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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分不清所求 ...

  •   天府之阁坐落于上修界最高的一处山巅,传闻这里与仙界最为接近,所以灵气充沛,从第一道门循级而上,索道横跨山峦,九十多段台阶修在缥缈的云烟中,每一段都有上百级,十分难爬。

      因为山巅实在太高,台阶修得崎岖不平堪比土山路,山壁陡峭没有落脚点,没人敢直接御剑上去,所以大部分修士都是坐在索道吊挂的小房子里,运用灵力催动索道缓缓上山。

      顾谋到达天府之阁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十五年没回,守门的子弟都已经换了新人,认不出他,身上也没个物件以示身份,还是张嗣晨出面才将他带了进去。

      “尊主当年下凡匆忙,长老金印都没带走,还真不怕有人伺机夺位?”张嗣晨一边走一边拨开斜到道边的几根松竹。

      “有你和沧墨长老代管长老之位,我还担心什么。”顾谋笑了笑,脸上皆是淡漠。

      “是呀,为了这群毛头小子,头发都快愁白了。”张嗣晨也回之一笑,虽然金丹中期使他一直保持年轻的样子,眼里比起当年多了些沧桑之色,愈显沉稳。

      “张嗣润如今怎样了,炼出金身了没有。”

      “说来惭愧,我这个弟弟越大越贪玩。”张嗣晨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一些笑意:“别说金身,两月前刚给他行了冠礼,可他修为还是那样……于是我便提了一句,若是再不好好修炼便会如同普通人一样老去,皱纹横生,吓得他三天没睡好。”

      顾谋听到“冠礼”二字,便又想到了叶寻良,不知道那个小废物,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哭,或者有没有出门听到那些真假参半的流言蜚语。

      心中突然有些怅然。

      两人到了天府内部时,修士们已经下学准备回寝舍。看着三三两两从身边经过的修士与门生,穿着仰覆莲纹蓝边白袍,天府之阁的学袍是由道袍逐步改制的,外袍的滚边为墨蓝色星辰日月盘绣,腰带正前方以太极图作封,穿在身上衬得人端庄有余。

      熟悉的学袍,入眼却皆是些新鲜面孔,早已物是人非。少年们一边走路一边追逐打闹、嬉笑怒骂着,让顾谋一下子便回想起当年他在天府之阁与师兄师弟们的那些日子,成群结队、勾肩搭背地走在这条路上,也是这么意气风发,朝气蓬勃。

      当年与他走过这条路的同僚们,大部分都在几年前有所学成,回族成家立业去了,连句道别都没来得及说,只有小部分修士已经留在天府之阁当教学,比如幼时父母双亡的张嗣晨,当年也称得上师尊的意门生,选真传弟子的时候却落了榜,原因便是他身边还带着个资质不足,又爱玩耍的弟弟做门生。

      元华仙尊一生也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天赋异禀的顾谋,一个是勤奋肯学的张嗣晨。

      张嗣晨当年也可谓是天府之阁的“红人”,为人端庄正直,高情远致,偏偏人也生得温润修长,堪称第二个元华仙尊,还比仙尊多一点人情味儿,在一众女弟子们中呼声很高,没当选真传弟子实属遗憾。

      而顾谋当年是被元华仙尊手把手带大的,就差没被收作义子。他天赋极高,头脑也聪明,什么术法一教就会,连隔壁二十四峰的长老们都很喜欢他,只是有些贪玩,身边总围绕着一群乌烟瘴气的世家子弟,整天摸鱼打鸟,有段时间还变着法子闯禁地,一群人被罚进泼墨堂抄了半个月的书,由张嗣晨每日监督,所以心中十分不喜欢他,觉得他装腔作态,刻意模仿师尊的风雅之气。

      记得元华仙尊在思考真传弟子人选的那几天,变着法子献殷勤,整天在他师尊面前晃来晃去,结果送茶的时候不小心把师明华熬灯做了几个晚上的乾坤甲给泼了,黑亮的机甲呲呲被热茶浇得呲呲冒烟直接报废,气的师明华拿拂尘柄抽了他一顿。

      出去后眼泪汪汪地同那些狐朋狗友们一说,大家本以为真传弟子这事儿肯定没戏了,蔫着耳朵消停了半个月,没想到月底出结果的时候还是选了顾谋!

      大家心里都清明,元华仙尊本来就更偏心自己养大的弟子,虽然顾谋天天给他找事儿又贪玩捣乱,可是人家聪明可爱,嘴也甜,五岁以前整天围着他师尊美美师尊厉害,五岁以后开始要买这个要买那个,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畏惧元华仙尊,不敢亲近,可是顾谋不一样。

      别的弟子犯了错,都是丢到严词堂量刑领抄家规,只有顾谋犯错的时候,才会让元华仙尊亲自动手教训,手边有什么拿起来便抽,整个天府之阁几乎只有他挨过师明华的打。

      顾谋当上真传弟子后,还特意带了一群狐朋狗友去看过张嗣晨,语气中不乏得意炫耀,可没想到那少年对自己落选之事并不在意,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反而真诚地恭喜他,埋头接着洗盆里泥兮兮的衣服,反倒让顾谋有些讪讪地红了脸。

      这都是些陈年往事,后来两人闲暇时再谈旧事,张嗣晨却说当时的心理活动其实是:他瞧着顾谋身上穿着崭新的真传弟子服制,觉得这料子看起来极好,心里想着过几日去百味堂多做些工活赚足银两,把张嗣润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学服换了。

      “到饭点了,尊主要先用饭吗?”路过百味堂的时候,张嗣晨转头问他。

      “好。”顾谋想了想道,一天都没吃饭了,的确有些饿。

      不知道叶氤吃了没,天都快黑了。

      两人打了饭,随便挑了个角落坐下,用饭的时候,就有许多修士忍不住侧头看他,毕竟一个穿着常服的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同他们大师兄坐在一起,忍不住猜测他的身份。

      “上个月已经同他们说过,天府之阁的尊主要回来了,没想到您回得这么晚,恐怕弟子们都忘了。”张嗣晨放下筷子解释道。

      “师兄,在我面前不必遵从这些虚礼,我可当不起你这么称呼,论起这些年来对天府之阁的付出,我可远不如你。”顾谋责怪地看了他一眼。

      张嗣晨愣了一下,淡笑道:“是,尊主。”

      当天晚上是睡在陈仙阁,第二天介绍完也交接完后,顾谋住进了九曲水泗。

      九曲水泗是历代尊主的寝宫,建在一面波光粼粼的湖上,因为灵力充沛,所以湖面总是开满了大片大片的青莲,而湖水来自一条巨大的瀑布,九曲水泗修得十分大,但是师明华喜好淡雅,陈设都是些檀木与竹制品,并不奢华。到处都种满灵花灵草,走进去后曲廊回合,步移景变,最左边的尽头是他当弟子时住过的陈仙亭。

      顾谋一步一步地走过回廊,摸着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走到寝房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暗红色的瑞雀云纹绸塌,他伸手轻轻地放到细腻柔软的塌面上,慢慢地、轻柔地从头抚摸到尾,又低头看了它一会儿,便叫人将它抬了下去。

      “咦,这矮塌怎么搬走了,看你又一副很喜欢的样子?”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顾谋转头一看,是沧墨长老,提着两壶竹叶青走过来,脸上挂着笑。

      顾谋怔了一会儿,道:“没什么,放着不用,碍事。”

      二人再次见面,已经时隔几年,却无人在意那些虚礼寒暄,连句好久不见都懒得讲,正是这两人的性子了。

      沧墨长老不明觉意地笑了笑,走到旁边坐下,将酒壶往他桌子上一放,道:“我自己酿的,坐下尝尝。”

      “……那恐怕有些尝不得了。”顾谋慢吞吞地坐下,往着这酒眉心作痛。

      “哎唷,这次绝对好喝得不得了,你小时候喝的那个臭了的,是我没放对料。”沧墨长老露出一个有些顽皮的笑,打开一壶,酒香四溢,馥郁绵长。

      顾谋拿起来灌了一口,点点头道:“唔……不错,多谢长老来看我。”

      记不清是哪一年,同僚偷偷从家里带了酒来寝舍分食,他喝了一口后便念念不忘,可是天府之阁明令禁酒,若教师明华发现,那是没有三十遍家规都出不了泼墨堂。

      而天府之阁旁边的二十四峰管的则不是这么严,主要原因在于他们的长老就是个酒鬼,上梁歪了下梁也难正,二十四峰的弟子们过得好不潇洒。

      于是顾谋偷偷找了沧墨长老要酒喝,对方神秘兮兮地带他去了自己的酿酒室,说要给他喝自己亲自酿的桑落,结果开盖时一股臭气差点没将二人熏过去,朝坛子里一看,里边儿都长绿毛了。

      “不是说下修界最为热闹繁华,你小时候每次出去都舍不得回来,抱着师明华的大腿哭,怎么好不容易放你去待了十几年,回来时反倒沉默了许多。”沧墨长老笑道。

      顾谋心里若有所思,苦笑了一下,说:“不知道小时候天天嘴里那么多话,都是怎么来的,如今……心态老了。”

      “啧啧,可别介,依我所见,你离这个‘老’字还远着呐。”沧墨长老揶揄道:“你呀,其实还是个孩子,分不清所求,辨不清所想。”

      顾谋听了这话,咽下一口酒,皱起眉头道:“分不清所求,辨不清所想?”

      “下修界那个孩子,你就这么不要了?”沧墨道。

      “嗬,你不知道,那孩子的爹死前给他留的银两,都够把你人给买下来了,还用得着我?”

      “胡说,二十四峰峰主这么便宜的吗,是说买就买的吗?”沧墨长老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顾谋喝了口酒,伸手比了个数。

      “三千?”沧墨道。

      顾谋摇了摇头,又比了比。

      “三万?”沧墨又猜。

      顾谋再次摇头,淡淡开口道:“三十万。”

      “!!!”沧墨捋了捋胡须作震惊状,道:“那的确可……”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走啦 不要小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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