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再来一碗

2、第 2 章

　　学前班的作用是为了帮助他们更好适应小学生活。所以对于成为一名小学生，秦昭昭内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触，毕竟老师还是那个老师，同学也还是那群同学。

　　学前班和小学地界靠着一道拱形隧道连接和区分。还在那边的时候，秦昭昭和梁明月有时会从这头眺望一下那头，但作为两个把老师的话当成圣旨的好学生，她们从没有想过去探索一下。

　　而如今秦昭昭解锁了另一块地图。

　　但是相对而来很烦人的是，学前班的校门不许小学生走，秦昭昭必须每天往上多走个几百米从另一个校门进出。

　　有好几次她和妈妈都非常自然的在下头的校门互相道别，然后她去上班她去上学。

　　直到胸前飘荡着的红领巾卷到了秦昭昭的脸，她才如梦初醒，发现自己走错了，灰溜溜地从大隧道跑向另一边。

　　开学一周后，张妍老师非常严肃地通知：“以后大家都记住，无论是课间还是放学上学，都不许去学前班那边玩闹通行。”

　　‘法外狂徒’秦昭昭非常心虚的大声回答：“知道了！”

　　很悲催的是，第二天秦昭昭又走错了。

　　校门口除了放学只进不许出，她只能去大隧道。

　　秦昭昭撒开腿跑了起来，小书包一下一下敲在她背上，铅笔盒里的铅笔不安地滚来滚去。

　　通往光明的大隧道啊，穿越过了就是新生。

　　她悲壮勇敢的想。迎面呼呼的风吹得她泪流满面。

　　即将摸到光明那一刻，一个人出现在隧道尽头。

　　他的书包放在脚边，蓝色的，上头是个奥特曼。秦昭昭顿住了，这幅画面，简直就像他特意在这里等着她一样。

　　秦昭昭的第一想法是，原来周遥也走错了啊。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周遥手里拿着小本本和笔，胸前除了红领巾，还挂着红色小牌牌。

　　他确实是特意在这里，不过是特意来‘逮’她的。

　　如果因为她被记名，使得张妍老师失去流动小红旗，秦昭昭觉得自己可以不用混了。

　　果然，周遥捏着笔：“你哪班的？叫什么？”声音很冷酷，不近人情。

　　秦昭昭顶着迎风泪，尽量很委屈地看着他。同时，脑子飞速旋转，如果瞎编一个名字有几分把握混过去。

　　法外狂徒秦昭昭在这一刻犹如被主角感化了的大坏蛋，尽管对方什么也没做，她就被他的光环晃瞎了。

　　她咬着嘴唇，脚尖在地下蹭啊蹭：“一班，秦昭昭。”

　　她声音太小了，周遥没听清，没动笔。

　　“秦始皇的秦，倚天屠龙记看过没，小昭知道吗？Zhao就那么写。”

　　他还是没动笔，秦昭昭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的小白脸。他像上次那样咬着下嘴唇，却不是不情愿很委屈这样的情绪，反而像是在憋笑。

　　丢人！

　　秦昭昭一秒也不想多待了，她拿起自己胸前的名签，非常主动地递到他本子上。

　　崭新的本子刻下了第一个名字：一班，秦昭昭。

　　周遥将名签递还回来的时候，秦昭昭确认，他笑了。笑的弧度很小，不像班级里的那些男生总是张着大嘴前仰后合的，没有形象。

　　“你倒是很积极嘛。”他清了清嗓，带着笑意说。

　　......

　　张妍老师将班级里挂在墙上的钟拆下来，立在讲台上：“一分钟是60秒，现在大家闭上眼睛，感受一下一分钟，也就是60秒有多长。”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班级里异常安静，只是偶尔听见张妍走动高跟鞋所发出的声音。

　　秦昭昭看不见，就开始胡思乱想，坐立不安。从她沙哑好似老婆婆的一声‘没关系’开始到‘你倒是很积极嘛’。不过她没听懂，不知道自己哪里积极。

　　60秒好长，秦昭昭想睁眼，但是张妍老师还没说睁眼，于是她无聊的开始幻想张妍老师知道扣分之后，要怎样训斥她，甚至声情并茂的配了音。

　　“好了，可以睁眼了。”

　　秦昭昭长出一口气，大家也都是，好像都被憋得不行。

　　张妍老师站在黑板前头：“大家可能觉得60秒很长，我们的人生正是被这样一分钟一分钟的堆积起来的，等你们站在老师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流逝的最快的就是时间。”

　　叮咚叮咚的下课铃响起，给这节数学课做了个完美的收尾。

　　张妍觉得很满意，哼着小曲拿起书和水杯离开了。

　　教室仿佛一下子苏醒了过来。

　　秦昭昭想吟一首诗：啊！张老师出门了，同学们的春天来了！

　　春天里属于秦昭昭的那朵花，谢了。

　　她从书桌子里拽出一本红格稿纸，空四格，写‘检讨书’。

　　首段空两格——对不起，张老师。我深刻的认识到了我的错误。

　　上一次在走廊里没有右侧通行的男生被扣分时，张妍让他写了400字检讨，今天轮到了秦昭昭，她准备先下手为强，不能浪费回家后宝贵的看电视时间。

　　这一份检讨，秦昭昭写了一天，每到下课就摸出来填几笔，几个课间下来，就写完了。翻来覆去的几句车轱辘话，不该给老师、给班集体抹黑。

　　把自己描述的好像一位罪大恶极的坏人。

　　但天知道，她只是走错了路。

　　......

　　小学比学前班晚一个小时放学，最后一节是音乐课，上到一半，就被张老师要走了。

　　她先是考了听写、默写古诗。

　　然后开始做今天的总结，“昨天我留作业时候说，考听写要让你们家长考，考完之后要家长签字。我看你们的作业，是签字了，可是，”张妍提高声音，同学们纷纷非常自觉的低下头，教室里噤若寒蝉，“有很多同学的作业里一个错误都没有，敢问你是家长考的吗？还是自己照着书抄的，你糊弄自己，家长也糊弄你，那你还指望着老师怎么管教你。”

　　张妍抿了一口水，敲了敲桌子上的一摞纸：“这次我考的听力，都是你们昨天的作业内容，写错一个罚写十遍。你们谁是抄的，我心里都有数，这次给你们个机会，就不点名了，自己反省去吧。”

　　这就......完事了？

　　张妍坐在叠了好几层小垫的特大号专属椅上，挥了挥手：“行了，准备放学吧。”

　　秦昭昭劫后余生，立刻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书包。

　　风卷残云一般，对比着周围乱哄哄的塞书包，端坐在椅子上的秦昭昭宛如一名成熟稳重的大家闺秀。张妍眼皮子跳了跳：“秦昭昭你可真是积极。什么时候学习也能这样？”

　　“诶？”秦昭昭身子一僵。

　　......

　　一年一班有序地站成了一个方队，在原地一动不动。

　　张妍在前头卖力地喊：“向前看齐！都看你前头的后脑勺，站好了，不许动！”她来回走了两趟，方才满意：“行了，走吧。”

　　个头最高的徐凯负责举他们班的班牌，朝着校门口的家长包围圈前进。周围一些家长伸长着脖子，生怕落下一张脸的来回搜寻。

　　后来参加过运动会方阵，去过动物园的秦昭昭想起这场景。总是不自觉地蹦出两句话，“看啊，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x年一班代表队，他们正迈着矫健的步伐向主席台前进！大家文明观猴，请勿投食！”

　　好容易在包围圈里突围，秦昭昭迈着小短腿坐上了爸爸的摩托车。

　　她嘿嘿嘿直笑，迫不及待地分享今天的趣事儿：“我今天走错路了，但是我可幸运了，爸爸！”虽然浪费了两篇红格稿纸。

　　她张着嘴，在车上灌了一肚子的风。

　　车水马龙的街道口，秦昭昭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简称，救命恩人的背影。

　　周遥背着他的书包，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他木着一张小脸，好像比一些成年人还要难以放松自己的心情。

　　对面的红灯转绿，车子纷纷为行人让路。几个家长牵着孩子的手，肩上扛着他们繁重的、塞了稀奇古怪东西的书包，小孩子们说说笑笑，而周遥和这一切格格不入。

　　夕阳落在他肩上，他到达马路另一头。

　　秦昭昭的心里莫名难受起来，就好像美味的鱼肉里头藏着根刺，精准无误的扎中了嗓子眼。

　　秦昭昭坐在摩托车上，这一刻她与主席台上的领导、动物园的游客没什么两样，她最大限度的扭着头伸长脖子，直到周遥最后一点身影伴着斜阳在眼前消失。

　　他的背影让她感到遗憾。

　　尽管遗憾不这么用，尽管张妍听见可能会骂她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