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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敬郎这般清心寡欲 ...

  •   张亭柳三岁的时候,在自家院子里看到了正在帮洗衣工打水的敬琅,那时候的敬琅也才四岁,抱着木桶摇摇晃晃地往他大姨那儿走,张亭柳玩心一起,便拿石子往敬琅的木桶里丢,结果后者吓了一跳,水桶打翻了溅湿一身。

      敬琅看着自己湿透了的麻布裤子,愣了愣,一瘪嘴后嚎啕大哭,张亭柳也吓了一跳,连忙跑上去向他道歉,将兜里的枫糖全都掏出来哄他,这是二人的初识。

      后面才知道,敬琅的小姨欠了张家许多银子,才在张家当了几年洗衣工,但张亭柳从不嫌弃敬琅的身份,还说服了爹爹让敬琅和自己一起上茶道师傅的课,两人这么打打闹闹了好几年,一起相伴长大。

      敬琅的大姨一家还清债后,没舍得动敬琅父母留下的钱,东拼西凑在淮圻县最便宜的地带买了间屋子,带着敬琅搬了进去,虽说和张府离得远,但没有影响到两个少年的交情。

      张亭柳从小性子便有些顽劣,长大后更是一副风流做派,生了一副俊俏的好模样,却常常往勾栏窑子里钻,敬琅每次好声好气地劝都无法撼动他这颗玩心,于是张亭柳三天两头让他爹拿竹条抽。

      “张兄,以后断不可再去那种地方了,张老爷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若叫他打断了腿可别找我哭。”敬琅坐在床边,一边给他架在自己身上那条满是伤痕的腿肚子抹药,一边吹气。

      “我就不,下次还要带着敬郎同我一块儿去,你不知道,里头有多快活!”

      张亭柳一边吹着手臂上的药,一边叹道。

      “死性不改。”敬琅无奈地笑:“要去你便自己去,可别带上我。”

      “敬郎这般清心寡欲,莫非……不能人道?哎呀可惜了,可惜了,白长了张好脸。”张亭柳啧啧道,伸手捏了捏敬琅挺直的鼻梁。

      “住口吧你,再乱说下次不忙你打掩护了。”敬琅笑着拿书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张亭柳的字是舒宜,但敬琅没有字,旁人唤他敬琅,他知道那是在叫他的名字,只有张亭柳这么唤他,他却明白是叫他“敬郎”。

      敬琅的课业一向完成得比张亭柳好,二人结业后一同当了品茗师傅,在茶界的风评也是敬琅更胜一筹,但张亭柳不太在乎这些名头,照样与敬琅亲如兄弟。

      张亭柳一直想替敬琅置办一块茶田,但后者每次都言辞义正地拒绝了,过了几年,敬琅攒了些钱,自己买了一块地做茶庄,耕耘树艺,培育出自己的茶苗,又开了间小茶铺,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

      光阴荏苒,白驹过隙。

      张亭柳到了年纪,家里指了县里另一户茶叶大家的女儿定下亲事,成亲的前一天晚上,张亭柳穿着一身喜服从家里翻墙逃出,跑到敬琅家中与他诉苦,好好一个七尺大男儿气红了眼睛。

      “李家的那姑娘我见过一面,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那种,话少又古板,长得不好看,凭什么叫我娶!”张亭柳恨恨道,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敬琅翻书的手指一滞,只觉得喉头有些发堵,道:“父母之命,不可违,既古板,说明那女子定是重德之人。”

      “什么德不德,我只想娶自己喜欢的!”

      张亭柳红着眼睛看着敬琅,半晌,突然开口问:“敬郎,你觉得呢,若你是我,你会如何选择?”

      敬琅一愣,道:“为何是我?我又无法替你选择。”

      “你只说便是,今日我就听你的话,你说不娶,我明早就撂翻接亲的轿子。”张亭柳抓着他的手,一脸坚定地说。

      敬琅只觉得心跳如打鼓一般慌乱,往日两人也不是没有更亲密的接触,可此时却觉得哪哪儿不对劲,面上一烧,连忙抽出手。

      张亭柳还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睛更红了,敬琅看了他一眼,连忙移开目光,低着头沉默了半晌,才有些沙哑道:“娶了吧,你也该成家了。”

      张亭柳吸吸鼻子,直接哭了,一张俊逸的脸上布满泪水,第二天便披着大红绸花被人按在马背上,一脸送丧的表情迎娶了李家的女儿,第二年就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而敬琅却一直未娶,家业也平平淡淡,只推说怕妻子跟着吃苦,拒绝了不少上门说亲的媒婆,这事儿被张亭柳揪着嘲笑了许久,等娃娃落地的时候又抱着上门炫耀了一番。

      敬琅看着他一脸得意的神采,便拿起桌上的茶宠说:“我也有。”

      “啧啧,要不要这么寒碜,赶明儿我给你送个水头好的如意脚,比你手里这块值钱多了,你看看和你同品级的师傅,如今哪个还用陶泥的!”

      张亭柳大笑,这只陶泥猪是他十五岁那年捏着玩做的,用的是练手的泥质,捏的不好,烧出来后他看了一眼便丢到一边,磕破了一个角,结果被敬琅捡起来了,说他喜欢小猪,一养就养了十几年,舍不得丢。

      “不必了,小茶是我要养一辈子的。”

      敬琅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和你比不得,三天换一个,再贵有什么用,养茶宠讲究的就是时间。”

      待敬琅三十岁的时候,雅名已经家喻户晓,同年祁始国的国主举办了“茶王之争”的比赛,二人都很兴奋,并且约定了若他们之中无论谁当上“茶王”,定要有福同享,一起去祁始国弘扬茶道。

      张亭柳花了四个多月的时间培育出了一种香气浓郁的茶,起名为紫尖,还专门请了祁始国一位已经返乡的御茶大夫千里迢迢赶来府中品尝。

      而敬琅也在最后一个月培育出新茶苗,炒出来后便拿着第一把新茶跑去找张亭柳,两人悄咪咪地躲在书房后里,张亭柳尝了茶汤,便一脸惊奇地说:“好茶!绝世好茶!我那紫尖竟比不上你这一半,这回的茶王非敬郎莫属了,亭柳甘拜下风!”

      敬琅瞧着他那一脸夸张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承你吉言了,张兄。”

      准备期限的最后一天,祁始国的使官将参赛者的茶叶一一封好,由马车送往祁始境内。

      事发当天晚上,从祁始国请来的那位御茶老师傅偶然见到了张府书房里余留的半袋红尖茶,捻起来瞧了瞧,脸色一变,叫张亭柳煮了热水来冲,老师傅端起来尝了一口便重重放下,严辞道:“这茶叶是从哪儿来的!”

      张亭柳一愣,答道:“这是我的好友敬琅参赛的红尖,是他培育的新茶种。”

      “哎唷!我的老祖宗,你那位好友培育出这种茶,还敢拿去参赛,这可是要杀头的呀!满门抄斩都不为过!”老师傅吓了一头汗。

      “师傅,此话怎讲,这茶有什么不妥吗?”张亭柳也吓了一跳,连忙问他缘由。

      御茶师傅一脸凝重地说,这茶名曰腾龙茶,尖端呈红金色,先帝亲赐的御名。他从前在祁始国喝过几回,味道与香气都一模一样,腾龙茶是上一代国主亲手培育出的茶种,祁始国凡有些年岁的品茗师傅都认得这个茶的味道,只是后来有一年人间闹了祟雨,茶苗都死光了,从此以后便再难培育不出这个茶,有时偶然又能长出一两株,不过很快就死了,怕是和土壤有关。

      “就算这茶是你那朋友自己培育的,那也不是新茶种呀,何况还是先帝亲手培育亲自赐名的!哪来的什么红尖,宫里的师傅一尝便知,这可是大不敬啊!”

      张亭柳听完,便立马派人请敬琅到茶厢一聚,起初怕他听完立马厥过去,便喝了一杯茶跟他话里话外铺垫了一些,才小心翼翼地提起,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敬琅听完也是脸色苍白,又惊又惧,忙问:“这可如何是好!”

      张亭柳咬了咬牙,捏紧了杯身,说:“敬郎,你现在赶紧回家将茶庄里的红尖全部拔了烧掉,还有炒好的茶叶也要烧掉,我马上派人去追那辆马车,想办法将茶叶换成别的,但是眼下没有新茶种了,无论换成什么茶叶你都免不了陛下怪罪,兄弟无能,只能替你做这些,至少不让你走到杀头的地步。”

      “好,好,多谢张兄救命之恩,我现在就回去同大姨他们说!”

      敬琅胡乱点了点头,连忙起身急匆匆作了一鞠,抬脚便往家中赶去,连盘上的小茶都忘了拿。

      敬琅前脚刚走,张亭柳便将门口的随从唤进来,一张英俊的脸上此时不见平日里的风流倜傥,眉头紧拧:“叫我二叔派人追敬郎的那辆马车,将车上的茶换掉,换成什么都行,总之不能是那红尖,现在立刻去!”

      随从被主子反常的一面吓了一跳,刚刚在门外也听了个一知半解,连忙跑回去传话。

      敬琅回家后,惶惶不安地度过这漫长一个月,张亭柳几次想来看他却都被他赶了出去,怕连累他人,直到有一天,他听买茶的人说比赛结果出来了,茶王为张亭柳的紫尖,他顿感欣慰。

      也是同一天,祁始国派来的官兵将敬琅按在家中,告知他全家皆得流放边境三十年,敬琅想到家人受累,急火攻心,竟吐出一口鲜血。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叶寻良:我怎么觉着有点怪怪的这气氛
    顾谋:……小孩子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孟玉辞:哟,搁姐面前,你俩都是小孩子
    顾谋、叶寻良:姐???
    孟玉辞:……小孩子不要听些有的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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