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夜泽》喵小啾

55、第五十五章 不惧

　　怎么回事…
　　破坏漫朱神君的神境的…那一身火红的皮毛，九尾上那绚丽多彩的光芒…那九尾狐竟然是…桃夭？
　　茶婉向神境跑去，用法力阻挡着飞来的乱石，但她无心于此，血花飞溅，光洁细腻的脸上早已被划出深浅不一的伤口…
　　漫朱神君与桃夭相遇的时候，茶婉曾经以为，桃夭会取代自己成为漫朱神君最得力的手下。桃夭是戚惑的大弟子，更是关门弟子，实力虽不可说有多厉害，在妖界仍是十分出名——戚惑为人较为良善仗义，因此虽然他为救般其而死，妖界众人也依然敬重他，连带着敬重桃夭。
　　桃夭却似乎没有与她争夺权位的意思，事实证明也是如此。桃夭不久后直接退隐了，对妖界宣称自己闭关修炼。在夜泽，她也不再在幕前操作，只暗中掌管一部分侍人与酒楼的契约，所以她在酒楼里的声望，也渐渐小了起来。
　　但是为何偏偏在这个关头，她做出了如此选择？
　　茶婉只是一棵受了神明恩惠的异草。她自知无法战胜九尾妖狐，但是一想起怀中那枯萎的蓝蝶，她就无法停下脚步。
　　“别去，那是徒劳。”
　　自己的衣袖被谁拉住了。
　　茶婉无心去看是谁，袖子“嘶啦”一声便撕破了，她继续向那边冲去。
　　可尚未冲出几步，身体却突然不由自主地僵直了，茶婉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浑身疼痛，眼睛却还在尘土飞扬中死死地盯着神境的方向。
　　“痴人。”
　　是一个不认识的声音。
　　“快放开我！”茶婉咬牙切齿地喊道，“你是什么人？这是你谋划的吗？”
　　“真是气急败坏了，见一个疑一个，果真是漫朱神君的好侍女。”那人不急不忙地，“你救不了漫朱神君的神魂的，放弃吧。”
　　他话音刚落，茶婉觉得身上一松，似乎法力的禁锢解开了。她连忙站了起来，怒目而视：“你怎么…”
　　可一看此人，茶婉却愣住了，生生将半句话咽了回去。
　　“白道长…”
　　眼前的人，正是前些天被九寻宫杀害的白成越…一身干净整洁的藏蓝色道袍，潇洒不羁的神情，满怀慈悲的眼睛，都没有变…
　　不过，眼前的他似乎年轻了不少，原本有白发掺杂的头发如今却是满头乌发，脸上的皱纹也隐去了不少。
　　“不，我可不是白道长。”那人笑着说，“不过我确是岚山道派的弟子。只是我不想被别人看见我的样貌，借用了道长年轻时候的样子。”
　　茶婉警惕地看着他，突然发觉神境那边的动静似乎小了不少。面前的人见她注意到那边的响动，便开口道：“那只狐妖吸收了这许多力量，一时突破多重境界，必定支持不住，会陷入长时间的沉睡。”
　　“可是，漫朱神君…”
　　“神魂和魂灵并不一样。你也许不知道，神明失去一部分神魂并不算什么。”那人说道，“许多下界的神君就是天上一些星君的一部分神魂。”
　　“可是漫朱大人好像虚弱了许多…”茶婉犹豫道。
　　那人轻笑一声，“你可曾亲眼目睹？”
　　茶婉神色一凛，冷声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是攸晨上神在骗自己？还是说…攸晨上神别有打算？
　　他悠闲地踱步几下，看着茶婉说道：“说不定，现在这种状况，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茶婉一惊。这样的状况，是漫朱神君希望看到的吗？漫朱神君希望夜泽变成这样吗？
　　“神魂被吞噬了，也许会寄生在那狐妖的身上，让她成为漫朱的分身。”那人不顾茶婉惊诧的眼神接着说道，“但如果那狐妖消化得了那神魂，那么她会成为神姬，成为与漫朱平起平坐的存在。”
　　“漫朱神君…希望她成为神姬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这些滑稽的东西。那人心里如此想着，面上不显露出来，只是道：“总之你现在前去，只会成为她的睡前点心。我不希望看到漫朱神君为你难过的样子，因此出手拦截你。”
　　茶婉后退两步，绝望地望着神境那边的天空。那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雷雨欲下，云卷云舒变幻莫测。那只火红的狐狸似乎饮足了神境的力量，浑身上下环绕着幽蓝色的狐火，躯体又扩大了好几倍，似乎顶天立地，无所不能。
　　九尾妖狐拥有怎样的力量，除了自己，没有人清楚。戚惑当时是被众多修为极深的道人击败的，而如今人世间战事不断，转运之祭又迫在眉睫，怕是难再次聚集起他们来了。
　　若是桃夭失去神智，夜泽此地，怕是要毁灭了。
　　见茶婉几乎沉浸在绝望之中，那人合掌一拍，将她震醒。“我们岚山受了九寻宫的攻击，损伤惨重，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说，“我们不会让九寻宫有机会入侵这里的，请您允许我们入驻夜泽外围。”
　　茶婉茫然地看着他。漫朱神君不喜欢别人带着兵力入驻他的夜泽，但如若不答应，还有谁能护住这一片饱受蹂躏的水泽？
　　“你们岚山刚刚遭受浩劫，如何能有兵力…”“这就不用你担心了。”那人回道，“我们这里有其他国家的巫术支持，总比夜泽毫不设防的状态要强。”
　　“这九尾妖狐…”
　　“她会陷入沉睡。”那人笃定地说，“只要不去打扰，她在被神魂侵占完全或消化完毕之前，是不会醒来的。”
　　“好吧。”
　　茶婉低着头，指甲几乎嵌入掌心。这是她第一次违背漫朱神君的意愿。
　　那人满意地笑了，说道：“用你的双眼去确认你的神君到底怎么样吧。”
　　而且，希望出现这样状况的人，我可没说是漫朱神君啊。

　　跑了一会儿，离开夜泽酒楼有一段距离了，洛渊才缓下脚步。溪藜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汗，不由地去回首看夜泽。
　　“漫朱出事了，茶婉却回到了夜泽。”洛渊却突然开口，“知道他下落的怕是只有茶婉。”
　　溪藜望着远处黑蒙蒙的天空，沉默着点了点头。
　　洛渊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茫然地回过头来，无措地看着他。那不安的杏眼里蓄满了水汽，亮晶晶的，一下子让他也不知道该安慰她些什么。
　　她最敬重的神君不知所踪，她最亲近的朋友身遭异变，她的落脚之处几近毁灭。
　　溪藜突然回忆起原来那几乎环绕了她整个童年的红墙。
　　她突然很想回到那里。
　　没有生离死别。没有无处可归。她舍弃自由也好，没有希望也罢。她和阿既在一起，珍惜着眼前的幸福，可以永远简单地怀抱着期望，仅仅期望自由。
　　似乎舍弃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选择了。
　　“溪藜，你不要怕。”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畔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溪藜抬起头来，眼睛正对上洛渊那双好看的浅褐色眼眸。
　　“我还没有当上魔君的时候，经常四处征战，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并不少。但我从来不怕。因为心里总还有一丝力量，有一个支柱，让我能再次拿起剑，再次往前冲去…无论是一件事情，一个物品还是一个人，都可以成为你的支柱。只是你没有意识到而已。”
　　支柱…吗？
　　“在黑暗的时候，你想起一个可以给你温暖的人，那么你知道这个人还在等你，就会鼓起勇气，继续前行。”洛渊继续说道，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慰她，但他猛然察觉，自己似乎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溪藜似有所悟。
　　阿既…那可爱的小小笑脸，天真的一举一动…
　　他还在世间的某处等我。
　　我必须鼓起勇气来…去面对这一切…
　　“洛渊魔君。”
　　洛渊见她如此郑重地唤自己的名字，一下子竟然有些紧张。
　　“魔君，我要帮助漫朱神君。”
　　洛渊笑了，道：“粉身碎骨也不怕么？”
　　溪藜抬头，眼睛亮闪闪的。
　　“我不会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