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心》虞九思

4、4.入得此门不回首

　　这丫头演的可真不错啊，把崔莺莺词里的那些情情爱爱全给都唱出来了，真是个不容错过的人才啊。姜执熙在后面边看戏边默默赞叹，心里想着，这样的人才确实不能让那卖妹妹上位的伪君子糟蹋了。

　　前排茶座的正中间坐着的就是骠骑大将军邹凌昱，他旁边则便是付家老四付四爷，今晚的付四爷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在邹大将军一侧将阿谀奉承发挥到了极致，旁边的纨绔也被付四早早交了底，能和这样的大人物说上话，纨绔们把捧这一个字也都给说到了极致。

　　“鸾儿姑娘可真真是咱们光北县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啊，这样的美人就只有大将军这样的少年英雄才能相配啊。”

　　“何止是咱光北县啊，放雍州城里，鸾儿姑娘都是数一数二的绝色。我看就是京城里也没几个比咱鸾儿姑娘更赏心悦目的姑娘。”

　　“唉，万三你怎么说话的，京城里有咱们宁嫔娘娘这样天姿国色，那鸾儿姑娘放京城里，在咱娘娘那样的光辉下哪能算得上美人。”

　　“就是就是。”

　　四下的阿谀声丝毫没有打扰到邹将军听戏。这出戏在京城她也听过不少人唱过，还真没人唱的能和她相媲美。这丫头，还真是长大了，长得连他都快不认识了。

　　秦思央拜首下了台，邹凌昱对旁边这群聒噪的癞蛤蟆也彻底没了耐心，看向付四直奔主题道，“这戏我也听完了，人我可以带走了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见这位爷终于理了他，付四赶忙招呼陈班主过来“陈班主还等什么呢，快让鸾儿姑娘收拾跟邹将军走吧。”

　　“这个……”被人直接这么生要人，陈班主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本来他还存着侥幸，说不定这位爷早就贵人多忘事的把秦鸾儿当个屁放了呢。现在倒好，就直接单刀直入的问他要人，他该怎么给秦鸾儿说啊。为难着，他向小徒弟使了个眼神，小徒弟心领神会的默默到后台去叫秦鸾儿了。

　　陈班主干巴巴的陪着笑杵在这，听着往日老子天下第一的纨绔们一遍遍的奉承这位邹大将军。心里面是有苦说不出啊。邹凌昱见有人去叫了便也没再做声很有耐心的等着。

　　姜执熙也在后面找了个视野不错的空位子坐下，现在还不是他出手的时候。他首先要确认秦鸾儿愿不愿意跟邹凌昱走。毕竟秦鸾儿之前害怕的凶名在外的付四爷，他也不能肯定她会不会愿意和这位身份尊贵的大将军走。要是她一心奔富贵去了，他也不会拦她，但若是她不愿意跟那人走，无论如何他都会完好无损的保下她。

　　秦鸾儿当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不管想强抢她的是恶名在外的付四爷还是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大将军，她都不会愿意走。她秦鸾儿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但她绝对不会自甘下贱。去了那将军府有什么好处，真有泼天的富贵在等她吗别傻了，她一个戏子在那将军眼里恐怕就只是个新鲜的玩意连个妾都混不上。

　　事情发生到了眼前，秦思央反而看开了，她先好好和他表明心意，实在不行她就已死保节，逼死一个戏子虽然不会将那将军拉下马，但也会让他的政敌抓住他的把柄恶心死他。那她这一死也算是值了。

　　想好这些秦思央便存着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心直奔前院。路过舞台旁柱子时她还多看了那柱子一眼。

　　“呀，鸾儿姑娘这么快就出来了啊……”万三话音未落，便见秦思央直挺挺的面朝邹凌昱跪在了陈班主旁边。

　　这……众人一时还摸不来这娘们要干什么，便听见了秦鸾儿清脆的声音。

　　“邹将军，请恕奴家莽撞唐突了尊驾，实在是奴家已心有所属，绝不会委身他人。”

　　“放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物，你以为这是你能做主的事吗”付爷千辛万苦的奉承半天的人让个唱戏的小表子给顶撞了，这还了得都不要付爷亲自开口，万三就上前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给训斥了。

　　“奴家的卖身契又不在任何人手上，奴家一介自由良民凭什么做不了自己的主。”秦思央倔强的仰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瞪向万三。

　　万三被这娘们一瞪，一时也找不到话反驳。见万三败下阵邹大将军也没有开口，付四稍微思付了一下，尽量温文尔雅的笑着对秦鸾儿道“鸾儿姑娘，你看咱邹将军，一表人才不说还一身本领，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实在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啊，要不然你说说你的心上人是谁，我们看看能不能比的上咱将军一个衣角。”

　　众纨绔纷纷笑了起来，他们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比邹凌昱更出息的爷们了，更何况辰春园的一个小戏子。

　　秦思央仰起脖子正准备开腔，便有个不属于纨绔们的嗤笑声从后面传来打断了她。

　　就见姜执熙一身常服转着折扇从后面走了过来，“不才在下便是鸾儿姑娘的心上人。”

　　在场的所有人看见姜执熙都十分震惊。纨绔们震惊于不知道来者何人，而全场唯二知道姜执熙真实身份的陈老班主和邹凌昱，则不约而同的惊讶于他为什么出现在这。至于秦思央，她已经快被五爷的美貌和气场炸晕了。原来他今天穿的是这件黑杉啊……

　　邹凌昱身边的纨绔刚想嚷嚷什么就被邹凌昱抬手制止了，这位爷沉默了半天终于是开口了“烦阁下行个方便，把这位姑娘让给我吧。”

　　呵，人面兽心的东西。姜执熙冷笑着将一旁跪着秦思央扶起来，秦思央刚刚跪得有些狠，起来时有些踉踉跄跄，姜五爷便体贴的搂着她后腰让她能站的稳一些。“将军见谅，这位姑娘已经是我的人了，不可能让你带走的。”

　　这便是姜执熙想了半天想出来的昏招儿，秦思央离开后他待在自己房间里时就寻思了半天，越寻思越发现自己确实奈何不了姜执熙，只能用这种昏招了。不管怎么样他也是入了姜家族谱的人，邹凌昱怎么也不会和他闹得太难看。

　　“既然是这样啊”，邹凌昱摸了摸玉佩站了起来，不紧不慢的走向秦思央，轻叹了口气，“小央，你居然不认识我了啊。”

　　啥！众人听了这话均是十分吃惊，不约而同的看向秦思央，秦思央也一脸懵逼的看着邹将军，怎么看怎么眼生啊，她确实不认识啊。可自从拜师学艺以后，她一直用的是艺名秦鸾儿，秦思央这个名字她基本没怎么用过了，按理说没几个人会知道啊。可是她拜师以前也不认识什么姓邹的将军啊。“敢问，邹将军的名讳是……”

　　秦思央眼里的陌生让邹凌昱又是长叹一口气。“鄙姓邹，名凌昱”

　　邹凌昱，凌昱，凌昱！秦思央小声读着这个名字，读着读着便读出了熟悉感，“姐……姐夫”姐夫怎么姓了邹凌呢秦思央又是惊又是疑，一时有千百个问题想问又问不出来。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央和我回京城好不好”邹凌昱轻声细语的问到。

　　“我姐姐也在京城吗”秦思央忽然想到十年未见的姐姐有些急切。得到的是对面一个否定的摇头，“我一直在找你们姐妹几个，到现在也只得到了你的消息。”

　　这样啊……秦思央有些小失落，也慢慢平静下来，她平静的看着邹凌昱道“姐夫，我想留在这里”

　　邹凌昱挑挑眉有些不解的看向她。她知道这样选择代表着什么，只是比起诡谲云涌的京城，她更喜欢这个光北县城。或者说，她更喜欢那个刚刚慢慢松开她腰的少年……

　　邹凌昱有些懂了，深深看了她一演，将自己刚刚一直抚摸的玉佩卸了下来交到了秦思央手里，转身离开了。

　　幼时的邹凌昱不叫邹凌昱，他那时候叫凌昱。那时候他们家和秦家是邻居，秦伯父和他父亲关系很好，后来他父亲病逝也是秦伯母一直处处照顾着他们孤儿寡母，秦伯父甚至让自己心爱的大女儿和他定下婚约。这份恩情曾经的凌昱一直记在心上，现在的邹凌昱也不会忘。

　　只要她们姐妹需要，他，一直都会在。

　　那个少年不是真的爱她，他看的出来。但他愿意尊重这个小姑娘的选择，如果最后她被伤了或者后悔了随时可以来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