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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太刺激了 ...

  •   “初宝过得不好,我很心疼他。”

      玉书白说话的时候双手抱着膝盖,眼睛望着前方,鬓丝垂落,满眼都是温柔,这种表情是发自内心的柔软,顾谋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过。

      这些话,令他想起自己四五岁的时候,也是特别怕打雷,每次雷雨夜,师明华都会赶过来,将他搂在怀里哄睡,从笨拙到熟练,是无数个雷雨夜打磨出来的温柔。

      杨初宝小时候怕打雷,顾谋小时候也怕打雷,那叶寻良呢?

      叶寻良当然也怕,他有太多害怕的东西,那时候的顾谋,每个雨夜都在漆黑的房间里独自舔舐伤口,将自己窝在被子里,仿佛还沉溺在师尊温暖的怀抱。

      可叶寻良呢,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顾谋竟一点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心里难受得不行,如鲠在喉:“他怕打雷,难道你就不怕?”

      玉书白愣了一下,不由笑了:“当然也怕,可是和初宝待在一块儿,也就不怕了。”

      是啊,两个人待在一起,就不怕打雷了。

      他为什么想不到呢,为什么那些年他宁愿一个人度过冰冷的雷雨夜,都不去陪陪叶寻良呢?

      如果那些如煎如熬的深夜,他愿意分给叶寻良一半,是不是就不那么难熬了?

      那时候的叶寻良,难道就一点都比不过一个死去的人吗?

      烛火昏黄跳跃,眼眶愈发酸涩,他哽咽了喉咙,忍不住沙哑地开口。

      “你……你会不会怪我?”

      话一出口,顾谋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有些慌乱,小心翼翼地转头看旁边人的反应,心里想着救场措辞,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玉书白睡着,也睡得极为安静,脑袋靠着床头柱子,微微往他的方向倾斜,发丝遮住玉颈,饱满粉润的嘴唇像是在引他靠近……

      此番光景,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他慢慢凑近,想看得更清,将这一瞬的光阴刻在脑海,玉书白却支撑不住,脑袋离开床头,直直朝他靠过来,顾谋躲闪不及,下意识伸手一接,头脑混乱间,嘴唇上擦过一片柔软。

      很软很软,贴得很重,有些微凉。

      残存的记忆里,是玉书白那张一闪而过,放大的睡颜。

      等等,这个角度,也能嘴唇擦过嘴唇吗?

      他不是下意识后退了一下吗,应该离得很远,刚才究竟是怎么亲到玉书白的?

      等等!重点不是这个啊……

      顾谋的心跳隐匿在雨点声中,自己却听着无比清楚,此刻正在打雷的不是外面,而是自己的胸膛!

      他颤抖地抬手,贴上自己的唇,仿佛在试图挽留那一瞬的温度。

      太刺激了……

      玉书白,比起叶寻良,真是太刺激了。

      顾谋小心翼翼地下床回到寝殿,一夜无眠。

      第二天,玉书白收拾了行礼搬到陈仙亭,天府之阁的老弟子们都知道,这是尊主年幼时的住所,纷纷感到惊奇,不出几天,整个天府之阁都知道了。

      大家都心领神会,陈仙君这是要立玉少宗为弟子啊!

      有学子们上前询问,玉书白却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你真的打算收他当徒弟?”沧墨长老的表情有些扭曲。

      顾谋愣了愣,想起门派这几天的传言,他没有回答,只是问:“……不行吗?”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对他的心思,就只是当徒弟这么简单?”

      这句话,着实问住了顾谋,他迷茫又焦急,如果不收他为徒,等结业以后,还能有什么理由叫他留下来?

      沧墨的意思,他怎么会听不懂,如若真的收了他当徒弟,那就是正正当当的师徒名分,再无其他可能。

      可是就算不做师徒,他们之间难道就有可能了吗……?

      尽管他明白这些道理,却还是忍不住去想,如若有一天,他真的有机会去正大光明地亲一亲那人的嘴,而不是在他睡着的时候靠一个意外,最后剩他一人回味。

      其实作为师徒,能伴他些许年月,比起此后再难相见,是不是已经很幸福了?

      他应该知足的,对吧?

      光阴如梭,半年时光很快过去,在离结业还有几天的时候,顾谋一直在心里措辞,怎样给司天阁拟文书,怎样跟玉书白提起这件事,结果还未等他开口,便发生了一桩变故,“打”得他一个措不及防。

      五石散事件过去两个多月,杨初宝毕竟没有领略过这些禁药的厉害,顶多算是看了个热闹,结果热闹看完了,都快忘得差不多了,自己竟无缘无故被人阴了一把,还是在结业之前。

      这事儿就要追溯到六个月前了,世家子弟们刚入学的时候,杨初宝在湖边拿厄怨符伤了一名薛姓公子,愈后张嗣晨携杨初宝向他赔礼道歉,恩威并施地让这件事过了。

      薛公子瞎了好几天,心中十分愤懑,又不敢驳了明庭长老的面子,于是忍到现在,听说天府山有弟子偷吃邪道禁药被逐,偶然一个机会,他随口在逆炎长老面前提了一嘴厄怨符的事,没想到气得长老直接摔了桌子,亲自来天府之阁,叫人将杨初宝提了出来。

      “陈仙君,你看看这是什么?”逆炎长老将一叠符纸往桌上一拍,一脸冷肃。

      无需细看,便知道那是厄怨符,约有四五张,符如其名,乃是取恶灵的一缕魂魄封入符中,中招者轻则厄怨缠身,重则不得善终。

      “我早就看那个小子不对了,邪门得很,当初一张符扑我脸上,当场几乎就瞎了!”薛公子本就有些不服气,如今有人替他出头,便一点也不怕旁边的明庭长老了。

      反正过几天就结业回家了,出了这口气他身心舒畅,还怕明庭长老追上门不成?

      这样想着,不免有些洋洋得意,谁知余光对上一双冷凝的眸子,薛公子没由来得感到一阵寒意,打了个激灵。

      得意过头了,忘了还有位陈仙君了,这位可不是明庭长老能比的啊……

      “陈仙君。”见他不说话,逆炎长老加重了语气。

      顾谋上前一步,拿走了那叠厄怨符,“多谢长老,顾谋会自行处理。”

      堂下中央跪着杨初宝,他低着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睫毛微微抖动,看着老实又可怜。

      “还低着头做什么,向逆炎长老认错。”顾谋冷冷看过去。

      逆炎长老冷哼一声:“免了,他是天府之阁的学生,传出去倒像是我们西岩峰多管闲事,只是元华在世时,两派早已枝附叶连,正所谓唇亡齿寒,天府之阁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学生,私藏诡道符纸,甚至恶意中伤同袍,陈仙君打算让他不痛不痒地认个错作罢?”

      沧墨长老在旁边啧了一声,当年元华择选真传弟子时,选了顾谋,二十四峰的几位长老都颇有微词,只有他认认真真准备了贺封礼,给顾谋送去,事到如今,也只有逆炎长老对他仍有芥蒂。

      是啊,论品行天资,张嗣晨显然更胜一筹,选了个整日捣乱的顾谋,怎能轻易服众。

      “……学生没有恶意中伤。”杨初宝的头低得更低,眼睛控制不住地红了。

      逆炎长老闻言暴怒,直接站了起来,“哦?那这厄怨符是自动跑到他脸上不成?你房里藏了这六张符,是想着以后还有机会用来对付自己的同门?”

      杨初宝红着眼眶,连忙摇了摇头。

      这件事有些棘手,本来就是他刻意“包庇”,默许了杨初宝带着这些符,让张嗣晨将事情压下,没想到还是传到了嫉恶如仇的逆炎耳中,二十四峰这两位素来爱管闲事,顾谋思忖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便按律处罚吧。”

      “门规第四十一条,凡私藏诡道符箓者,尽数,罚戒尺一百下,私藏并且使用乃至百姓受伤者,罚戒尺三百下,褫夺结业书。”司罚弟子朗声道。

      几乎是下一秒,杨初宝的眼泪就滑下来了:“……什么?”

      相当于听过的半年学都白费了,这样回司天阁,阿娘更没脸面,恐怕又要遭一众伯伯们的白眼……

      门规白纸黑字地摆在眼前,顾谋只觉得倍感头疼,若是真的褫夺他的结业书,恐怕在玉书白面前,再难以开口了。

      气氛逐渐僵硬,顾谋这番可疑的沉默,就差没直接把“以权护私”四个字写脑门上了。

      沧墨有些遭不住,连忙将逆炎长老扶回椅子,拍着胸口顺气:“哎,哎呀!当日顾谋都狠狠教育过他了,罚也罚过了,这孩子之后不是再也没把符纸揣身上了么?只是符纸贵价,舍不得丢掉罢了,你又何必如此苛责,非得夺了人家的结业书不可?孩子们也待不了几天了,销毁符纸,罚一百戒尺不就行了。”

      说着说着,连逆炎长老也稍稍动容,看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杨初宝,的确不像个爱找事的,谁知下一秒,门口快步走进来一少年,颇有风范地行礼:“见过陈仙君,沧墨长老,逆炎长老。”

      逆炎长老眉头一皱,只觉得他有些眼熟:“你是?”

      “学生司天阁玉书白,家父玉晏溪,见过逆炎长老。”他不卑不亢道,声音清亮。

      玉书白一身学袍,衣诀翻飞,清古冶艳,鼻尖弧线精致莹润,眼尾上扬稍显贵气,这张脸既熟悉又陌生,令他一时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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