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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冰绡枕起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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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自我有意识以来,一直都是在黑色边缘变化。这里没有什么所谓人界的白天,对于邪劣的恶魔来说,白天属于天使,即使渴望被解救,即使比谁都要向往阳光,但是,没有谁敢说出口。一旦戳破这层纸,就意味着背叛。
而我,连希望也不能让它存在。很久很久以前,我还会在绝望深渊里仰望,希冀有一天,能有个人或者魔也好,只要伸出手,那么我的心里也许不会堆积着这么多的怨恨。但是,时光流动着,下界花圃变成了人际不到的荒漠,转眼间,荒漠成为繁花似锦的花圃。世界的命运这样循环旋动,等待……等待……没有人出现,什么都没有。一望无际的眼帘,只看到往常的黑色天空。
于是,我学会了不再期望。
我以为终我一生,我都将在这么白茫茫且冷冰冰的洞穴里度过。但,不知是不是有谁推了命轮一下,我听到嘎嘎的转动声。所以,那一天来到我面前。
黑色的一切被红光吞噬、覆盖,甚至,火焰还蔓延至我脚边,连洞边的结界也挡不住。惨叫声声入耳,像多年前房子旁寺庙的钟声,悠远却刻入心扉。
我是微笑着看它发生。因为这可能是我离开的绝佳机会,几乎预见魔界曾负我之所有皆陷入不堪境地。
长老啊,往后你该后悔,囚禁魔灵,是多么不智的愚蠢行为。
那个人曾跟我说过,天使的缺点是太善良,恶魔的缺点是太邪恶。因此,千百年来一直思索,介于两者之间的我,是不是邪恶中尚存一丝善良?但是,直到今天,将要被释放的兴奋冲开了障碍,我终于明白,我不善良却更邪恶。
我已经完全魔化,走上母亲极其不愿我步入的轨道。魔灵,嗜血的代名词。
黑色之地,不觉一丝丝诡异,反倒熟悉异常。那份香甜舒适,直直把她扯住,而她也不曾想挣扎。
像是过了很久,又似只是一眨眼,周围包裹着的闇黑起了不安的动荡,一波一波,仿佛水面漾开的水纹,慢慢涟漪进入她的心底。
敏锐的五感催促她马上醒来,可是身体太累,机能反应不过来,眼皮足足千斤重。
地震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久等不见动荡平息,她疑惑。次次沉睡期间,陌上坚持守护在外。若是他有事暂且离去,洞口尚有结界,平常人皆不得进,如今何来这撕天裂地的震动?
身体不能动弹,意识、五感却反而十分明晰,连空中风的流动也捕捉得一清二楚。
洞门轰然坍塌,带起风,拂过她的上方。微嗅,是人的气味,这终叫她放下心。不是“他”的人就好。
“军师,这……怎么会是一具玉棺?”清冷之音,一出似叫溪流停止,氛围凝滞,狂肆不羁的气息瞬间满溢整个冰洞。
不过一会儿,洞里响起另一把嗓音,不比之前,这声音温润如玉,轻轻扬起又缓缓落地,春日融雪风拂面的感觉该是如此。
“嗯?没有陷阱,没有机关,冰绡枕想是在玉棺内。”
“不可能,这女子一脸苍白,浑身冰冷,看是死去很久,有谁会把冰绡枕给一个死人用。”掷地有声,话语铿锵,意思肯定得让她火大。
说她是死人?果然,初生之犊不畏虎!
“我把她扶起,你拿出枕一观便知真假。”
她心生不悦。既说在你们心中她是已死之人,不是“入土为安”“死者为大”吗?这般妄动,有何敬意?
感觉头部被轻抬,再放下时,后颈已然空荡荡,刹时涌上的不适令她蹙紧眉。唉!别人都太岁头上动土,该醒了!不起身阻止的话,下次沉睡,她可懒得再去寻个合心合意的枕头。
“触之冰冷透心,又似有一股气流规律回旋转动,这份奇特旷世稀有,是冰绡枕。”平淡如玉的嗓音中渗杂一份喜悦,闻之,她生气。拿走别人的东西有问这主人的同意吗?檀自取拿是谓“偷”。
气随心动下,渐渐流转全身,致使躯体不再像刚刚那么僵硬,可惜时间不够,她仍不能动弹。
“姑娘,对不住了。太子,走吧。”轻轻一声语,夹含一缕歉意,一转身却随风消散。
脚步声远去,人已离开冰洞。
不久,一抹疾奔的身影闪进冰洞,来到玉棺前,尚未开口,她已出声:“先追上那两个小偷,夺回冰绡枕。”
“是!”仔细察看,发现她没有丝毫受伤,这才又转身依令执行。
刹时,冰洞恢复最初永恒的宁静,她一时有点不习惯。
骄阳当空,灸热光芒的温度却照不进月华山。山中林间散落斑驳树影,鸟虫鸣不再,反为此时剑拔驽张的场面添上一层肃杀。
一方两人,两方对峙,丝毫不肯退让。
“让开!”衣袂纷飞,秦时关低喝,持剑挺立,护住身后手抱檀木盒的军师——梅残红。
“交出冰绡枕。”闪闪红发像无边火焰,细看,一缕缕白色掺杂其中。战将客心横挥缨枪,冷眼相对。
秦时关嗤笑。梅残红不言,心知今日魔界客心、雪哀实不为冰绡枕,只来破坏。
“不交也得交!”雪哀低哑宣告,噬血红光从眼中略过。
这回,秦时关、梅残红皆是沉默。
下一刻,四人同时动手。
银光充斥,人影迅速交错。剑一挥,多现一条深深血痕;缨枪一刺,鲜红迸溅。梅残红一边需看住檀盒不被得手,一边还得尽力应付难缠敌人,一心二用,终显疲态。而客心、雪哀却只是奉命不让梅残红两人抱冰绡枕带出月华山,甚至主君言下允许他们可不择手段,只要完成任务即可。因此,客心、雪哀反而越战越勇,施展起来毫无顾忌。
谁输谁赢,双方心知肚明。
于是,招式越见凌厉,秦时关、梅残红只想携盒遁走,客心、雪哀只想毁盒复命。
突然,檀盒飞上空中,之下掌风袭袭,剑气来去,梅残红一个反掌推出,逼退雪哀,伸手便欲接下盒子。孰料变化骤生。
蓝影飞过,檀盒不知所踪。
四人同时住手,每个都不曾注意这里除了他们竟还有其他人侍机抢夺冰绡枕,皆防备不及。
转头寻视,来人一身浅蓝长袍,脸廓柔和,眉目清秀,只是静静挺立,便似桃花源内的仙人超脱凡俗。
“公子,为何突然抢夺冰绡枕?可否还来?”梅残红上前一步,不愠不怒轻声开口。
陌上虽不至恶言相向,却不给好脸色:“何谓还?冰绡枕本是我小姐的东西,如今物归原主罢了。”
梅残红蹙眉,“那冰洞玉棺里的可就是你家小姐?”若是,这下可麻烦了,今天冰绡枕能否带出月华山就真的是一个问题。
“正是。”陌上横眉冷哼。
“抱歉,我们擅自拿走冰绡枕,实在是心急救人,若有得罪之处请阁下海涵。”梅残红有礼鞠躬,言词诚恳又来之有理,叫人不好责备。
陌上挑眉,双眼深遂,幽幽浅浅,虚虚实实探不到边。“你这礼该赔的不是我。”
梅残红还想再说什么,可惜陌上已经不理他,把目光转向另一方的两人。下一刻,他轻轻扬笑:“嗯?魔界的人?倒是两张生面孔。“
客心、雪哀静默不语,全神备战。这名突然出现的男子虽然外表看起来像不理世事的正道中人,但也不知为何,他们两人皆能隐隐察觉到他背后散发的黑暗气息,浓重而又危险。
“破坏东西到自家人身上,看来他们两个得自求多福。”陌上摇头叹息,却笑得无良和幸灾乐祸。
这一名话,四人听得清晰,心下骤起疑惑。
“公子……”梅残红再次请求,不想被破空而来的女音打断。
“陌上!”
听闻此音,陌上一改调侃的顽皮神态,收笑淡定,敛身,恭敬回话:“是!”
“既然拿回冰绡枕,你还在逗留磨蹭什么?”纯以内力传音,女声显得飘渺而疏远,可这却掩不住其间无奈的笑意。陌上依旧上身微倾,一副洗耳恭听主人教训的模样。
“姑娘!”梅残红顿时提高声量唤道。
“这位公子,何事?”
“姑娘,可否先将冰绡枕借于在下数天?待我主痊癒后一定把枕奉还。“
“借你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份人情,你打算怎么还呢?”
“今天在月华出的所见,残红不会向第三个人提起。”字字铿锵有力,代表一言九鼎。
女音又起,此次是不容错辩的戏谑,“我更坚信死人才不会开口泄漏半句。何况,我虽不是斤斤计较的商人,但也明白,这笔交易是我亏了,”停顿半晌,“公子,如果,我把冰绡枕送给你,你又要怎么还呢?”
听到冰绡枕要送给自己,梅残红略略一惊,很快便回神,淡淡应答:“姑娘可向残红提任何一个要求,不超出残红原则即可。”
正中下怀,或许是两个人都早已知道对方心里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个急需冰绡枕救治皇朝主君,一个索取无限制的人情承诺。
“成交。”
一直站在旁边不曾开口的陌上,运气送出檀盒,微笑,“走吧。”
“谢谢侠士。”梅残红点头回礼,与秦时关一同运提内力,使上轻功飞离月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