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春逢》麓麓远知

47、骆时音×言书

　　庄逢走的那天骆时音不在，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周一了。
　　十几年的朋友以这样荒诞的理由突然离开，对她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五个人的小圈子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陆简声性情大变，宋寒变得神出鬼没，转眼间，还能在回家路上凑到一起的，只剩下了骆时音和言书。
　　但言书并没有觉得开心，因为骆时音不开心。

　　“学姐。”周六的晚上，她们没有骑车，牵着手往家走。
　　“怎么？”
　　言书没说话，她往前走了一步，让她们的影子齐平，然后抬起手，让自己的影子摸了摸骆时音的影子的头：“要开心一点，明天会是很美好的一天。”
　　看着眼前笨拙地、小心翼翼地安慰着自己的小姑娘，骆时音觉得心里一阵软。她停下脚步，抱住了言书，把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言书愣了一下。她不是不会说安慰人的话，只是鉴于庄逢对骆时音的特殊意义，她觉得自己说多了反而不好，于是只敢这样试探着安慰一下。骆时音这几天一直没什么表现，镇定，冷静，此时突然的示弱，让言书有些不知所措。
　　她抬手拍了拍骆时音的背，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有难处，但想来想去还是难受。”
　　“小时候她救过我的命，后来我们再也没分开过。”
　　“这一切发生得太荒唐了，我接受不了。”
　　“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还能再见面。”

　　后来骆时音还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有庄逢参与的，没有庄逢参与的。
　　她把自己的过去摊开来，是释放。也是坦诚。言书觉得骆时音正逐渐走下她搭建的神坛，她们的世界交融，互相缓慢渗透。

　　言书第二场比赛也顺利地结束，她们四个人好不容易凑到一起，却又出了一次意外，这次意外，让四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比起庄逢的离开，宋寒家里的事情显然传播更广，社会新闻，财经新闻，甚至娱乐热搜，一时间“宋”这个字铺天盖地。
　　而宋寒，就消失在这场经久不散的热度里，再也没有出现。

　　高三即将换届，言书无法体会高三生的压力，但骆时音和陆简声的变化她是切实看在眼里的，那种压抑，夹带着痛苦，让人抑制不住地难受。
　　而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十几年的名列前茅让她习惯了快活懒散的生活，而这次比赛里出现的一匹黑马让她感受到了威胁，不得不去做许多计划之外的训练。
　　好胜心可以让人强大，但有利就有弊。

　　骆时音在一次比赛后不久拿到了京城一所大学的保送机会，而言书的比赛，冠军只有一个，去京城的名额也只有一个。
　　她经常会在深夜里想起，她和骆时音的关系至今都还没有确定下来。当初那个承诺的期限，也不是初赛，而是整个比赛。
　　再者说，如果连这个比赛都拿不下来，她怎么配得上骆时音？

　　她很认真地训练，将自己的逼到极致，旁人的赞美变成背后的利刺，一旦后退就会扎得生疼，老师和母亲的催促像锁链，拉着她往前，骆时音有做不完的卷子和习题，眼底青黑，让她没办法忍下心去撒娇卖乖。

　　然而彻底将她所有坚强都打破的，是一场意外。
　　一辆醉驾的车闯了红灯，她和司机都进了icu。

　　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可有时候，仅仅只是一二，就已经能摧毁一个人的一生了。
　　跳舞的蝴蝶折了翅膀，舞蹈室里的镜子变成了噩梦，那盏名为未来的灯好像被按了开关，啪地灭了。

　　“小姑娘不要气馁，你的腿伤得不重，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医生的话明明应该让她安心，可她就是感觉不到，甚至连那些声音都像是隔了一层膜，听不真切。

　　“言书，言书？”骆时音坐在病床边，轻声叫她。
　　“……啊，学姐？”
　　“吃东西吗？”
　　“我不饿，你别待在这里，回学校吧，我没事……”
　　“今天周天。”
　　“……哦。”

　　骆时音看见她脸上的笑容，心里像被刺了一下，她俯身在言书额头亲了一下，“听医生的话，他说能好就能好，知道吗？”
　　言书愣愣地看着她，眼神迷茫。
　　“不要想东想西。”

　　晚上骆时音回家，和父母聊起大学的事情。
　　“既然保送的名额确定了，那我们是支持你回家的。毕竟高三的压力很大，看你最近也休息不好，都瘦了多少了。”
　　骆时音拒绝了，不仅仅是因为言书之后还要去学校，“爸妈，我还是想参加高考，我想去另一所学校。”她对自己的人生有清晰的规划，这所学校并不是她想去的，而她也有把握实现自己的目标。
　　女儿有自己的主意，夫妇俩当然不会阻拦。

　　言书一个月后返校，坐着轮椅，言秦跟着她照顾着，有时间时骆时音就去替。她们都察觉到了言书的情绪，努力地想让她开心起来，尽力多花时间陪她。
　　某天中午，言秦去教室给她送饭，外面是个晴天，天很蓝，飘着几朵云。学校广播里播音员正念着投稿，句句正能量。

　　“来，都是你爱吃的。”
　　“这么吃会胖的，妈妈。”
　　“没关系，你现在得补一补，才能好得快。”
　　言书看着眼前的精致饭菜，突然有点反胃。

　　这时广播里的念稿结束，播音员也换了人。

　　“今天是三月十七日，天气晴，微风。”言书几乎是瞬间辨别出来，这是骆时音的声音。
　　“我是高三三班骆时音。”

　　没有多余的念白，片刻的安静过后，传来两声吉他试音的旋律，接着，曲调很快流畅起来，轻缓的调子，像水一样流淌在午后的校园里，淌进人心里。

　　“不久前有一个人告诉我，要开心，要相信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今天我想把这句话，送给你，们。”那两个字之间的停顿太明显，明目张胆的宣示引起楼下一阵惊呼。“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所有的伤痛将会好转，前方将是一片坦途。”

　　言秦听着听着就笑了，“年轻人，还挺浪漫。”
　　言书盯着窗外，好像在发呆，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后来的事情是不受控的，没有任何人会想到，言书会走上天台。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夕阳最红的时候，她站在艺体楼的楼顶，裙裾翻飞，发丝凌乱。

　　老师，校警，警察，言秦，她眼前围了一圈人，但在她眼里，这些人就像是一排虚影，看不真切，带着黑色的边框。
　　骆时音从横跨半个校园冲上那栋楼，大脑一片空白，她推开围观的人，撞倒了校长，最后是一名警察拉住了她。

　　“言书！你下来！”
　　“同学，你别激动，冷静一点……”
　　“骆时音，你干什么！谁让你上来的！”

　　那些声音很大，但这一刻，她什么也听不见，她只知道，如果言书今天有任何意外，那她的明天，就再也美好不起来了。
　　“言书，你下来，好不好，到我这里来，好不好？”
　　她不再挣扎，言秦强行镇定下来，拍了拍警察的胳膊，让他放开了骆时音。

　　“学姐……”
　　“是我，我在这里，你下来，好不好？”她不敢上前，也不能后退，强抓回来的理智成效甚微。

　　“学姐，我去不了京城了……”
　　“谁说的，你可以去！”她看着她，“不仅可以去，我还可以陪你一起去！我们一起，好吗？你记得吗，我答应你的，等到比赛结束以后我就……”
　　“我不要！”言书突然大哭出来，“我都没有赢，我凭什么！我都没有未来了，我凭什么……我不要这样，我不要你可怜我！”

　　一个人的信仰被击碎会有多痛苦？骆时音不知道，但她明白自己此刻的心痛大概只有言书的万分之一。
　　她慢慢地，朝前迈了一步，“可是你又凭什么呢？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是你先走进我的生活的，言书，是你先喜欢上我的，你把我的喜欢拿走了，然后想要跑路不负责，凭什么？”

　　“学姐……”

　　“我喜欢你，言书，不只是因为你长得漂亮，跳舞好看，不只是因为你爱撒娇，永远有说不完的话。我喜欢你，最重要的一点，是你永远都不会放弃，永远都怀揣希望，是你告诉我明天会变得美好的……”
　　她越走越近，身后的所有人都捏着一把汗。

　　“你不能就这样离开，也不能这样轻易地对自己的未来下定义，我已经把你放进我的未来规划里了，你不能不负责任地打破它。”
　　“你的未来一片光明，我陪你找，一定可以找到……你要相信我。”

　　“如果找不到呢？我……”
　　“那我就做你的未来。”骆时音和她只剩下两步的距离，她看向言书的眼睛，那盛着晚霞的瞳孔仿佛燃着一团火，她问：“你要不要？”

　　言书愣了神，就在这片刻之间，骆时音向前伸手，一把捞住了她的腰，将人抱进怀里。
　　天边的晚霞和周遭的人声都远去，世界只剩下她们。骆时音死死抱住自己的姑娘，声音嘶哑：“告诉我，你要不要？”
　　回应她的是更坚定的力度：“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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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昨天坐火车回家，晚点三个多小时，到家都晚上十点半了，就没来得及，唉。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接着更！感谢在2021-09-30 22:41:32~2021-10-02 21:3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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