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劳动光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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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余恨呆呆地站在二层小楼前，几乎认不出这是他工作了许久的叶记食堂。
外墙上先前画上的一桌宴席被重新粉刷，如今墨字酣畅淋漓铺满整墙，最左侧龙飞凤舞三个大字，柳余恨仔细看过，才辨认出是闻名江南的大书法家。墙根底下守着几个白面书生，对着满墙墨迹指指点点，时不时便大声叫好。
墙角处的小窗口此时门户大开，窗口里除了卢姨外还有三四个人一起忙碌，饶是如此窗口外还是排了长长的队伍。
不止窗口外面，大门另一边靠墙的位置摆了几排长凳，上头满满当当都是人。里头的人出来，就会有穿着叶记食堂工服的小娘子喊一个数字，被叫到的兴高采烈进门，其他心急的只能拉住小娘子问下一桌还要多久。
除了这些，还有不少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仆役，手里整整齐齐拎着食盒，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笑。
柳余恨耳力好些，时不时便听到“56号谁要”“酥皮蟹粉包子谁要”这样的喊声，往往一声喊出外面的人便开始骚动，蜂拥地挤向出声的地方，也不知是什么使得他们这般疯狂。
门前人多，时不时有人见到柳余恨的样子后惊叫出声。柳余恨原以为这些普通人见了他定会慌忙跑走，正打算从后门绕进去，结果就连小娘子见了他也只是害怕，却一步也舍不得挪动。
这下柳余恨是真的惊讶了。
从前他还会在意容貌，觉得叶初阳不许他跟着出摊是在歧视他。这次出门倒让他有了些新的想法，并非是叶初阳歧视他，而是他的样子放在普通人中实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不好的东西。大家出来吃饭都是为了开心，何必又非要给人添堵呢？
所以柳余恨转过街角，仍是从后门绕了进去。这次绕路非但没有从前那股戾气，反而让他觉得心情舒畅，好像做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如果叶初阳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明白，人在以为自己做了好事之后本来就是会开心的。
柳余恨进门时，叶初阳正在和客人寒暄。
“叶老板，你们的这个衣服做得好呀，我看他们都跟着学起来啦。以前去聚福楼、德胜阁，他们都不是这个样子的呀，前几日我请朱老板吃饭，那些小二也穿着围裙带着帽子啦，还是你们这个样子看着干净的嘛。”说话的也是个熟客，仿佛做些水产生意，在吃饭上很舍得花钱。
叶初阳半开玩笑问道：“江老板请朱老板吃饭怎么不来我们这儿，我们这二楼包间就等着您来呢！”
江老板大笑：“叶老板说这话就是哄我的嘛，谁不知道你们家生意兴隆得很，要不是我今日专门请人排队，等到我走也不一定能吃上！更何况来这里我和朱老板来这里哪里谈得成生意嘛，都是只顾着吃啦。”
叶初阳也笑：“都是各位关照。”
江老板拉着叶初阳的手真情实意感叹：“你们这个地方太小啦，这么多人怎么够的嘛。叶老板早日发财，换个大酒楼嘛。”
这话还真是戳到了叶初阳的痛点，在开业之前谁也想不到人竟然会多成这样！原本叶初阳还能住二楼，一个人享受一间大卧室。结果眼看着客流量越来越大，常常有客人来了一问没位置，干脆把二楼也改做了餐厅，自己挪出去另租了间小院。
结果还是不够！
他们原以为开业当天会是叶记食堂的巅峰，万万没想到那只是忙碌的开始！第一天来过的顾客对一切新奇的事物都津津乐道，来过的想再来，没来的想来体验体验，看看这儿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服务周到、饮食新鲜又美味。
这年头口碑的发酵是很快的，城中人口虽无百万之巨，几十万总是有的。这么多人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听了想来尝尝鲜，都是这个二层小楼承受不住的巨浪！
更何况这儿的情况和外面的宣传是一模一样，甚至比不少人听了安利之后想象出来的更好，惊喜之下更添好感。这儿服务又周到，菜色又独特，是别的地方吃不到的美味，哪怕多等些时候也值得！
叶初阳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想尽了办法安抚顾客。门外排队的顾客进门即有饮品赠送，门外摆了长椅供客人休息，甚至还雇了许多手巧的娘子给等待的顾客美甲梳头化妆按摩。
这些举措不能说毫无用处，但确实作用不大。
客人主要是想进店吃饭，光是让排队时间不无聊又有什么用！？
叶初阳辞别了江老板，再次琢磨起开分店一事，刚走没两步又被另一桌客人拦下。
“叶老板，你们家做指甲这个，能不能单独开家店呀。我们每次来都想做呢，就是外面实在是不舒服，时间又紧。别人家也学着你们做，但我看着总是不如你们家的好看。”
这是想让叶初阳开拓新行业的。
“叶老板，门口有说书先生，怎么里头没有？咱们也想吃着饭听些故事，上回讲的那个香帅踏月留香真是好听。”
这是希望享受到听书服务的。
“叶老板，你们家菜式常常换新，旧菜也是有人爱的呀！上回那个姜撞奶我吃着极合胃口，怎么就撤下去了！”
这是谴责叶初阳喜新厌旧（？）的。
“叶老板，手打牛肉丸卖完了……”“叶老板！说好的葡萄冰什么时候上呀？”“叶老板……”“叶老板……”
叶初阳走过这一圈，感觉脑子要被“叶老板”这三个字塞满了。
所有事总结起来就几个字：缺地方，缺人手！
难不成是他想故意吊着顾客上一两次菜就撤掉吗，还不是没人手！是他想让客人大热天的在外面等着吗，还不是里头没地方！
开分店一事等不得了，再等下去叶初阳都怕顾客直接捧着碗在外面吃到时候官府找过来说他影响市容市貌！
找了店面就招聘！让萧秋雨把他曾经的兄弟都找过来给他打牛肉丸鱼肉丸！
尽管精神状态已岌岌可危，在看到柳余恨的瞬间叶初阳还是快速处理了一切寒暄，拉着他走到僻静处问话。
“情况怎么样，花满楼没事吧？你没受伤吧？”
“我很好，花公子也很好。上官飞燕愿想背后刺杀阎铁珊，但她常用暗器，并不擅长用剑，我拦下了她，将她假扮上官丹凤一事告诉了他们，见没有别的事就回来了。”
“见店里客似云来，我就不用问三号窗口生意如何了。”
叶初阳被这句话镇住了，颇为惊异地上下打量着柳余恨。
柳余恨恍若未觉，自觉道：“既然我回来了，那么麻辣烫自然还是由我负责。我不在这些天，麻辣烫总不会也撤下去了吧？”
叶初阳盯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而后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
他甚至握住了柳余恨的手……手腕，腕上是柳余恨重新换上的圆形铁夹。
“你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劳动人民了，你是光荣的，你在用劳动创造价值，你在用你的双手积累财富。欢迎你，柳余恨。欢迎你，柳同志！”
“从今往后，你自由了。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任凭谁也无法反驳，谁也不能剥夺你的自由！”
系统遵从叶初阳的意志，将掌控着柳余恨的能量收回。
柳余恨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早就没有双手了。曾经和阎铁珊的那一战，他失去了半张脸、一只眼睛和两只手。
他的脸上布满可怖的伤痕，他的右眼已萎缩成黑漆漆的大洞，他的额角被刻上十字印记的刀疤。
然后他笑了。
那张狰狞可怖的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柳余恨没有问为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道：“那么，我去煮麻辣烫了。”
——
花满楼回来时，是个极平常的一天。
那天叶初阳和往常一样，带着一盒新研制的甜品登上一片漆黑的小楼，原以为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却不想花满楼正独自站在阳台上照料他那些宝贝盆栽。
叶初阳上楼时，花满楼已点起灯盏。
“你来了。”
叶初阳被这充满古龙味的对话逗笑了，故作冷酷。
“我来了。”
花满楼也被逗笑了，自然地接过叶初阳手中食盒放在桌上，“怎么突然这么说话？”
“你们江湖人不是都爱这么说？我也学一学。”
说着打开食盒，忍不住献宝一样给花满楼介绍：“萧秋雨力气真的很大，居然能手工打出来黄油，这可是今日才做出来的饼干，还没在店里卖呢，你快尝尝味道！”
花满楼笑道：“你做出来的自然好吃。”
说着捻起一块饼干放入口中，嫩黄的饼干被牙齿一磕就碎，香甜酥脆，细小的颗粒在口腔细细盘旋，刮起一阵奶香的旋风。
未曾尝过黄油甜点的人完全无从想象这股冲击。不同于中式甜点常用的猪油，黄油曲奇饼干更为轻盈，甜而不腻，香而不冲，让人吃完一块还想吃，不知不觉中便整盘下肚，甚至犹觉不足。
花满楼一边吃，叶初阳在旁边忍不住分享一切花满楼知道或不知道的事。
对花满楼的担心、生意太好的压力、想要开分店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甚至新来的员工放多了调料结果客人正好爱吃重口反而赞不绝口这样的小事也没落下。
夜色下一点烛火，花香和夜风伴随着饼干甜香，与叶初阳雀跃的讲述声，一齐淌进花满楼的耳中。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劳动光荣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