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糖症候群》是蓁房房

9、红粉佳人

　　第二天下午，回程的列车上，三人买到了面对面坐在一起的车票。因为案件的调查与审问三人近两天未合眼了，但都仍十分精神。
　　沈以楷将延长假期的报告补交给上级后，转头就看到景灼云用手侧撑着身子倚在窗沿上，翩然俊雅，从窗户的倒影可以看出他正漫无目的地看向侧前方。鬼使神差地，沈以楷打开手机相机想记录下这一幕。
　　上车前还是艳阳高照，过了没多久便开始下雨，从牛毛细雨到银河倾泻，豆大的雨滴砸在窗上，在高速下划过斑驳的条条斜线，与车厢内的平静形成了鲜明对比。景灼云坐在窗边，靠在椅背上朝外边看去，所有的事物都很快地向后略去，只留下一抹虚影，但他还是望出了神。
　　近几周便进了两次警局做了两次笔录，事实上他人生中的前二十多年便已经做了十多场笔录。在记忆中上一次做笔录是五年前了，刚从相关部门独自更换完户籍准备离开就被拦住了，是被怀疑与一起连续杀人事件有关，也是做了一整天的笔录，最后被证实有不在场证明。
　　正是嗜糖案中的第二起案件，巧的是第一起案件的案发地点是他移居枫城之前的故乡，在他搬至枫城不到半年的时间，又在他身边发生了第二起。
　　而第一起嗜糖案他也作为相关人物被叫进警局不下五次。小县城派出所管控不高，暴躁的人倒是不少，本来就与死者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又因为被杨粒大肆编织宣传了他的各种不良事迹，与死者的关系也被恶劣化，警员对他的态度并不是很好，明明只是正常过着生活的初中生，却被多次怀疑与凶手有所勾结，甚至有几次暴力问审，长时间的谩骂与逼供，滚烫的烟头与带电的警棍都用上了。除了杨粒和他的狐朋狗友，其他人倒是对景灼云颇为信任，毕竟优异的成绩就给学校的领导争了不少光，外加景灼云会打架的事也没有多少人知道，排除嫌疑后他就被学校校长带出来了。虽然多年过去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但景灼云至今难忘审讯室中充斥着的发霉气味与质疑的目光。
　　第一起案件虽是一直没破，但因为不知道是连环杀人案的初始，其实并没有获得社会上的太多关注，案发的小平房在案件过去一年后也因为道路的扩建被迫拆迁了，电钻的几下猛击后一切都灰飞烟灭。景灼云在收拾好心情后也离开了家乡到了枫城求学。
　　很清晰的“咔嚓”声伴随着闪光灯的光亮打断了景灼云的思绪，扭头看到沈以楷举着手机一脸尴尬：“这个……风景不错。”
　　时速250千米到底能看出什么风景？
　　沈以楷腹诽，但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理由，想向坐在对面的林尧晴求助，却看到她一脸阴沉。
　　“怎么了？”沈以楷转移话题，耳边传来景灼云了然的嗤笑。
　　林尧晴是什么事都会表现在脸上的类型，听到沈以楷问她时一愣，缓了半天神才说：“呃，你们不觉得这个案件还是有些疑点吗？比如房间里有不少作为装饰的画与布，为什么死者要自带一张世界地图做他的工具呢？”
　　“他的女儿似乎很擅长英语，死者生前一直在和他女儿玩英文接龙游戏。”景灼云坐直身子，“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是因为地图的单词map最后一个字母是P，而与这次案件有关的以P为开头的单词就是遗书posthumous papers。”
　　“不仅如此，”沈以楷从手机中调出一张图，是媒体对这次案件的公开报道里的图片，“我听朋友说地图上的血迹被清理过后可以看到一些国家上用笔做了标识，分别是在瑞典上写了数字一，在墨西哥上写了数字二，在丹麦上写了数字三。这三个国家的英文是Sweden，Mexico，Denmark。这三个国家的英文首字母，也是他的实际目的save my daughter的英文首字母。”
　　在知道遗书的内容后，沈以楷一直在想这起案件究竟是一场棋局，还是他陪女儿玩的最后一次游戏。
　　回到枫城已是傍晚，酒吧过了停业期，沈以楷有会议要参加，三人便分开了。接下来一连几天三人都在各忙各的事，到了下一次见面已经是五天后了。
　　因为案件事发突然没有及时请假以致沈以楷旷了一天班，廖嘉奕便以此为由拉他连续加班，直到周末才放他准时下班。沈以楷原本是想直接回家休息的，但看时间尚早，转弯向酒吧走去。
　　走进酒吧却不见景灼云身影，客人不少，但在招待与调酒的却是琴师江简睿，林尧晴依旧是散慢地坐在吧台后摆弄手机。
　　“好久不见。”沈以楷和林尧晴打了招呼，余光四处打量寻找着渴求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不算久，我在这里的前两年也没见你怎么来过。”林尧晴少见地在沈以楷在时依旧是穿宽松的长裙，“要不要试试看我调的酒？”
　　沈以楷有些诧异：“你不是说你不怎么会吗？”
　　“新学的。”林尧晴将一旁的江简睿赶去弹琴，“也就今天心情好才做。”
　　林尧晴调酒的动作并不繁杂，而是中规中矩的，比起小心翼翼怕搞砸了更像是把它当做珍宝一般对待。做好之后也不急着给沈以楷，而是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你猜我前几天梦到了什么？”
　　突然的提问让沈以楷一头雾水，但他仍配合地回答：“什么？”
　　“我们大学时的绯闻哦。”林尧晴笑得盎然。
　　沈以楷和林尧晴在大学时是同系同学，因为加入了同一个部门又是同一个导师，关系从一开始便不错。一个是高颜值高智商的人气王，一个是性格好格斗技能满分的貌美女子，二人都是校内经常被表白的对象，在大二大三时经常被分配到同一个项目或是被拉去一起作为院系代表迎接外宾。
　　突然有一天，校园贴吧上被匿名上传了许多张二人同坐一辆机车的照片，随后又有他们同参加一些活动的图片被曝光，一时间，二人秘密恋爱的绯闻不胫而走，两人不管谁走在路上都会收到路人暧昧与探究的眼神，最夸张的时期是校园风火人物的评选，有人黑了网站在里边的选项中加入了沈林CP，结果还得了数千票。
　　事实上那天的机车照只是沈以楷有事急着出门偶遇了林尧晴，就搭了便车一同去罢了，绯闻四起后两人都立即做了解释，但无济于事。直到一个学期过去后最开始的贴吧内容被删除，这段小风波才彻底平静，但在茶余饭后还是会有不少人拿出来闲聊。
　　沈以楷想到那时的事满腹无奈：“他们也是会玩，解释了也没什么人信。”
　　林尧晴不语，将调好的酒推向前。那是一杯带有两颗樱桃的粉色鸡尾酒。顿了一会儿，见沈以楷有些心不在焉，她说：“你是来找灼云的吧，没和他约好吧？他今天要赶项目报告请假了。”
　　“你怎么知道？”想法被揭穿，沈以楷有几分窘迫，转念一想，又感到林尧晴今天甚是不对劲。
　　“这杯酒，叫做红粉佳人。真正的佳人，只需要一瞬便能使时光停留，使你停驻。或许，你最近是不是找到了你的佳人？”在沈以楷错愕的表情下，林尧晴苦笑道，“是不是……景灼云？”
　　沈以楷有一瞬间是呆滞的，觉得自己的思想已经飘离身体，在半空中俯视一切。林尧晴并没有说错，他对景灼云确实是有非分之想，但他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在林尧晴的注视下，隔了将近三分钟他的思想才回到体内：“是，你怎么知道的？”
　　没有否认，带着沙哑的嗓音，几近是破釜沉舟承认的口吻。
　　林尧晴趴在桌上双肩微耸，抬起头时却是明媚的笑容：“怪不得校花表白你都拒绝了。你对灼云未免也太明显了吧，没事就来我酒吧，这一个月来的次数是前两年来加起来的十几倍了。还时不时约他吃饭，投其所好去图书馆，同学四年都没见过你那么热爱学习。喏，看你的锁屏。”
　　有新消息传入，沈以楷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锁屏正是他之前在列车上偷拍的景灼云的侧颜。
　　“不是有约，而是我想见他了。”见已经暴露，沈以楷也放开了，“你可要保密，其实不是最近才找到佳人的。记得几年前被传绯闻的原因吗，你骑机车载我去我爸公司大楼那一次。之前资助灼云上高中的是我爸的企业，我之所以会这么急，就是因为发现有员工私扣助学金。不过我第一次见到他是更早之前的事了……”
　　沈以楷突然停下是因为林尧晴给他使了眼色，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到景灼云提着电脑包走进酒吧大门。
　　“你不是要赶论文吗？”沈以楷起身接过景灼云的包放到吧台上。
　　看着眼前两人和谐的互动，林尧晴叹了口气，沈以楷一个月便与景灼云相处融洽，而当年她与景灼云共事了半年景灼云才对她稍微主动了些。她曾在某个网页上看到最美好的词语莫过于“如约而至”的说法，经过等待，终是不负期望与约定，等到了想见的那个人。但她一向对这一说法不置可否。景灼云确实找她请过假，沈以楷也是突发奇想而至，归根到底这是一次不期而遇，比“不约而至”多了几分默契，来日可期，这让她产生了十足的羡慕。
　　林尧晴回到休息室，打开手机相册找到了隐藏的“我的收藏”一栏，里边的最底端几张图片，赫然是当年贴吧上她与沈以楷的双人绯闻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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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章末小PS：
林尧晴：1994.12.13，女，165cm，酒吧老板，沈以楷大学同学，因为实习刚结束后追捕逃犯时被车撞成重伤，大腿、肩部均有很长的缝针痕迹，辞职后接手了父亲的酒吧并经营。标志是经常叼着薄荷味的爆珠香烟。
因为林尧晴很不擅长记数字，所以她的手机解锁密码、很多账号密码都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