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四大聚 ...
-
铁手第一个跃出,以沛然的掌力冲开铁盾铜牌的几个缺口,官兵一时阵乱,群侠相继冲出,一涌而上,与官兵分别厮杀起来。
这一来,正是杀声震天,风云变色。官兵比群侠人数多出十倍都不止,而且不急于歼灭,把水面和岩洞四周紧紧包围着,务使不让有漏网之鱼。
这群人中,自以铁手为最强。他一下子就盯上黄金鳞,只有把黄金鳞拿下,或能使部分人安然脱险。至于自己,铁手早已豁出了命去。
黄金鳞的鱼鳞紫金刀,刀风霍霍,同时“郭煌将军”张十骑和“豆王”欧阳斗,一个挥舞虬龙杆棒,一个以九合无丝锁子枪,三人联手合攻铁手。铁手纵有天大的本领,要孤掌间击败这三名一流好手,又谈何容易?更何况是铁手身上仍负伤不轻。
赫连春水的“残山剩水夺命枪”,以拼命枪法,一□□中敌人。但他的敌人也一刀砍中了他。一人倒下,立刻便有人冲上替补,接着对赫连春水展开疯狂的攻击。
赫连春水的白缨素杆三棱瓦面枪被砸飞,他立即拔出二截三驳红缨枪,继续苦战。不过,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不出十招,他就要死在对面人手里了。
——大娘,大娘,我快要死了……红泪,就算我死,也要多看你一眼……
他勉强撑持,放眼望去,却看不见息大娘。他原本一直都有留意息大娘的位置,知道息大娘正与两人苦斗,片刻里还不致落败,但现在竟没有了息大娘的踪影。
他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这一分心之下,手中长枪又被震飞。对手像穷凶极恶的野狼,张牙舞爪向他噬来。
“大娘!”
——你在那里!?
息大娘仍影踪不见。
一个人却无声无息的逼近赫连春水背后,他感觉到了,却不知是谁。他立时变得背腹受敌。他知道他完了。身死前的最后一眼,也还是看不见息大娘。
看不见息大娘!看得见又怎样?看不见又如何?
但对赫连春水而言,这时候不知息大娘安危,是比死还痛苦的事。
戚少商本来还可以勉强应付,但听赫连春水这一声凄喊,他心一乱,忙放目搜寻息大娘,左肋立即着了“粉脸白无常”的一鞭。
顾惜朝立时攻向他。一刀,一斧。
戚少商惨笑:自己终于还是要死在顾惜朝的刀斧之下。
他以青龙剑强撑数招,但眼睛还在到处搜寻
在赫连春水与戚少商遇危的同时、死前的一刹,同时只想到息大娘,同样只关切息大娘。
两个不同的人,同一的境遇,同一的心情。
情之伤人,情之动人,一至于斯,一至于此。
铁手怒吼。因为他同时发现:戚少商危殆、赫连春水凶险。他内力源源迫发,双掌拍出,左击黄金鳞,右劈张十骑。张十骑、黄金鳞一齐被他掌力迫退丈外。
可是,欧阳斗突然袖子一扬。天色忽然一黯。至少有三百颗豆子,一齐像蜜蜂一般的向他叮来。
铁手吐气扬声,双掌上扬,将豆子激飞天外,向官兵丛中迸射而去。官兵们一阵惶叫急喊,哎唷连声,竟倒下了一二十人。
铁手手才向上推出,欧阳斗双掌已分别拍中铁手胸前。铁手大喝一声。欧阳斗也喝了一声。铁手连中两掌,幌也不幌一下。欧阳斗喝了那一声之后,却立步不稳,连退七八步。
不过,张十骑却似一阵旋风般到了铁手身前。他刚才被震飞出去,但足不沾地的又似一阵风地“刮”了回来。
他手中的虬龙杆棒,横扫铁手。铁手双肱一沉,硬受一击。
张十骑打横退出十一步,只觉血气翻腾,想叫一声:“好!”但一开口,喉头一甜,几乎吐血。
铁手以一身精湛的内功,连挫二大高手。可惜,他没有第三只手,也没有人来让他缓一缓气。
黄金鳞已绕到他背后,一刀砍在他背上。
突然,一把剑,窄、长、尖而锐、颤动而迅急,无声无息,发现时已急挑黄金鳞握刀的手腕。
黄金鳞暗吃一惊。他虽巴不得手刃铁手,但总不成为了杀铁手而丢掉一双臂膀,更何况大局已定,杀铁手是迟早的事,也不争在一时。
他急忙缩手,回刀,一刀反砍来人。他不砍还好。一砍,那人不闪不避,一剑反刺他的胸前“膻中穴”。
黄金鳞又是一凛,这人应变怎么这般迅急?莫不是南寨殷乘风来了?忙连退三步,刀势一变,飞斩那人手腕。殊料那人不退反进,剑势直刺黄金鳞咽喉。
一招比一招狠!
一剑比一剑绝!
黄金鳞怪叫一声,猛一吸气全身一缩,这时可见出他养尊处优,但一身功夫决未搁下。在这等情形下,仍能以大旋风转身,跺了跟脚,一刀反撩对方下颚。不料那人剑势顿也不顿,如流星闪电,在黄金鳞刀意刚起刀势未至之际,已剑刺黄金鳞的眉心穴,攻势绝对要比殷乘风的快剑还要凌厉百倍。黄金鳞甚至可以感觉到剑锋砭刺额肤的寒悸。
——这人竟不要命了!
——怎么招招都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抢攻!
——怎么剑剑皆是这般两败俱亡的打法!
黄金鳞也是应变奇速之人,当下双腿全力一蹬,全身铁板桥、鸽子翻身、细胸巧穿云,三记身法一式同施,险险闪开一剑,眼前只见一个坚忍而英挺的年轻人,手里有一柄剑,而那柄剑现在又追叮自己的咽喉。
黄金鳞此惊非同小可,心念电转。
——这是谁!?
——难道是他!?
黄金鳞猛想起一个人。
一个传说中的人。
在江湖上,每个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字。不过,在武林中谈起这个人的时候,通常都把他跟其他三个人的名字并列。
他是谁?
欧阳斗又要撒豆子了。他一扬手就是一蓬豆子,其中包括蚕豆、绿豆、红豆、黄豆、黑豆、青豆、扁豆、大豆、巴豆……有软有硬,有大有小,但在他手中撒来,都是比暗器更厉害的暗器。
他撒向铁手的面门。铁手只要中了这一把,必然立刻失去战力。
不过他也知道,这一撒手未必能伤得了铁手。所以,真正的杀手,是九合无丝锁子枪,枪尖正点刺铁手的下盘。
他已看准铁手的一身功夫主要在一双手上,一个人花大多时间在一双手上,下盘功夫就难免有点欠缺,反之亦然。
欧阳斗的眼界极准,他看对了,但做错了。
因为他的豆子,忽然纷纷落地。每一颗豆子,都被击落。
是被暗器击落的,暗器极细,包括有:蜻蜒镖、黄峰针、丧门钉、恨天芒、透骨刺、天外游丝、金蝇珠、情人发、珍珠泪……等等绝门暗器。有的连名称也没有,有的当今武林已无人会使,而今却在同一人之手同一刹那全使出来,把自己撒出的豆子尽皆击落。
欧阳斗大吃一惊,那一枪也刺不出去了。
他抬头一望,只见一个苍白而冷俊的青年盘膝而坐,不知何时已在自己身前,正冷冷的瞧着他问了一句:“你如果还有豆子,不妨把它都撒出来。”
欧阳斗暮地想起一人,失声道:“你——”
那青年微微一笑,笑时也寒做似冰:“你有豆子,我有暗器,公平得很。”他目光流露出一种极度的自傲与自信,“我一向十分公平。”
然而他只是一个残废。有那一个双腿俱废的人能有这等自信,还有这手能令人动魄惊心的暗器?
有。至少有一个。不过这个人,通常与其他三人并称。
他是谁?
张十骑把虬龙杆棒飞舞狂旋,怒击铁手。他恨铁手身为公差,又贵为御封“名捕”之一,居然还勾结匪党。他一向公正严明,所以更要把铁手这等“害群之马”铲除!
他这一棒,足可开山裂石。但这一棒,却打在葫芦上。
“蓬”的一声,那葫芦却不知是什么制成的,居然打不碎,完好如常。这一击,却击起葫芦嘴里的一股酒泉,直喷到他脸上。张十骑忙挥袖急退,但仍给不少酒珠溅在脸上。只觉酒沾之处一阵热辣辣的痛,以为是毒液,急乱了手脚。
只听一人笑道:“这只是烈酒,不是毒酒!”他一面笑着,一面说话,一面出腿。话说完这一句已踢出五十二腿,张十骑只觉脚影如山。杆棒左拦右架上封下格却抵挡不住,一口气几乎喘不过来。
那人一轮腿踢完,停了下来,又咕噜噜的喝了一大口酒,笑问:“怎么?你休息够了没有?”
张十骑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人。正要发话,那风霜而又豪迈的人大笑道:“你歇了口气,我可又要来了!”
全身飞起,双腿比手还灵活,一连踢出一十六腿,每一脚踢出来的角度都诡异莫测、匪夷所思!
张十骑连忙全神贯注,竭力应付,心中却想:难道是他!?
谁是他?
他是一个名动江湖而游戏人间的人物,不过,黑、白两道提起这个人名字的时候,通常都把他和他的三位师兄弟的名字并提。
他是谁?
铁手一见这三人,血气上冲,豪兴斗发,神威抖擞,容光焕发。忍不住大声叫道:“你们来了!”
冷俊而残废的白衣青年笑道:“遇上这种事,我们怎能不来?”他这样笑的时候,就不那么寒傲了。
沧桑而戏谚的人笑道:“我们是来迟了,但却一定会来。”他笑起来,很有一股洒脱的味道。
英俊而坚忍的年轻人也笑道:“我们终于来了!”他笑起来十分英俊好看。
一时间,四个人忍不住一齐欢忭的道:“我们又在一起了。”
他们虽在说着话,但各人手下腿上,都不歇着。
黄金鳞、张十骑、欧阳斗的心一齐往下沉,因为他们都听说过一句话:
一句江湖上流行了很久的话:
一句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武林里至理名言的话:
“四大名捕,天下无阻;四人联手,邪魔无路。”
~~~~~~作者已被萌晕的分割线~~~~~~~~
赫连春水忘了一切,只喜叫道:“大娘……”心头一酸,几乎落泪。他自然没有死,到他身后的人就是息大娘。
戚少商当然也没有死在顾惜朝的刀斧之下,因为他身前突然多了一个人。一个又瘦、又弱、又青、又白、又病、又怕冷、身上穿着厚厚的毛裘、两眼有点发绿、两颊微呈火红色的人。这个人瑟缩在毛裘里,可是顾惜朝一见到他,就像见到鬼一样。他在此人手下吃过大亏。
这个人,当然就是——戚少商喜叫道:“卷哥!”
江南、霹历堂、雷门、雷卷。
息大娘为何“不见了”?那是因为唐晚词突然在战团出现,双刀一掣,先发制人,伤了围攻息大娘的两人。唐晚词和息大娘两人又在一起,双刀短剑一绳镖,相视一笑。息大娘即转去其他战团援助,并及时解救赫连春水之危。
张十骑又惊又怒,急叱道:“你们要造反不成!四大名捕?”
无情淡淡一笑道:“要是造反,我们怎突破得了你们重重军马,直入战团?”
追命笑着又灌了一口酒,接道:“我们当然是奉命而来的。”
张十骑是威镇边疆的大将,他立即问:“奉命,奉谁的命?”
冷血截道:“奉圣上之命。”
这句话一出,众皆动容。
黄金鳞见势不妙,即道:“圣旨何在?”
追命道:“马上就到,我们怕贻成大错,先行一步,来阻止你们下辣手。”
顾惜朝问:“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说的是真话?”
“我们说的当然是真话。”无情伸手一引,人群立分。只见有三人三骑并策而来,后面跟着大队兵马,全是隶属京师的亲兵。
黄金鳞一望,只见三骑均是气派非凡,官服官靴。左首是名武官,紫膛脸,深目浓眉、面色红润;右首是一名带刀侍卫,但官衔极高,青子官靴、四开楔夹褶大褂,红布刀衣,目含神光,顾盼间一团正气;居中的是一名老太监,面如蟹壳,色近青砖,白眉如雪,唇角下撇,威仪肃肃。
黄金鳞心往下沉,因为来的三人,左边的正是傅相爷得力亲信,亦在朝中当一品官的龙八。右首那边的是诸葛先生为皇帝布防的带刀一等侍卫副头领舒无戏。而居中的太监,是皇上的近侍,宫中人人都称之为“米公公”,听说一身内外功夫已高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一下子来了三个人,全是朝廷中的要人。而且,其所属均大不相同。其中米公公口中说出来的话,几乎已等于圣旨一样。至于龙八和舒无戏,也足能代表傅丞相和诸葛先生。
黄金鳞的心往下沉,顾惜朝的心也往下沉。
他们立时拜见三人。
他们心中唯一的寄望是:幸好傅相爷的亲信龙八也来了,如果万一有什么不利的变化,龙八一定会挺身相护的。
可是最令他们心惊肉跳的话便是由这人的口中说出来:“黄金鳞、顾惜朝,在朝廷予你们重任,丞相大人提拔你们,你们竟私下勾结,擅下军令逼害忠良之士。这还成何体统,像什么话!”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黄金鳞、顾惜朝震愕当场!
其他如陈洋、张十骑、欧阳斗、休生、曾应得等官员,始知事有跷蹊,面面相顾,只怕大祸临头,作声不得。
黄金鳞颤声申辩道:“下官知罪。下官有要情相禀……”
龙八吆喝道:“还狡辩什么,圣旨马上就到了,你还狡赖,想罪加一等是不是!?”
黄金鳞这回三魂吓去了七魄,全身哆嗦了起来,只顾跪地求饶。
顾惜朝毕竟是武林中人,有点胆识,忍不住抗声道:“禀各位大人:小民任剿匪总指挥一事,确是丞相大人委派,小民怀里还有委任状——”
“胡说!”龙八截叱道,“丞相大人早已飞骑追回委任书,要你们缴回印信,你们一直延展不从,而今还在此狡赖不成!”
顾惜朝心中叫起撞天屈来,那居中的大监忽道:“你们辩也无益,圣旨由杨公公亲奉,片刻就到,我们跟四大名捕先赶前头,制止你们草营人命。”
陈洋在旁忍不住道:“可是……他们的确是盗匪啊……”
话未说完,龙八喝道:“来啊!”
后面的亮花顶、开雕袍的武官,齐喝一声,垂手领命,龙八道:“拿下此人,先掌嘴三十,押待后审!如有纵容,小心你们的脑袋!”
八名武官齐声道:“是。”
一齐过去把陈洋控背一扳,四把厚背朴刀交错架着脖子,劈劈拍拍的连声掌嘴,也不容他再作申辩。
这一来,人人都噤若寒蝉,那敢再分辩半句?
局面已完全控制下来。
诸葛先生和无情的计策,乃“以毒攻毒”。皇帝本意杀人灭口,现转为暗胁皇帝,使他为保声誉牵制追杀戚少商等一事。由于戚少商若遭意外,此丑事必定张扬,势将天下皆知。这回皇帝可是大急,保护戚少商唯恐不及,除了派太监杨梦去降旨外,把武功高强手段高明的大太监米苍穹派去主理此事。
傅宗书生怕事态严重会牵连自己,忙请示蔡京,蔡京教他把身边干将龙八派遣去,必要时“以正法纪”。
这一来,朝中三大势力的要员,也聚于一条道上。
像黄金鳞、顾惜朝这种一向晓得顺风转舵的人物,哪里会不晓得形势比人强?更不敢答话,默然静候“处分”。
于戚少商等人,这些日子的逃亡、艰苦的转战,终于已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