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是假》知怀Laicky

4、彼时年少

　　那是他们第一次的遇见。

　　“你好，我叫温忱。”没等沈周开口，少年便主动地转过头来向他问好。那声音，如春日里轻风般的温柔，又夹杂着慵懒的语调，在他耳畔回荡着。

　　阳光，少年，笑容。

　　这三个词组合起来的场景，沈周记了一辈子。

　　刚刚浑身还散发着高冷气息的少年，原来这么温柔啊……沈周傻傻地想着。
　　话说这人可真是长在了他审美上。

　　“你好啊，我是沈周。新同桌，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温忱不经意间对上了沈周的那双澄澈明亮的笑眸，浅浅的暖阳斟在了他那对可爱的酒窝里。笑得看上去虽然有点傻，却永远地烙在了温忱心上。

　　或许是因为同桌的原因，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温忱会在打饭前问他喜欢什么，然后把他那份也打了；

　　会在买东西的时候喊他声“周仔”，然后问他想要什么或者这个怎么样；

　　会偷偷地给他塞纸条，告诉他昨晚作业的答案或者是老师提问的答案；

　　会和他一起无聊逛操场，给他唱各种各样的歌，然后说“周仔，晚安”……

　　而沈周逐渐发现，他对温忱的感情变质了。也是，那么好看又温柔的人，就像是一种慢性毒药，察觉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

　　那或许是一种不会令人欣喜的感情，更多的是会令人唯恐而避之不及吧。

　　可他放不下，哪有这么容易放下？暗恋吧……似乎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温忱的温柔纵容只会使沈周越陷越深，沈周知道，可他愿意。

　　他们会在大雨中一起披着件外套狼狈地跑回屋，寒冬的时候会相互取暖……

　　他们会一起逃课去网吧，然后夜黑的时候一起回沈周租的屋子里。

　　大半夜，温忱围着围裙煮着面条，嘴里还笑吟吟讲着许多有趣的小故事，听得沈周噗呲一笑，然后心满意足地吃起刚出锅的热腾腾的面条。

　　至于睡觉，当然是睡在一起的，没办法屋子小，反正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沈周睡不老实，喜欢踹被子。温忱估计是怕他着凉，把被子扯回来，又抱着他睡了起来。早上起来，沈周每次都会被温忱抱得紧紧的，硬是热出了身细汗。

　　他们脸对着脸，沈周无数次地想亲上去，却又胆小害怕。他整张脸都烫了，红了，晕乎乎的，像是做梦一样，加速的心跳声格外明显。

　　算了，都那样了，再沉迷会儿吧。

　　就这样，沈周憋着那句“我喜欢你”憋了差不多三年。

　　直到毕业聚会的前一天，他决定狠下心来，直接告白。毕竟都毕业了，再不说可能就真的来不及了，那是一个莫大的遗憾。

　　“我……我喜欢你。”
　　“嗯？你怎么了？”

　　“我说我喜欢你！是那种想要和你看日出日落的喜欢，是那种想和你在烟花下拥吻的喜欢，是那种一辈子都可能放不下的喜欢……”

　　沈周通红着脸，一改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认认真真地看着温忱的眼睛，把那些年来积攒的话全说出去了。

　　他本以为温忱会拒绝他嫌弃他厌恶他，反正自己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却听到温忱温柔地笑道:
　　“我还以为这些年来我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差点以为要错过了。没想到我想说的话，被你抢先一步了。”

　　“我也喜欢你，你知道吗？”

　　语毕，然后轻轻地吻上了沈周的唇畔。

　　那个夜晚，没有璀璨浪漫的烟花，只有温柔缱绻的爱意，融化在漫长的月色里。

　　后来，沈周才知道温忱和他报了同一所大学，都被录取了。害得他瞎担心，当晚就把温忱赶出了房门。

　　持着男朋友上岗证，温忱和沈周可是越来越放肆了。
　　连大学校园论坛里也还有他们的cp，虽然没有对外官宣过，但很多人已经能够看出来了，但也并没有多少难听的言语。

　　大三那年，温忱开始自主创业，沈周一边写着稿子，一边帮着他陪着他。

　　自主创业很不容易，温忱在这条路上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甚至有一次差点全盘崩掉，差点就要从头来过了。

　　陪沈周的时间也在不断减少，但每一次回来，沈周都会煮好他最爱吃的饭菜，然后听他偶尔发发牢骚。沈周想象力特别丰富，总是能接住他聊天的梗，然后笑呵呵地和他继续聊着。

　　温忱要走时，沈周偶尔也会故意扁着嘴，酸酸地说道:“忱哥哥又要走了，又不要我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学来的，喊他哥哥，软糯糯的，喊得他整颗心都软了醉了。

　　想留下来的时候吧，沈周又没好气地笑道:“行啦，你还是好好工作吧，我在家等你。”

　　“家”这个词取悦了他，温忱揉了揉沈周毛绒绒的脑袋，看着对方嬉皮笑脸的样子，仿佛奸计得逞。

　　真是个十足的小混蛋。

　　大学毕业的时候，温忱在满天繁星和烂漫烟花下，和沈周求了婚。

　　温忱拿出一枚银戒，单膝下跪，“沈周，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看热闹路人似乎格外吃惊，“答应”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沈周早就感动得一塌糊涂，傻傻地点了点头，蒙了层水雾的眼睛也能看到温忱眼里闪烁着欣喜的亮光。

　　银戒上刻着W&S，是他们名字首字母的大写。

　　“等我成功之后，我们就去国外领证。”

　　“你说的，不许反悔！”

　　“周仔不信我？嗯？”

　　耳畔不断传来对方温热的气息，弄得沈周心痒痒的。

　　回应的那个“信”字融入了漫长的夜色里。

　　就这样，沈周陪着温忱熬完了大学，熬过了创业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温忱总是在想，如果没有沈周，这段籍籍无名的日子里，他恐怕根本熬不过去。

　　正当一切都有了起色时，沈周却竟然提出了分手。

　　沈周的母亲早就在毕业之前发现自己的儿子有了一段恋情，这并不使她意外。可当她知道那人是个男人时，她被气晕了。

　　醒来的时候，她气冲冲地对沈周吼道:“我不同意！你们现在马上，分了！”

　　“妈，我和他是认真的，不分。”第一次见母亲发这么大火，沈周便有种不祥预感了。

　　“你们可都是男人啊！你这是要沈家绝后吗？啊？”沈母气得满脸泪水。

　　“我爱他，是我先选择的。妈，对不起。”

　　沈周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房门。

　　沈母坐在床上捂着头痛哭:“老沈啊，这造的是什么孽啊，我对不起你啊……”

　　那时的沈周并没有选择分开，因为他觉得他可以守住这份爱。

　　他一边遭受着沈母百般的劝解胡闹，一边照顾着忙碌劳累的温忱。

　　他很累，但他没有后悔，当他听到温忱的喜报时，他以为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他的母亲竟然用自杀威胁他。那天，沈母拿着把锋利的刀，她狠下心来，对着沈周说:“你要是不肯分手，我就死在这里，不然我也没脸下去面对沈家列祖列宗了。”

　　“妈！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答不答应？”

　　“妈，我和他真的……”

　　“沈周，你知道你这样做对得起沈家吗？你让沈家的香火怎么办？到这辈就断绝吗？！”

　　“妈……我……我离不开他……”

　　“行，你厉害，那就我离开！”

　　“妈！不要！我……我答应你……”

　　沈周哭得双眼红肿，下唇被咬出了血来。他没有办法做到那么冷血，看着亲生母亲自杀无动于衷。

　　沈母愣了愣，脖子已经有了很细的一道血痕，看得出，沈母这是真的要狠狠地逼沈周。

　　“你认真的？分手？”

　　“我分……妈，你先把刀放下。”

　　“如果反悔，那就来医院见我最后一面。”

　　“妈！……我答应了。”

　　他没有能耐，没有办法，他只能这样做，他就是个懦夫，是个没脑子的傻逼。
　　———————————————————

　　那天晚上，江边的风似乎格外冷。

　　沈周开门见山，“我们分手吧。”

　　“……周仔，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认真的，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不同意。”

　　“呵，你凭什么不同意。”

　　“凭我是你男朋友。”

　　“哦，等一下就不是了。”

　　“周仔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有什么事我们不能一起解决吗？我可以帮你的。”

　　“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沈周仰了仰头，深呼吸，嘲讽地笑道:“我就是烦厌了你。是，我以前对你是有意思，可那些心思早就淡了。我可不想陪你浪费一辈子。”

　　“周仔……你……认真的吗？”温忱克制住那颗突然暴虐的心，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沈周问道。

　　“对，认真的。你恨我也好，爱咋咋地。但你也不要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我就是厌烦你了。你以前认识的沈周，就当他是假的吧，眼前那个才是真的。你见过的温柔、猜测的秘密、珍藏的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现在，分手二字，才是真的。”沈周格外平静地说出这段话来，神色淡定极了。

　　可心，早就碎了一地。

　　温忱红着眼眶，一声不吭，黯淡无光的眼眸看得沈周满是心疼，却无奈。他第一次看到那么温柔的温忱哭得这么狼狈，可他无法安慰，心仿佛在被刀子切割着，一滴滴鲜红的血浸透了他的思想，再腐烂。

　　最终，他们还是分手了。

　　那晚，沈周趴在江边的栏杆上哭了整夜，指尖不断抚摸着银戒，摩擦出了血丝。

　　沈周还是没有守住这份爱。

　　这一切，走到尽头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解读:
　　沈母是那种比较封建的妇人啦，而且周崽他是独苗，她想搞香火嘛，所以就比较偏激，以死相逼但这种东西，站在不同立场就有不同想法。如果不是设定上沈母是爱子善良的，就不会有后来沈母的后悔，也不会有he的结局。
　　温忱还在念念不舍是因为那段时光里的沈周像是一束温暖的光，陪他熬过了那段最难的日子，也给过他最美好的回忆。他知道沈周不是那样的人，但对方一句话也不敢说，他无可奈何，也就只能暂时放手。但这个暂时太久了，他是个温柔敏感的人，舍不得放下，也害怕判断错误，害怕拒绝。
　　沈周对温忱，是满腔热情与爱。温忱正好是他喜欢的类型，所以一开始他就沉溺于温忱。直到后面，宁愿承受着沈母的压力也不愿意分开，如果沈母没有以死相迫，那么他就死也不会放手。可惜没有如果，后来沈母释怀了，他却仍惦念着当初那份心悸，他是比较吊儿郎当，可很痴情长情。但他深知那段话的伤人之处，所以他觉得他没脸开口，也不敢。
　　
　　或许是救赎吧。
　　
　　彼时年少，花开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