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sallyandsunny

26、第二十四章

　　这么落地有声的一番话，当事人莫致远却并无反应。
　　他只是转头怔怔地望向窗外，眼神流转。
　　残月如钩。
　　“你会后悔的。”钟聿低头，左手中指按住跳动的太阳穴，疲惫不堪地说。
　　“钟聿，”林眉轻笑着将手枪贴上了他的后颈，微微摇头，语气坚定，“落子无悔。”
　　“你想怎么样？”钟聿松懈了紧绷的劲头，有些无奈地问。
　　“把莫致远铐起来。”林眉眼神看向他的左侧口袋示意。
　　钟聿左手掏出手铐，右手用枪口重重点了点莫致远后背，有些恨恨地说，“手背过来！”
　　行为举止颇有些孩子气。
　　出乎意料，莫致远很乖顺地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钟聿顺势将手铐狠狠铐在了莫致远的手腕。
　　“咔咔”两声，动作分外利落。
　　“钥匙给我。”林眉有条不紊地安排。
　　钟聿拔出钥匙，侧转身体伸出左臂，钥匙带着银光静静躺在掌心。
　　林眉挑起钥匙环，塞入衣服口袋，目光越过钟聿向前，轻抬下巴，“莫致远，去那个角落待着。”
　　还没待莫致远反应过来，钟聿已经伸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莫致远踹倒在地。
　　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直看得林眉目瞪口呆。
　　“钟警官。。。。。。委实好身手。”林眉禁不住喉头滚动，心虚地夸赞道。
　　“说吧，下面还要干什么？”钟聿并不回答，语气中不自觉带了几分自暴自弃。
　　林眉用枪口轻戳钟聿，示意道，“看到后面那个带锁的房间了吗？去那边。”

　　进入房间之后，钟聿停下了脚步，只是皱眉看向林眉。
　　“钟聿，辛苦你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林眉站在门外，语气冷静，。
　　“房门上装了智能锁，只有远程遥控才能打开。到了合适的时间，我会将你放出来。”
　　“等确认莫致远的安全之后，我会通过短信将TF卡的真正地点告诉你。你放心，我言而有信。”
　　“不用担心安全，你的枪我不会拿走。至于莫致远的枪，我会放在屋内，你出来后就能找到。”
　　“对不起，钟聿，辜负了你的信任。事情结束之后，我自会去自首，承担应该负起的责任。”
　　“在此之前，请务必安好。”
　　“钟聿，”林眉轻轻阖上门，嘴角勾起淡淡弧度，唇形只得两个字，“保重！”
　　钟聿透过门缝最后看到的，是林眉歉意却又决绝的眼神。

　　处理完这头，林眉走到屋中的保险柜处，旋转圆钮打开柜门，拎出里面黑色的背包，并轻轻将手枪放了进去。
　　整个过程不忘用身体挡住旋钮。
　　她背起包，走到莫致远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走吧。”她淡淡地说。
　　因为戴着手铐平衡难以掌控，莫致远起身的过程有些狼狈。
　　“去哪里？”他凝望着林眉，神色复杂。
　　林眉越过他走到门口，搬开木制的大门，一下子便有冷风裹挟着扑了进来。
　　莫致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立在门口，抬头看向夜空中的一弯残月，背影萧瑟，外套在风中飒飒作响。
　　片刻后，她轻轻开口。
　　“去该去的地方。”

　　直到过了机场的检票，站在等待安检的人流中，莫致远看着拿着自己护照的林眉，这才有些许反应过来。
　　“你要带我去英国？”他似是有些不太相信，忍不住转动锁了许久才被解放的手腕。
　　林眉蹙眉，斜瞥他一眼，冷冷地说，“原以为凭你的智商，在催促办理签证的时候就该有所查觉。”
　　莫致远神色有些赫然，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林眉并不理睬，干脆掏出耳机塞进耳朵，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

　　抵达登机口的一刻，已是深夜十一点。
　　莫致远驻足，看向透明玻璃幕墙外昏黄的灯光，和夜色中流线如飞鸟般的客机，似是有些出神。
　　林眉取下耳机，指尖慢慢抚上玻璃。
　　“你跟我一起走吗？”身边人的声线有些许犹豫。
　　林眉转头，看向莫致远，目光深邃似刀，几要刻进他的双眸。
　　莫致远不自觉地笔直了后背。
　　“是。”她骤然温柔地笑开，“我和你一起。”
　　说完便潇洒地将背包甩搭在右肩，迈开步子，向身后招了招手，“出发，莫先生。”
　　莫致远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发，嘴角慢慢露出明快的笑意，映衬得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好，永远一起。”他低声言语道。

　　登机落座，莫致远才发现他俩坐在最后一排；林眉靠窗，他坐中间。
　　许是夜班的缘故，周边几排皆无人，显得格外安静。
　　林眉透过方方正正一格玻璃窗看着机场跑道，默不作声。
　　莫致远有些坐立不安。
　　他看着身边的人扣安全带，盖毛毯，垫靠垫，开口想说点什么，
　　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半晌后，飞机开始滑行，机身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白色的接驳车和穿着制服的机务人员跑马灯一般倒走，飞速消失不见。
　　“你看，这些人和事像不像时间的长河？”林眉突然开口，浓密的睫毛覆盖住了眼帘，灯光打在她洁白的面庞上，有斑驳的光斑，映得神色更加晦暗不明。
　　“一旦我们迈入，便被裹挟其中，踉跄着前行。只要稍稍偏离方向，很快便会被打击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但即便这样，也总有些人始终不肯放弃，逆流而上披荆斩棘，只为那些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的事情。”
　　言毕，她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不知是自嘲，亦或是苦涩。
　　莫致远抬头看向天花板，声线中有着不为自知的些许颤抖，“值得吗？吃那么多苦。”
　　“值得。”身边传来斩钉截铁的回答。
　　“林眉，”莫致远忍不住转头，看着林眉乌黑而柔软的头发，轻声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
　　话音未完，却被打断。
　　“嘘。”林眉转身，右手食指竖在嘴唇中间，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起飞了。”
　　话音刚落下，莫致远只觉得身体一坠，失重感扑面袭来，窗外的地面已经迅速远离，直至收缩成一个个温暖而明亮的光点。
　　银河一般徜徉着。
　　银白的飞机犹如一只鹰隼，穿破混沌的夜色，身披银河的璀璨星光，带着理想和信念，飞向天空的最高处。
　　孤飞一片雪，百里见秋毫。

　　时间总是飞逝得不知不觉。
　　莫致远站在伦敦希思罗机场的抵达处，顺着人流被动地往前走。
　　穿过长长的走道，头顶是明亮的白色灯光，周边的各色旅人行色匆匆。
　　林眉却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莫致远问道，顺势整理了下肩上的背包。
　　“看窗外。”她指向大片的玻璃窗处，眼神中带着兴奋和雀跃。
　　莫致远转身，随即怔住。
　　一轮红日喷薄着从陈旧的楼群中冉冉升起，橘色的光斑跳跃着瞬间洒满大地。
　　林眉的脸庞也被沾染到，熠熠生辉。
　　“莫致远？”
　　“嗯？”
　　“以后看到日出，要记得现在这一刻。”
　　“好。”

　　离开机场，两人很快搭上了伦敦古老的地铁线。
　　陈旧而晦暗，搭配头顶暗红和深蓝色的格子瓷砖，不免显得有些阴郁。
　　两人沉默地坐在位置上，随着地铁的晃动一路前行。
　　半晌后，林眉起身，开口，“到站了。”
　　莫致远下车，回头看了下站名，waterloo station。
　　“好地方。”莫致远笑着吹了口哨。
　　林眉耸耸肩，不知可否。
　　出站走了不远，林眉便在一处公寓门口停了下来。
　　她简单地说，“我们会在这边小住，放心，已经预定好房间。”
　　语罢便推门进去，前台处有褐色头发绿色眼睛的英国姑娘客气地微笑着。
　　“Welcome。”
　　办好手续后，莫致远看了下门卡，他的房间在4楼，林眉的在3楼。
　　突然有笑声从身后传出，是年轻的欧洲面庞，男男女女吵闹着大笑着，活力四射。
　　“真是热闹，今天什么好日子？”莫致远受到了感染，不觉露出笑容。
　　林眉指了指前台上方的花环装饰和门窗上的白色喷字和图样，“明天是平安夜。”
　　“啊。”莫致远恍然大悟。“果然是好日子。”
　　两人走到电梯口，林眉开口，“先补一觉吧，下午出去补点东西？”她指了指莫致远的背包苦笑道，“轻装出行，除了必要的证件和卡，其他的我基本没带。”
　　“好啊。”莫致远挑眉，“四点我在大厅等你。”

　　林眉到得却有点晚。
　　莫致远坐在大厅的沙发里，有点好笑地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和睡眼惺忪的眉眼。
　　“累了吧？”莫致远问道。
　　“还好，就是时差有点不太适应。”林眉揉了揉眼睛，整个人因为疲惫反而显得有点傻傻的可爱。
　　“真想摸摸她的小脑袋。”莫致远心中骤然冒出这个念头，却什么也没做。
　　他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尘，歪了歪头示意，“走吧。”
　　公寓的位置很好，出门不久便看到了泰晤士河；林眉终于显示出一点孩子气，兴奋地在河边奔跑着。
　　“看，是泰晤士河唉！”林眉开怀大笑，回头对着莫致远比划道，“那个时候harry他们就是骑着扫把在上面“咻”地飞了过去！”
　　“你说的是《哈利波特和凤凰社》吧？”莫致远笑着回应道。
　　“对啊！那个镜头真的太酷了！”林眉跳得像个小兔子。
　　“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各个拍摄点。”莫致远不自觉加快了步伐，嘴角勾起笑容。
　　林眉却滞了下来，似是什么都没听到，往前走着说道，“走啦，去超市。”

　　到了超市，两个人很是狠狠血拼了一番。
　　衣服，生活用品，食物，什么也没落下。
　　莫致远拎着大包小包往回走，体贴地只让林眉拎了一个小袋子。
　　沿河走了不远，林眉突然激动地叫了出来。
　　“伦敦眼！伦敦眼！”她拉着莫致远的袖子，眉眼全是笑意。
　　莫致远看向不远处，这才发现，伦敦眼亮灯了。
　　蓝色的灯光环绕，伦敦眼就如斯静静立在泰晤士河边。
　　“走！”他突然拉起林眉的手，迈开步子跑了起来，“我们去搭，看看伦敦的夜景。”
　　林眉有些怔怔地看着被牵住的左手，身体却不听理智地跟着一起在夜色中奔跑了起来。
　　跑着跑着，她的脸上慢慢绽放了最开心的笑容。
　　好似就这般牵手跑着跑着，就能够跑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