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梨香（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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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力最深切的地方，是那满园的梨花飘香。
我喜欢姐姐一袭白衣端坐在梨树之下，笑得温和大方。
——步潮阳
满树梨花开，暗香随风来。
入春的天气里，天空纯蓝得不见一丝杂色，万里无云。
平静的水池中倒映着青翠的鸟儿，一声声鸣叫着飞过，池畔的梨树不时飘下点点落英，在水面上荡起点点的涟漪。
今日的天气很好。
背部依然隐隐约约的在疼着，但是感觉却很舒服，只是因为姐姐的手在为我上药时轻轻抚过，温良如玉。
今日又被母亲责罚了，七绝剑的最后一式我仍未学习到精髓，她大概已经快到达忍耐的极致了吧。
所以这次的鞭笞比以往几次更来得残酷些，我忘记了是何时晕过去了的，醒来之时，是熟悉的梨园，小池畔。趴在贵妃椅之上，背部是凉凉的触感。
是姐姐，又一次的，救了我。
从很久以前……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迷恋上了这样的伤痛，只为贪恋那痛楚之后的一丝温存。
“潮阳……我知道你醒了的，”姐姐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温柔，温柔而忧郁，我听见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地底的呢喃着，呼出的熏香掠过我的耳垂，让我沉溺。
小小的把戏一如既往的被看穿，我抬起头，对上的是姐姐深沉忧郁的眼神。
姐姐侧身坐在我旁边，穿着月白的衣裙，粉黛不施，长长的青丝随意的披散着，一如既往的美丽非凡。
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却分明的落在我的脸上。
在为我担心着呢，姐姐她……
“还疼吗？”
姐姐的声音轻轻颤颤，温柔而细腻。
不疼。我在心里说，一点也不疼。
但是我伸出手，手掌轻轻附在那洁白如玉的温润脸颊上，我说：“姐姐，你好美。”
“潮阳，”姐姐握住了我的手，我能清晰的嗅到上面凉凉的药香，这是只属于姐姐的味道，只有我能嗅到的味道，姐姐的声音温柔而带着忧虑，姐姐说，“潮阳……”
我知道姐姐在忧虑着什么，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只有我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因为我们血脉相连。
“没事呢，姐姐。”我笑，“我没事。”
只要有姐姐你在，哪怕是要我立刻死去，我也会毫不犹豫。
“……别怨恨母亲，好么。”
终于，姐姐还是那样说，那双失明了的眼睛却仍旧明亮，失去了的焦距凝在我的身上。
你在想些什么呢，真的很想知道。
我不明白我和姐姐共同成为“母亲”的人她身上那刻骨铭心的恨是从何而来，我真想知道是否除了报仇她便别无信念，十一年前当她找到离散了的我和姐姐的时候又是抱着何等的心情呢？她是否憎恨着那个让让我们降临世间的男子？
就算是有着母女的名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依旧微妙异常。对于她，除了称她为“母亲”以外，除了她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天道宫的主人以外，除了她的武功深不可测以外，我和姐姐一无所知，甚至于她的容貌如何，从那厚厚的锦帘之后看着我们时的眼神……又是如何？
就算是，一心的将我培养成最完美的复仇工具也好，无时无刻的向我们传达着我们所不知道的她所有的深深恨意也好。
“是。”我回答。
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情，只要是姐姐所说，我就不能拒绝。
只要是姐姐想要的，我就一定会帮姐姐得到。
“七绝剑乃是当年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绝命门绝技，剑走偏锋，每一式都是以性命相搏险中求胜，狠辣非常。只是这最后一式却偏偏是反其道而行之，看似中规中矩，暗中却又有千般变化，且招招致命，据说当年也只有绝命门第十七任门主练成过此招，绝命门被灭之后七绝剑法也消失了。”
姐姐细细的道，娥眉轻蹙甚是为我担忧的模样美不胜收，让我觉得一阵目眩，看得入迷。
看不见的姐姐，却掌管着现今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网，江湖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从不离开天道宫的她的耳目。
母亲绝不会留无用之人，这也是姐姐自己所选择的道路。
“嗯，”我点了点头，明白姐姐是想通过分析七绝剑的剑招祝我早日练成，却忽略了唔脸上那一丝苦涩的笑容，“但是，我已经尽力了，始终不得其中精妙，是不是因为我太愚钝了呢？”
“胡说，”姐姐的手指，柔柔的压在了我的唇上，香气袭人，姐姐低下头似乎是在凝望着我，我知道姐姐在看着我，她的眼眸黑白分明，倒映出我苍白傲慢的面容。
姐姐的脸离我更近了，我已经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姐姐说话时的吐气如兰，姐姐身上的淡雅馨香，仿若天罗地网，瞬间将我淹没。
姐姐用手封住我的唇，说：“我的潮阳是这个世间最聪明的人，世上没有能够难倒她的事情。”
我的潮阳，我的潮阳，我的朝阳……
思绪完全被这四个字所覆盖，以至于姐姐后面的话的意味深长居然被我忽略了去，我看着姐姐的脸，拥有着世间最美好的轮廓的面容，开心的笑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是姐姐才对。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希望这一刻可以变成永恒。
但是这小小的心愿只是浮现在脑间，便立刻被无情的打破了。
良儿不知何时来到了我们身后，用带着遗憾的声音道：“少主，宫主请您过去。”
她顿了一顿，也许是看见了我瞬间变得冷漠的眼神，脸上浮起一丝的惧意，最终，还是硬着头皮道：“现在就去。”
姐姐立刻站了起来，离开了我身边，轻轻道：“快过去吧，不然又要被母亲责罚了。”
真遗憾。
我贪恋的呼吸着空气中仅存的遗香，站了起来。
衣衫凌乱着，没有姐姐在，伤口开始热切的疼痛起来。
姐姐一如既往的为我整理着衣衫，将一切做得完美无缺。
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吗。我想，越是害怕的事情，越是真的会发生吧。
仔细的为我系好了腰带，姐姐习惯性的抚摸着我的脸颊，抬头看着因练武而比她高出三寸的我，温柔的道：“小心行事。”
她还是害怕倔强的我言语又冲撞了母亲而收到责罚。
“嗯，”我点了点头，看见姐姐露出虚弱的微笑，心在钝钝的疼着。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不再是努力学会如利剑一般坚强而坚韧的我守护着姐姐的柔弱，不再是我总是夜夜难眠的为姐姐的性命担忧。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越是努力，受伤的次数就越是多了起来，每当醒来，看见的是姐姐默默垂泪的容颜。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无论何时何地，心的某一个角落每时每刻都在隐隐作痛，那里日日夜夜的呼唤着，姐姐，姐姐……为什么无论是看见你的微笑，你都忧伤，我都觉得无比的疼痛呢。你的话就好似专门对我的咒语，每一字每一句都带着重重的杀伤力，切割着我的思绪，只想在那一丝的呼吸间缠绵。
想要拥抱你入怀，想要和你合二为一。
因为我们是一体的，我们血脉相连。
“那就好，”听见我答应的声调，姐姐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颜，“我等你回来。”
“好的。”我轻声的答应着，再次眷念的凝视了姐姐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我知道就算此时，姐姐也一定还是一如既往的站在那里，凝视着我，看着我离去。
好想回头。
可是，姐姐，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
“我已经等不下去了！！！”
母亲的声音在厚厚的锦帘之后传出仍旧是显得愤怒而躁动异常。
“是。”
我听见我回答的生硬，如金属一般冰冷空洞，毫无感情。
“三年了，你修练七绝剑已经整整三年了，为了那最后一式还是学不会！！！”
她的暴怒对于我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于是我已经冷冷的回答，“不知道。”
对于她而言，我一向很乐意火上浇油。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她依旧震怒着，声音一声大过一声，最后一个不知道居然用上了内力，震得我的耳膜尖锐的疼痛。
似乎是停顿了一会儿，她才道：“罢了，这十一年来我让你学尽了天下各大门派的武功心法，这七绝剑虽然重要，缺了最后一环也无关紧要，我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我觉得不安，“鹰隼已经养育得强壮，是该放飞的时候了。”
我明白了，或者说是如我所料。
“你去准备准备，明日便出发吧。”
该做什么，要做了的一切，她早已交待清楚了，只不过，一直在等待将她的鹰隼养的足够的强健罢了。
没有选择的权利。
“是。”
我已经毫无感情的回答，转身离去。
明天，就要离开天道宫了吗。
明天，就要离开姐姐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梨香（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