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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穿行 ...

  •   关漫一语不发,低头靠着墙,心里想着放学去买个隐形降噪耳机。
      他的班主任老师身上好像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震慑学生的气场和嗓门大小成正比。

      蓉姑娘非常懂得说教,可是怕光说把人说死了,还要边说边搭配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为此读师范那会儿还专门进修了教育心理学。
      她知道关漫转来是个什么情况,也知道关漫的底子差,认为自己这时候说上两嘴是在救他。

      显然关漫没有领情。
      他一直插兜低着头,陈蓉知道单看这张脸是看不出一丝叛逆的,但他心肯定里面写满了不服,并且在想着怎么和老师家长对着干,撬开他的嘴比让他考年级第一还难。
      “多少次了?”陈蓉说,“你说说你之前都是怎么和我保证的?”

      “忘了。”关漫小声说。
      其实陈蓉肯这样管他,关漫是感激的。
      他本身学籍没挂六中,实话实说,他是打着上高中的擦边球告别了九年义务教育,凭中考那点分压根进不来,和最低录取分数线都差个十万八千里。
      初中毕业那会儿的状态,对他来说继续读书和进厂打工没有区别,爹妈都是名存实亡的,或许早点打黑工经济独立还算是解脱。

      可是他终究姓关,那年关定军恰恰好调回市里,在关老爷子和其他亲戚朋友的多重劝说下,意识到了让孩子继续学习的必要性,所以顺手掺合了他读高中的事,打通关系办了个借读。
      然后关漫就又顺理成章地得罪了赵乐华,她当初是存了彻底摆脱关定军的心思,也想报复他让他找不着儿子,才带着关漫东躲西藏,工作室跟着一挪再挪。可关漫是一点都不争气,像样的高中考不上,只能靠关定军托关系。

      “别说了,我妈都不管我。”关漫顶回去了一句,他天天被念叨,本身学习就不好,高一才读了半年,可见枯燥的生活太漫长,已经熬不下去了。
      谈话结束,陈蓉气得眼角半吊,脸红脖子粗,差点对着关漫怒撕自己的教育心理学证书。

      现在将近十点,班里早收拾得干干净净,人也差不多走得精光。
      关漫回班拿书包,叶随茹还在座位上收拾东西,姑娘刚搞完值日,鼻子尖一道道黑。她马尾扎得特别紧,整个额头像是绷着,和向上翻起的兔唇一样醒目。姑娘正在摘校服上的小毛球,听到动静后扭过头,抿着嘴对关漫小声地笑了笑。

      “上次和你赌输了,就买半年啊,今天到期了。你以后早上要是再不吃饭晕我身上,我告诉你,”关漫站桌子前边把火机从桌斗掏出来,抬手吓唬她,“我把你头给你点了。”
      叶随茹还是抿着嘴笑,两条腿拧在了一起,有些不好意思在关漫的注视下说话。
      “算了,你笑吧,作业写完记得借我抄抄。”关漫拎过来书包,摆摆手就走人了。

      楼梯口堵了不少男生,关漫一出教室都围上来,明昭插不上嘴,被挤到了后边。
      个头最高的人搂住关漫脖子。这人胆子很大,戴了串十字架项链,但是只敢藏在校服下面,也就放学的时候露出来。他身后跟了七八个人,浩浩荡荡和吸血鬼家族似的,还都畏光,只往阴凉地挤。
      戴项链那个问:“漫哥上哪去?”

      关漫和他不熟,叫不上名字,但知道是其他班上混日子的。
      虽然大家都有制霸校园的梦,可关漫看不起他们,这群人全是二愣子,不讲江湖道义。
      “撒手。”关漫没好气地推开旁边人递过来的烟,斜眼看了看附近的摄像头。
      项链哥强行挎着他往下走,手臂力气大得离谱,关漫不久前才挨蓉姑娘一顿吵,心情不美妙,臭脾气瞬间上来,挣了一下:“滚你/妈的!别搂着我!”

      这人把话当耳旁风,带着人下楼,边笑边走,伸手给自己的烟打火:“哇生这么大气,谁惹你了?马哥说啥时候过来没?要不要帮我们交点入伙费啊?”
      “自己去问去!”关漫使劲甩开他胳膊,看见楼道口的监控冒红光,马上低下头骂他,“你找死吗,还敢点火?”

      一群人都被弄得没面子。戴项链的人脚滑撞到了墙上,他憋着火,往腰上抹抹手心,把打火机按得啪啪响。他挑衅地看关漫,两人眼神交锋几秒,忽然欠揍地比出个中指,带着跟班们蹭着扶手下去了。
      明昭终于露出头:“漫子,这都谁啊?”
      关漫顺着栏杆缝隙往下看:“不认识,找事的,问我马沉睿。”

      “又是马沉睿!”明昭一脸嫌弃,转念一想,“他不是打架进拘留所了?”
      “早出来了,上学期的事。”关漫两手插兜,“我抽空得去看他,寒假里没见过面。”
      “现在去?”明昭思考了一下,“隔壁职高没开学吧?”
      “不知道。”关漫掏出来手机看时间,“改天去吧,没提前跟他招呼。”
      “那就行,我今天得先回家给新书做衣裳。”明昭是个本分的手艺人,赶紧点头认同。

      “……你要跟我见马哥去?”关漫有点惊讶。
      “不了,我就说说。”明昭懊恼,背着他的小书包抖肩,没底气地看着关漫,“你昭哥最讨厌这种打打杀杀的事了。”

      俩人从紫藤花走廊里穿,两边长椅上成双成对地坐着人,一看就是高三的学长学姐。
      关漫觉得这群人太腻歪,拎着书包背带,走路带风,特大声问:“昭,跟你打听个人。”
      校园包打听抬起了头,坚定地问:“谁?”
      关漫撩开刘海,不耐烦地开口:“咱……咱们年级有个人叫钟万结。”

      “哦哦哦!是那个钟万结吧,二班的,应该是他们班班草。”明昭从兜里找了俩钢镚,按照惯例离校前去超市买小布丁吃,直觉告诉他关漫有事,“他怎么你了?”
      “没……就问问。”关漫分了他一个钢镚,为了小布丁不再当酷哥,心满意足地舔着冰棍,和明昭一前一后走出校门。
      他把书包挂肩头,嘬着小布丁,越想越不服气,开口问:“长那样也能当班草?”

      “啊?我觉得很可以呀。”明昭三口就吃完小布丁了,被关漫一通话搞得怀疑自己审美,抬手指校门口旁边的明星栏,“那不是有他照片吗?”
      关漫头一次注意到校门口两边有公告栏,他上学大半年,要么是不从正门走,要么是和时间玩命赛跑,别说有空去看那个光荣榜了。

      关漫背好书包,站到高一年级的明星栏边上,在年级前十的成绩排行榜里看到了钟万结人模人样的证件照。

      这玩意穿着夏季校服,没戴眼镜,白白净净的,就是不知道照片给人P过没有。
      鼻脊很挺,五官看上去有锐意,但他微微笑着,透出了个不骄不躁的风神,配着头顶“第七名”三个字,简直令人作呕。

      “我靠……这阴阳怪气小白脸。”
      关漫特别不爽,差点当着门口执勤的纪检部干事的面掏烟。他把小布丁的棍折在手里,视线往下移,落到研博楼各班位置分布图上。
      “扯淡呢!”
      二班这种实验班,明明在他妈的一楼,老师办公室也在一楼,钟万结今天是怎么抱着作业往二楼送的,难不成野□□上楼梯——蹿高了?

      “撤了撤了!”丁程友接过篮球,扬手指了指远处来抢场子的高二学长。
      钟万结抓着衣领擦了侧颈的汗,把校服从球架上捞下来,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下巴一抬:“拿包,橙子。”
      “老钟,下次咱们去体育馆占场子,那块地大,而且地不滑。”丁程友抱上球,递了书包给他,也仰头喝了口水,朝场上熟人挥手说几声拜拜,和钟万结一块从操场的后门出校。
      走后门有个弊端,就是绕远路,得遛一大截从天桥上穿过去,马路对面才有公交站。

      天桥成了小商品批发市场,每逢佳节必爆满,尤其平安夜的时候桥上能摆两吨苹果,平常人也不少,挺多女生放了学都来挑这钥匙链、买头绳。
      “咱们课进度最快,我看五班下学期的课讲到了一半多,咱们都快该找高二的借书了。”丁程友一直眯着眼,他高度近视,和钟万结打球的时候都把眼镜摘了,随手就往书包里一扔,现在懒得翻,索性勉强能看得清路。

      “踩我四脚了,还是戴上眼镜吧,别强求凑出五福临门。”钟万结把矿泉水瓶一拧,沿着上桥的陡坡走,轻轻扔进了旁边垃圾桶里。
      “踩的是你?我以为是草坪。”丁程友不好意思地笑笑,拉开书包拉链开始找眼镜,“说得对,还是戴上吧。”

      钟万结帮他抱着篮球,笑了笑看着他翻包。
      丁程友重获光明,懊悔地说:“我怎么没想到,草坪不会跟着我走。”
      “草坪还会和你说话。”钟万结昂起头,朝公交站牌方向看过去。

      有辆148路刚好停站,这号车的司机师傅脾气都比较急,平均二十多分钟来一趟,停两秒就走。俩人才刚走到桥上,离站牌还远,来不及追。
      丁程友额角暴筋,眼睁睁看司机带着他回家的希望,把油门一踩,走得干干净净。
      “习惯了,真的是要习惯了。”丁程友用短短两秒调节好情绪,淡定地推了推眼镜,把书包转过去背着。

      钟万结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戴上了眼镜,他度数不高,但桥上同校的人多,近处的还好说,远处迎面打招呼没认出脸就会有些尴尬。
      “老钟,你最好低头。”丁程友刚走两步,已经尴尬到四处乱看了,“要球挡脸吗?你得快点想。”说完他先用球挡住了自己的脸,然后站住没再动。

      右前方不远的摊上围了三个女生,头发几乎一样长,头绳买的配套的,都绑成了马尾辫。
      三个人显然也看到了钟万结,中间的女生站得僵直,举着手机挡住侧脸,连忙转过身,耳朵已经红了,左右两边都嘻嘻哈哈地起哄。
      这群女生就在他们隔壁班,学习都还不错且是出名的姐妹三人小团体,长得都蛮漂亮,但中间那个说话总是断断续续细声细气,听起来像是夹着嗓子。
      丁程友姥姥曾经是个赤脚医生,妈妈也在市中医院工作。他自幼耳濡目染,掌握了一定的医学常识,生怕这姑娘是隐性哮喘,还专门找她提醒过,劝她最好去医院检查检查,可惜后来就没后来了。

      他们两个班位置挨着,任课老师也一样,班上比较活跃的两拨人私底下都混得熟。丁程友不爱往人堆里扎,本来记得她的名字,想及时去提醒她去体检,但后来学习起来给忘了。
      直到她把情书递到钟万结手里。

      “晓涛在边上,全是咱们班的,迎难而上吧。”他再往左边看,摊位旁边站着的三个护花使者都是自己班上的人,张晓涛喜欢这妹子,坚持追了几个月了,几乎传得人尽皆知。
      “她字写得好,我看到过她的作文,上学期的事。”钟万结避重就轻,不想提及别的方面,对着自己班的人点头微笑当做招呼,直接迎面走了过去,装作没有留意到女生,演得特逼真,分分钟问鼎奥斯卡。
      丁程友和他一块走,抬抬手笑笑当作招呼。

      张晓涛身上散发敌意,目光更不怎么友好,往后迈了一步,直挺挺站到女生旁边。
      两个人擦肩而过,钟万结眼锋扫了他一眼,很快略了过去,微微叹了一口气,根本没把他当回事。
      张晓涛鼓鼓嘴巴,嚼着章鱼小丸子,呼噜噜地吹气,扭头和女生说:“哎呀,别看他了。”

      公交车忽然同时来了三辆,下车的人都匆匆忙忙往天桥上赶,两头踩阶梯的声音又密又急,桥中心都在颤。女生刚选好钥匙链,闺蜜们一直在耳边撺掇,她觉得烦闷失落,低头翻着小熊猫钱包,偷偷看一眼过去,钟万结只剩下背影了。

      左边闺蜜不嫌事大,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一把抓住她腕子,说要追上去问个清楚。女生慌得脸红,赶紧挣扎起来,嘴里连说十几个“不”,除了张晓涛,大伙全起哄上了。
      女生半推半就地往前走,突然被人饱含恶意地撞了肩膀,和闺蜜都跌过去,手心里一空,小熊猫钱包不见了。

      “钱包!”女生不由趔趄一下,马上就跛着扑进人群,闺蜜们都没反应过来,张晓涛和几个男生也吓懵了。
      “我的钱包!里面有我妈妈的银行卡!”女生脸色煞白,张臂推搡行人,根本挤不过去,她个子也不高,只看到攒动的人头,连抢了包的是谁都没看清。

      桥上行人浪打浪,有些骚乱,女生想要逆行几乎不可能,顿时被人海拦住,向前向后不由自己,简直堵得透不过气来。

      飞贼很明显是这一片的惯犯,熟悉局势路况,马上跑得见不着影。
      张晓涛也手忙脚乱,但他最先做出反应,第一时间拉住女生的手,怕她被推倒:“秦安心,你先抓住我,要不——”

      “下面车又快又多,你看清往哪跑了吗——”
      丁程友只来得及说完一句话,钟万结已经背过身,把书包甩给他,快速交代:“我应该追得上,学校附近有警亭,你报警吧。”
      丁程友慌忙接住,后知后觉要追,还是决定做后援,掏出了手机报警。钟万结仗着体型优势从人潮里穿梭,一边脱着校服外套,一边喊着“有人偷了学生钱包”,沿人群边际追到了下桥口。
      斜道上人群比肩接踵,钟万结的身形很扎眼,快追到下桥口的平地上,迅速从栏杆边撑身翻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晚好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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