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表哥 ...


  •   众人循声望去。

      莺娘莲步轻移,正款款走来。

      “今日这事都是我的不是。”莺娘走近,先朝挽娘盈盈一礼,“我那院里缺两个伺候的丫头,听说楼里近日来了新人,未曾事先同您说,就把人带走了。”

      挽娘瞥她一眼,语气淡淡地道:“既把人带走了,怎的又不看严实,让人跑了?”

      “这不正是因为缺人么。”

      莺娘抬手搭上挽娘的胳膊,轻轻晃了晃,“今晚您不是让我陪一位豪掷万金的赵公子,我怕伺候不周到,把几个婢子都带上了。哪晓得这几个不老实的,竟觑空就逃出去了。”

      提及那位豪掷万金的赵公子,挽娘的神色总算没那么难看了。

      好歹今夜莺娘替她赚了万金,卖个面子出去也无妨。

      挽娘缓了缓语气,看似调侃实则敲打地道:“你总是这般心软,之前那些被你讨到你院里的姑娘,不是被你放了,就是让人接回家了,手底下没个伺候人,又何苦来怨我?”

      莺娘娇声道:“我的好姐姐呀,我能有今日,皆是靠您,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哪能怨您呢。您跟我说的话,我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上呢。上回您教我,手底下的人想要用得称心,得自己手把手调教出来。因而这回我才特意挑了几个新人,没事先告知您,是我不对,您就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这一回?”

      有些事没触到底线,就不必去追究太深,这一贯是挽娘的行事作风。

      她接受了莺娘的这番说辞,淡声道:“那你早该同我说一声,现在再同我说,已经晚了。你挑中的三个人,有一个逃了没追回来,一个刚被我叫人打折腿送给柳老爷了,就剩眼前这一个,也半死不活了。”

      “这样也好,免得她还有力气再逃。”莺娘掩唇一笑,“挽姐姐,那我就把她带回去了?”

      挽娘点头说好。

      等莺娘将周窈带走,挽娘立刻冷了脸,叫来桂婶询问:“这三人究竟是如何逃出去的?”

      人关在暗室里,门窗皆上了锁,门外还有人守着,就是插翅也难飞。

      挽娘不信是莺娘把人带出去了。

      她的手下,没她的命令,不会听从旁人的吩咐。

      桂婶垂眸道:“问了一圈,应当是趁着门外几个看守的去打食,才把人带走的。”

      几个人去打食,也不知道留个轮值的,当真是吃的饭全长在手脚上不进脑。

      挽娘忍不住低骂了句一群废物。

      -
      周窈被带至落园,莺娘叫贴身伺候的丫头关了院门落下锁,自己单独审问周窈。

      “那条暗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莺娘开门见山,语气森冷,面上已没了方才和挽娘周旋时的巧笑嫣然。

      周窈不由打了个寒颤,抬起脸,对上莺娘霜寒的目光,慢慢道:“被关在暗室里时,我们想找东西撬门时发现的。”

      她没有供出椿芽。

      莺娘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坐在软榻上,单手托腮似在沉思。

      那目光落在周窈身上,始终未挪开。

      甚至有那么一瞬,周窈感觉到了杀意。

      好在最后莺娘还是松了口,淡声对她道:“日后不管是谁问起,就说你在暗室是被我叫人带出去的。那条暗道……”

      周窈忙不迭地道:“暗室里什么也没有,我什么都没发现。”

      莺娘满意地露出一丝笑意,“倒是个识时务的,以后就待在我这儿吧,干些端茶倒水的杂活,嘴巴闭紧些。”

      周窈松口气,一脸感激地跪下俯首磕头。

      莺娘轻笑了声,“起来罢,不必做这副样子。别想着再逃,否则我也不能保得住你。”

      与此同时,谢家。

      谢长钧刚回府,弟弟谢长晋就迎了上来,将他拉到屋里,嘀咕道:“哥,今日下午,家里来了几个人,说那狐媚子……”

      “狐媚子”三个字一出,谢长钧的眼神就变得凌厉起来。

      谢长晋缩了缩脑袋,小声改口:“就是你那前未婚妻的家人,来找爹娘借钱。开口就是五百两,还威胁说若是不借,他们便将咱们家为了攀附虞家而悔婚的事儿宣扬出去。爹娘因此都气疯了,晚上都没吃饭。”

      谢长钧微一愣。

      和周窈相处了两年,他自然知晓周仲是个好赌的。可这两年间,任凭周仲怎么赌,也不曾越了分寸,将主意打到他身上来,要他给钱。

      而今,怎么会突然上门要钱?
      且还是五百两之多。

      “他们可有说要这个钱来做什么?”

      谢长晋道:“我偷偷跟在他们身后,听到了些许。好像是因为那谁被卖去哪儿了,要拿这个钱赎身。”

      那谁指的自然是周窈。

      谢长钧脸色微变,转身便要出去,又被谢长晋拦住。

      “哥,我……”谢长晋支支吾吾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零用。”

      他从爹娘口中已窥出当年自家大哥和周窈那个狐媚子定亲的真相,如今他大哥另娶他人,抛弃了周窈,确实是负心薄幸。

      他骂了这么久的狐媚子,他也有错。

      因而听闻周窈有难,他便将自己的钱都拿了出来。虽然只有十几两银子,但聊胜于无,多少也是一点心意。

      不过谢长钧没收他的钱,“我先是去问问怎么回事。”

      “哥,都这么晚了你上哪儿问。这时候城门都关了。”谢长晋道,“爹娘那儿你也别去,他们正在气头上呢。”

      谢长钧关心则乱,被弟弟这么一提醒才回过神,“明日一早我去平凉看看,爹娘那儿……”

      谢长晋拍拍胸脯:“我帮你打掩护。”

      谢长钧微微一笑,抬手摸了摸他头,眼中的担忧却渐深。

      只怕周窈是因为先前得罪了虞家才遭此横祸。她若想脱身,只拿钱并没用,还得虞家那头松口。

      谢长钧正在思虑着如何从虞家下手,那头赵钰乘虞文君的马车到了凉州的住处,下马车前,却遭虞文君威胁:“赵钰,回来这一路上,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对罢?”

      这是要他闭嘴别将周窈的事情泄露出去,尤其传到赵偃耳里的。

      赵钰看着虞文君,几番欲言又止,终还是迫于压力,点了点头。

      虞文君这才满意放他下马车。

      赵钰进了宅子,在赵偃的院中缓慢踱步,脑中正天人交战,挣扎要不要将周窈的事告知赵偃。

      绿墨和朱笔这时正好提灯从檐下走过,瞥见他在院中踏步不前,不由双双停下。

      “二公子,您这是有事要找公子?”绿墨开口询问。

      赵钰点头,口中却道:“没事没事。”随后又摇头,问:“我哥可回来了?”

      绿墨道:“尚未。”

      赵钰哦一声,又问:“你们来凉州前,平凉可有什么事发生?”

      “没有。”绿墨狐疑地答了句,又侧头看向比她晚一日离开平凉的朱笔,“平凉发生什么事了?”

      朱笔瞒着周窈的事情,正心虚,冷不丁被绿墨这般问,登时慌了一瞬:“什么?”随后又迅速冷静下来,若无其事地笑道:“能有什么事发生,我和公子不过只晚你们两日来凉州。”

      绿墨未曾忽略她的神色变化,心觉有异,却又不好当着赵钰的面问,便笑笑不语。

      赵钰问不到什么有用的,摆了下手,转身回自己院里了。

      只他一走,赵偃和阿肆就回来了。

      进了屋,赵偃取出莺娘给的那份青门人员名单,先过目了一遍,发觉有好些名字都眼熟,是他曾见过或是赵钰向他提过的一些富商、官员的妻室宠妾。

      赵偃将这一部分人名誊抄出来,让阿肆交给赵钰,“让他再去再探探底,这些人是否真如名单上所写那般,能为我们所用。”

      阿肆应了声是,转身退下。

      朱笔这时进来添茶水,赵偃将名单一收,神色冷淡地问朱笔:“绿墨呢?”

      绿墨端着盘点心,落后朱笔几步,走到门口时听见赵偃的话,笑着进了门:“公子,奴婢在呢。”

      赵偃抬眸,目光森然:“你既在,何故她人进来?”

      只一句,绿墨脸上的笑容僵了。

      朱笔手上动作猛地一抖,碰倒了书案上的茶杯。杯中茶水洒出,泼湿了几页书。

      “奴婢知错了。”

      绿墨和朱笔同时跪了下来。

      二人都忘了,朱笔已调往内宅,是不能出现外院,尤其是书房这等地方。

      这是朱笔第二次越界了。

      “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朱笔心头一颤,垂眸应是,躬身退下。

      _
      周窈在莺娘的落园中歇了五日,将身上的皮外伤养得好了大半,莺娘才叫她领个端茶倒水的粗活做着。

      她是从小做惯了活的人,端茶倒水这等小事难不倒她。莺娘见她手脚伶俐,心下满意。

      这一日,副都统府开宴请客,差了一辆马车过来要接莺娘过去。恰逢莺娘贴身伺候的婢女腹泻不止,无法随行,莺娘向挽娘禀了声,欲带周窈随侍。

      挽娘不在这等小事为难她,只是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周窈,道了句:“但愿今日陈副统宴请的贵客别又看中了你身边的丫头,开口讨要,否则你恐要得罪人了。”

      先前有过两次莺娘去赴宴,身边丫头被人看中讨回去作妾室的。眼下挽娘却发了话,敲打她不许把周窈送人。

      莺娘垂眸应是,出门上了马车后,方细细打量周窈,道:“怪不得挽娘不肯将你送人,你这副脸蛋,再长两年,便要美得倾国倾城了。”

      周窈垂着脸,微微抿起唇不语。

      从前别人夸她美,她即便面不露色。但心里也总是要得意一番的。

      如今却没法再高兴了。

      身陷风尘,美貌只会让她处境艰难,想要离开这个泥沼愈加无望。

      莺娘道:“这些日有两拨人来找挽娘问过你的消息。”

      周窈猛然抬头。

      “一拨是你家人,据说是你爹,曾拿了五百两来要为你赎身。但挽娘说要拿出一千两银子才许赎走你。另一拨不清楚是谁,但钱是拿足了,可惜因着虞家,挽娘最终还是没放你走。”

      莺娘偏头,手肘支在车窗壁沿,“你才进来几日,身价已到了千两。看来挽娘对你寄予厚望。”

      这样的厚望不要也罢。
      周窈咬唇,面露绝望,指甲掐入手掌,状若乖巧地道:“莺姐姐放心,我一直都跟在你身边伺候,不会有外心的。”

      莺娘笑了笑,看出周窈的那点小心思,未再多语。

      到了副都统府,周窈果然很安分跟在莺娘身边,垂眸敛目的,不敢抬头张望,生怕被人瞧见了脸,回头就去铜雀楼点她的牌。

      副都统府里使唤的丫头多,不需要周窈抛头露面。再加之莺娘在副都统府一向都是众人眼中焦点,旁人也就自然而然忽略了她。

      然而人多眼杂,不知是不是错觉,周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眼看一场宴席吃至尾声,周窈暗暗松口气,以为就此结束了能回去。

      哪知忽然间管家又过来报,说有位赵公子上门做客。

      生得膀大腰圆的副都统陈勇顿时抚掌笑道:“快请。”

      莺娘抬手揉了揉额,淡声道:“我累了。”

      陈勇并不强留莺娘待客,只命人领她去后院歇息。

      周窈看着这二人的神态与说话语气,客气生疏得实在不像是一对众人眼中的眷属。

      她心觉疑惑,欲跟进后院的厢房中,却被莺娘留了下来:“你不必跟着我,留在外头吧。”

      周窈只好到院外的那条游廊下站着,原以为在这儿就能避开前厅的人。哪知不过片刻,忽见一位青衫男子走了过来,朝她微微拱手道:“这位姑娘……”

      话未说完,周窈先惊得一蹦三尺远。

      这位青衫男子,周窈曾听那陈副都统唤他程公子,是来凉州做皮毛生意的江南富商。

      “姑娘莫惊,在下并未有唐突之意。”程公子看出周窈的惊惶,停在原地,不再向前,微微扬声道:“在下只是瞧着姑娘面善,委实很像我家中一位失联已久的姑姑,故而想问姑娘说几句话。”

      既然对方不是那等见到女色就孟浪得走不动的轻浮男子,周窈便也稍稍放了心,略抬眉眼端详这位程公子。

      不过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相貌清隽,气质儒雅,说是富商,更像位文人。

      周窈背着手,悄悄地捻起一截衣角,歪头问道:“你想问什么?”

      程公子道:“我姑姑叫程秀,十五年前与丈夫携女至凉州,不知姑娘……”

      话未说完,周窈已然脸色大变。
      程秀是她母亲的名字。

      “你……”周窈张口欲言又止。

      那位程公子见她神态如此,已经明白过来,轻声问:“程秀可是你母亲,周仲是你父亲?”

      莫非那位肯花千两银子来为她赎身的人,就是眼前这位程公子。

      周窈不由往前走了几步,激动得难以名状:“是,程秀是我母亲,我父亲是周仲,我叫周窈。”

      那位程公子亦难掩欢喜:“阿窈表妹,我是你表哥程宿谦。姑姑带你离开吴州时,你才几个月大,我记得你颈后侧有颗小痣。”

      “是是是。”周窈此刻心情,简直如绝境逢生,甚至顾不上男女有别,一把扯开衣襟,将后颈露给程宿谦看。
      “你瞧,是不是这颗小痣。”

      二人在这厢忙着相认,另一头,副都统府的管家正领着赵偃途经此处。

      赵偃身后还跟着阿肆,阿肆眼尖,瞥见这一隅,顿时愕然。

      “公……公子。”

      赵偃回过头。

      阿肆指着斜侧那处游廊,结结巴巴地道:“那……那是不是周姑娘?”

      赵偃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正好瞧见程宿谦低头拨了拨周窈耳边的发丝,动作亲昵暧昧。

      赵偃的神色瞬间淡了。

      阿肆搓了搓手臂,只觉周围温度骤降,一股森森寒意直逼入骨。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