”
　　“这真不错。”
　　秦沐歌微微垂下头：“可凶手死了。”
　　顾铭顿了顿，倾听。
　　“您知道他为什么死么？”
　　他认真的想了想：“那可能是他的时间到了吧。”
　　秦沐歌没有说话。
　　他接着说道：“不过我很高兴，你变得比从前强大。苏艾那个孩子离开的时候你是那么的伤心，像是掉进了陷阱出不来的小兽。但是这一次，你恢复的很快，这很好。这证明你至少不再像从前那么软弱。”
　　“折磨，是神给予人的考验。你的朋友经受住了考验，她是神赐给你的礼物。”
　　秦沐歌有些冷，刺骨的冰寒缓缓的渗透进她的身体。
　　“您怎么知道她受到了折磨呢？”
　　“这是神给你的考验。我知道，他一定会这样安排。”
　　“神是谁？”秦沐歌问。
　　顾铭：“神住在你的心里。”
　　毕安全看着监控器目瞪口呆。他差一点以为他要说神就是自己了。神经病的脑回路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懂得。他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
　　秦沐歌：“我没觉得它存在。”
　　顾铭叹了一口气，仿佛在面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我从小就试图告诉你，你是如此的特别，你是神选中的人，注定是要与其他人不同的。”
　　“永远，永远都不要有依赖。那只会让你越来越弱。而弱者——”他顿了一下。
　　秦沐歌声音极轻：“是不能存活的。”
　　顾铭很高兴：“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
　　出来的时候，秦沐歌坐在外面走廊的椅子上，静的让毕安全有些发慌。
　　周北川将批准的文件交给监狱长。申请调取顾铭监狱情况的裁定终于下来了。监狱长这才给了他进入内网的权限。
　　周北川和毕安全将材料箱搬上车。
　　毕安全随手翻出一件来都被打上了“绝密”两个字。
　　“哎，现在什么东西都是绝密了。就是他中午吃了啥，拉了啥都是绝密。”毕安全吐槽。
　　周北川没有搭话，他不断的看向秦沐歌，一种叫做担心的情绪蔓延。
　　秦沐歌突然拍着车门：“停车，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