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sallyandsunny

8、第七章

　　身边的人没有反应。
　　白思往转头，惊讶地发现那个平日穿戴得干净整洁，打扮得一丝不苟的林眉，不顾形象地跪在地面，乌黑长发狼狈地散落一地，双手发疯摸索，瘦弱的身体筛糠般发抖。
　　“你不要命了么？快躲到我这里！”白思往禁不住有些恼怒，低声喝斥道，一手握枪，一手便要过去拉她。
　　“我的镜子呢？我的镜子到哪里去了？”林眉仰头，满脸泪痕，小小面庞梨花带雨，双肩微微缩紧，愈发楚楚可怜。
　　白思往有些怔住，刚才的恼火早已烟消云散，只得无奈小步挪到林眉跟前，两眼不忘警惕看向门口，蹙起眉梢小声问，”镜子？“
　　”明明掉在这个地方的，我看见的，我真的看见的，怎么办？“林眉紧紧抓住白思往的袖口，豆大的泪珠如清泉，止不住从眼角滑落，砸落入地板，泅成一汪，指尖触及白思往手腕之处，冰凉刺骨。
　　”咻！“
　　又是一枚子弹射入药柜，木头碎屑飞溅如花。
　　白思往下意识地缩脖，嘴里忿忿地骂了一句，右手举枪，瞄准，扣下扳机。
　　”噗！“有子弹埋入血肉的轻微闷响。
　　”我一共只有七发子弹，现在已经用掉两发，所以，你应该明白，我不能给你太多时间。“白思往半蹲向前移动两步，宽厚结实的身影完全遮住林眉，背向她淡淡开口。

　　林眉跪在冷冰冰的地面，无助地摸索。
　　坚硬的桌脚，冰冷的摇椅，扎实的纸箱，塑料的插座，
　　还有，被泪水渐渐打湿的地板。
　　此刻纵使要用她的性命来换，也绝不会迟疑半分，
　　只是镜子，到底在哪里？
　　“咻！”
　　子弹击中金属门锁，火花四溅，还有四发。
　　“咻！”
　　黑暗中有人微微踉跄，脚步凌乱，还有三发。
　　“咻！”
　　白思往一个利落滚翻，举枪射击，有人发出低声狼狈惨叫，还有两发。
　　“咻！”
　　白思往贴紧红木家具，胸膛起伏不止，有子弹擦着耳边呼啸而过，还有一发。
　　“林眉！“白思往转头，眼神冷静，双手紧握，”只剩最后一发子弹，你现在必须跟我走，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林眉没有回答。
　　淡淡月光笼罩在她身上，仿佛皎洁银纱，美妙而凄冷。
　　“听着！“白思往用空出的左手狠狠攥住林眉的手腕，强迫她停下这般疯狂的举动，低声吼道，”林-眉-，你他妈不要再找什么镜子，跟我走，否则我们俩都没命出去！“
　　“不是，不是，我很快就可以找到，“林眉倔强而又无助地用没有被钳制住的右手在地上继续寻找，“你再给我一点时间，一分钟就行，求求你，那是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话尾有明显哭腔。
　　白思往愣了片刻，缓缓松开手，转身推枪上膛，对准窗外瞄准。
　　“好，我等你。”低沉的话语，从白思往口中缓缓吐出。
　　空气在这一刻凝结。

　　子弹从枪膛中高速射出，以完美的弧线划过冷冽的空气，向目标射去。
　　“噗！”
　　最后一发子弹。
　　夜色中，有人倒下。
　　与此同时，一个惊喜的声音从屋中响起，
　　“找到了！”
　　林眉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很快就被突如其来的危险覆盖下去。
　　原本屋中的黑暗和繁复的货柜是他们最好的隐藏点，却因为她的叫喊而完全暴露出来。
　　“该死！”白思往心中暗叫不好，一个飞身，紧紧抱住满脸惊谔的林眉，敏捷地翻滚几圈，迅速躲到另外一隅。
　　“对不起。”林眉将镜子抱入怀中，看着险险擦着木柜而来的子弹，惊魂未定。
　　白思往摇头苦笑，“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你再慢慢道歉不迟。“
　　“其实，那个，“林眉犹豫地指指后方，”我的店，是有后门的。“

　　白思往真正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现在的心情。
　　他看着林眉从贴满木纹墙纸的墙上取下一只装饰的美人兔，银色圆纽门锁赫然出现在眼前。
　　“小姐，你还真是。。。”白思往挠挠头发，哭笑不得地摇头。
　　打开门，两个人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来到后院，院子深处有一扇小小铜门。
　　“从外面看，这个院子和药店是完全独立的，没人知道这扇暗门。“林眉解释道，”所以，我估计他们应该不会在这边埋伏。“
　　“我对你的敬仰之情还真是有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白思往没好气地开口，”兔子小姐，赶紧逃吧。“
　　出了院子，两人立即撒腿狂奔，奔至大路上，林眉停了下来。
　　“怎么了？“白思往问道。
　　“那个，我们要去哪里？“林眉双手扶住腰，气喘吁吁地问。
　　“去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叫我兄弟过来，那帮杂碎操了家伙，我们俩硬拼不过的。“白思往回答。
　　“那要不要开车？“林眉抹了把额头的汗，”我实在跑不动了。“
　　“你有车？“白思往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小姐，拜托你可不可以一次性把话说完？“
　　林眉不答，从口袋里掏出把钥匙，按下上面的按钮，路边不远处，一辆香槟色标致的车灯立即亮了起来。

　　“兔子小姐，请扣好安全带。“坐在驾驶座上的白思往正了正后视镜，右手转动钥匙，”狗皮膏药们跟上来了。“
　　“啊？“林眉转动身体，不敢相信地往车后看去，
　　果然不假，几辆黑色汽车阴魂不散地跟在后方。
　　“这也能叫他们找到？“林眉嘴巴张的老大，夸张地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无畏精神！“白思往打着方向盘，认真回答。
　　“现在去哪里？“林眉抓住一边把手，问道。
　　“警局。“白思往不动声色地回答，汽车在公路上飞驰。
　　“你说他们会不会向我们开枪？“林眉有些担心地问。
　　“恩，这个问题问得很好，“白思往重重踩下油门，速度表上的数字迅速飙升，两旁的玉兰花路灯还未看清，便“呼”地远远抛在了后方，”要不你从窗口探出脑袋，跟他们交流交流？“
　　林眉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
　　白思往讶异地挑了挑眉梢，转头看，发现林眉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右手边的倒车镜。
　　“怎么了？”他有些不安。
　　“他们的车分开走了。”林眉回答，声音有些紧张。
　　“嗯？”白思往的眉头渐渐蹙起，“看清楚分了几路？走的什么方向？”
　　“分了三路，一辆左转，好像进了迎宾路，另一辆上了大梁路，剩下两辆跟着我们。“林眉回答。
　　白思往没有说话，握住方向盘的手，却渐渐有关节突起。
　　“这帮家伙打算兵分几路，把我们的路都堵死！也好，我们就来看看，到底是鹿死谁手！“白思往轻蔑一笑，突然就敛了适才的嬉笑之色，有条不紊地冷静开口，”林眉，帮我把手机从外套右边口袋里掏出来。“
　　“好。“林眉立即伸手，手机很快被拿了出来。
　　“进通讯簿找“程队”，找到就拨号。“橙色的灯光，透过车玻璃的折射打在白思往脸上，有斑驳黑影，映得他的神色更加看不清。
　　“找到了。“林眉说，”我来拨。“
　　一段彩铃之后，有人接起电话，是中年男子声线，“喂，小白？”
　　“通了。”林眉简单地回答，立即将手机贴到白思往耳边。
　　“程队，是我。”白思往看着眼前的红灯，一个抢道拐上了右转道，而后迅速转弯，驶上相反道路，“我在调查钟聿的案子。”
　　手机里顿时传来高声喝斥，白思往敏捷地把头歪到一边，避开耳机，同时对林眉作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几秒钟过后，白思往又贴上麦克风，沉着地说道，“程队，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我被盯上了，对，我现在在向阳路。一共四辆，都是黑色，现在两辆跟着我们，车牌号，豫BD××××，皖A××××。对方有枪，估计是9MM左轮。你赶紧派兄弟来支援，我车上有人，是钟聿那个案子的目击证人。是，去警局路被堵死了，只能去其他地方。啊？什么！队长你搞笑吧？算了算了，我知道，我会确保她安全。就这样，挂了。“
　　“你们队长？”林眉自然而然地合上手机，塞回到白思往口袋里，问道。
　　“是，不用担心，他会派人过来，而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保证你的安全。”白思往看着后视镜，安慰道。
　　“我的安全？”林眉的脑子有些没有转过来，“那么，你要带我去哪里？”
　　白思往原本白皙得有些透明的耳垂，突然红了起来，左手不自然地松了松外套最上面的钮扣，没有说话。
　　林眉不觉有些奇怪。
　　下个路口，左转，路灯有些黯淡，黑暗中，白思往突然幽幽地冒出一句，
　　“我家。”

　　警察的效率果然高。
　　不一会功夫，林眉已经听见尖锐的警笛声远远传来，与此同时，路上有交警设立路障查岗，拿着笔记本在记录些什么。
　　“大概是查车牌吧。”林眉心中想道。
　　而后面车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
　　白思往的驾驶技术极好，没过多久便利索地甩掉了那两辆汽车，慢慢驶入一处居民区停下。
　　打开车窗，林眉探出脑袋张望了半天，而后回头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确定？“
　　“行了小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白思往下车，没好气地回答。
　　“等等，你说什么？“林眉立即追下车，大声喊道。
　　白思往背对着她，右手随意向后一扔，车钥匙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弧线便落入了林眉手中。
　　“这家伙！“林眉气鼓鼓地跟在后面，不情不愿地走进电梯。

　　打开门，林眉一把推开白思往闯了进去。
　　“小姐，换拖鞋啊！”身后传来白思往的惨叫。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林眉用她7cm的豹纹小高跟，在一尘不染干净到可以反光的地板上狠狠踩了N脚，才心满意足地甩下鞋子，飞奔入屋。
　　只见她将自己重重摔入黑白沙发中，随手拿起蓝白格纹的靠垫抱入怀中，环视四周后，得意洋洋地说，“小样儿，混得不错嘛。”
　　白思往别过脸去，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对了，”林眉突然想到什么，抬头问，“我真的要住在这里？”
　　“程队下的圣旨，小的不敢违抗。”白思往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愤愤地回答。
　　“那你女朋友知道，不会介意么？”林眉迟疑地问。
　　“虽然是公事，但终究不太妥当，所以千万别让她知道！”白思往神情夸张地回答，而后抚摸胸口，“好在她目前不在国内。”
　　“这样啊。”林眉听了，却不知怎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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