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夜泽》喵小啾

57、第五十七章 吞食

　　乌鹑侧躺在榻上，手中掂量着从桃夭身上搜出的布包。这里面是能控制人意识的药物，只要磨成细粉，混入其他香料中点燃，就能让一个人在两个时辰里对另一个人言听计从。这药药力极强，就算是神君，怕也会中招。
　　这种污浊的东西，居然随意放在一个侍女身上…不，一个普通侍女怎么会有那宝石？他心中一动，那侍女入了封印，怕早就尸骨无存，自己何不趁机取了那匕首…
　　这时，却有一个小妖来报信道：“夜泽出事了，寻宫大人大怒。”
　　怎么回事？是谁先对夜泽出手？乌鹑连忙站起，整整仪容，向寻宫族领地赶去。
　　赶到时，寻宫族高层在殿下乌压压跪了一片。乌鹑心道不妙，小心翼翼地行礼，溜进殿里。
　　“你不是说，那侍女死了么？”
　　愤怒而充满威压的声音传入耳朵，乌鹑身体一抖，猛然意识到他是在询问自己，连忙说道：“回大人，我的确将那侍女推入漫朱神君的封印之中去了…”
　　九寻宫听罢更加震怒：“现在那侍女先我们一步，吞噬了神君的力量了！”他拳头一紧，手中镇纸被捏碎，落在地上。“如今我们的大计全部毁灭了！”
　　九寻宫发这么大的火，其实不仅仅是愤怒，还有恐惧与无措。他舍弃了寻宫一族的名誉灭了岚山一门，费尽心机寻找方法打入夜泽内部，如今这一切却都化为了泡影！他看着眼前独臂的乌鹑，心中气闷难解，疾步走入后殿，不再吭声。
　　乌鹑表面顺服，心中更是忧怒交加。自己又如何能未卜先知如今这副光景？他很快冷静下来，眼珠一转，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连忙走入后殿。
　　“寻宫大人稍息怒火，我倒有些想法。”他说。
　　九寻宫背对着他，冷声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一个侍女，实力必定不强，接受神君的力量后，一定会陷入沉睡来消化力量。”乌鹑道，“趁这时，大人您吞噬掉她，不就是皆大欢喜了么？”
　　九寻宫冷笑一声，“事已至此，漫朱神君还不会对夜泽严加看守么？只怕那冒犯他的侍女会成为他的食粮！”
　　这时，殿下又有人赶来，气喘吁吁道：“禀寻宫大人，漫朱神君下落不明，夜泽外围有岚山外门弟子驻守，但使用的都是巫术…”
　　九寻宫听罢紧皱眉头，乌鹑却笑了。他附耳对九寻宫密语几句，九寻宫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终于回到了殿前，对跪在殿下的人吼道：“跪什么？我还没死呢！各干各的事去！”下面的人诚惶诚恐地散去，九寻宫重新回到殿里，坐在案前，看着乌鹑。
　　乌鹑收敛了笑容，走到他的身后，站立不动了。他这样表示自己会追随他。
　　九寻宫凝望着前方。
　　漫朱神君下落不明？笑话。九寻宫这下完全知道了。他被吞的可不是什么神息，而是他的神魂。他必定元气大伤了。此刻，他还能顾得上什么夜泽？他想着想着，不禁露出了笑容。
　　乌鹑在一旁看着九寻宫绽开笑容，便也随着他笑了。但他并不打算效忠于这个寻宫族族长。他当然也要一部分力量来修补自己失去的手臂。妖贼失去手臂，就像匠人失去双手。他要恢复手臂，更要雪耻。虽然现在时候还不到，但自己很有耐心。
　　这样想着，他感受到了身上那个布包的重量。是沉甸甸的。但却很踏实。
　　吃了那侍女，便直接去威胁漫朱神君吧。九寻宫正在这样想。
　　他并没有在意到身后那双充满邪恶欲望的眼睛。

　　炼狱。
　　天空是灰暗的血红色，没有云，有的只是黑色的雾气，在天空上延卷成诡异的图案。地面不是地面，而是白骨累累，腐肉烂皮，延绵千里，怨气冲天。
　　攸晨上神最终还是让自己进来了。他对一切都了如指掌。想必那茶婉进来了也无法搏回神君，所以他便直接不让她进来了吧。洛渊叹了口气。不过，不巧的是，二人没有到达鬼界的地府。看着情形，怕是误入了鬼界的腐原——鬼界的乱葬岗。鬼物也有着和人界相似的表现形式，但如此惨烈残酷的场景，怕是人界的旷世乱战都不能造就。
　　洛渊眉头紧锁，忽觉怀中溪藜要苏醒，连忙掩住她的眼睛。可是血腥味冲鼻不可避免，溪藜痛苦地颤抖了几下，才勉强适应这浓烈的味道。
　　“不要睁开眼睛，溪藜。”洛渊轻声说，像是怕惊醒这地上累累的冤魂。
　　溪藜忍住要作呕的冲动，无力地说：“要快点找到漫朱大人…我不会怕什么血腥的场面的…”
　　洛渊本想说“知道了”，但却说不出来。征战多年的自己对这个场景都有些难以忍受，更别说一个在酒楼里长大的小女孩。他最后无奈道：“不要逞强。”溪藜似乎也知晓这场景可能超过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乖乖地不再吭声。洛渊最终从身上寻到一块帕子，掩住了溪藜的眼睛。
　　几番尝试后，他寻到了出腐原的路径，带着溪藜往攸晨的府邸前进。
　　但是溪藜等了许久，洛渊都没有把帕子从她眼睛上摘下。眼前一片黑暗，但他怀抱的温暖，的的确确传达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魔君…”
　　“嗯？”他温柔地应声了。
　　“攸晨上神…是怎样的呢？”
　　洛渊却沉默了。像是心里有什么矛盾一样，溪藜几次听见他吸气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他低沉地说：“他是天界大司命星君的部分神魂，拥有自己的意识，但也是绝对天道的化身。在世人和他大部分相识之人的眼里，他是一个仁慈博爱、无所不知的掌管命运的神明。”
　　“那么，在你的眼里呢？”
　　被突然问了这一句，洛渊有些失神。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不知道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洛渊魔君认识上神吧。”她似乎没有在意到他的犹豫，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似乎看不见东西的惊慌失措反而转化为了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认识啊。”洛渊说。何止是认识？自己现在这副茫然的样子也是拜他所赐。
　　溪藜转动了一下脑袋，虽然看不见，但她还是将面庞转向了洛渊。“如果命运神君让漫朱神君死去的话，我们能怎么办呢？”
　　洛渊无奈地苦笑，但他想到溪藜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最终还是开口说道：“难道，我们还能胜天半子吗？”
　　溪藜的手动了，她缓缓地抬起手臂，将面上覆盖的帕子干净利落地摘了去。然后她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看着他乌紫色的眼睛说道：“他是上神。但他又不是天道。”
　　“是啊。他不是天道。”洛渊先是愣了愣，然后苦笑道。那又如何？就算拼武力可以打赢，自己也根本无力抗衡命运神君的力量。
　　溪藜既已摘下帕子，他便放下了溪藜。道旁虽然还有死尸累累，但已经比方才好了很多。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仰头看了看惨红色的天空和延卷蒸腾的黑雾。“攸晨上神…能安心在此处居住？”
　　“他是为了修心。”洛渊边走边说，“他脱离星君的神魂，有了自身的意识后，便来到此处，想提升自己神识的境界…”
　　话音未落，他忽然察觉到了一丝神息。
　　对他来说，熟悉到令人厌恶的，攸晨上神的神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