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心》虞九思

2、2.一眼半生筹

　　什么！姜执熙！秦思央有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整个园子里的人都知道姜执熙和他们这些孤苦无依的戏子不一样，有人说他是富商的私生子，还有人说他的京官的私生子，反正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出身。

　　姜执熙来辰春园比她早好几年，据说是刚断了奶边被一个坐着漂亮马车的华服女人抱进了辰春园。每年姜执熙时辰都有人来送银子进来，而且每一笔都不是个小数字。这些他们都知道，还动不动拿这调侃他。只是老班主和姜执熙的口风都很严，没人知道姜执熙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家里很有钱。

　　辰春园这个江山虽然是祖宗传下来的，但之所以能成为现在这个规模，还是老班主和陈鸽儿这一辈一手打拼下来的。虽然陈鸽儿也不知道姜执熙的真正身份，但她知道，辰春园能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和姜执熙背后的力量有很大的关系。

　　“姜执熙啊……”秦思央有些怔愣的念着这个名字。这确实可能是她唯一的路了，只要姜执熙愿意保她，以他在班主面前的话语权，她应该是不会被当礼物一样献出去的。

　　突然什么东西划过她的脑海，“可是，如果五爷的背景那么厉害足够罩着整个辰春园，老班主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付四爷就要牺牲我呢”

　　这个……辰春园从还在她父亲手上到如今都没有过牺牲园里姑娘的历史，虽然是有几个小旦抬去给官老爷当了姨太太，但那也是你情我愿的结果。今天如果兄长非要牺牲她家鸾儿的话，难道说园子真的摊上的不是县太爷的儿子，而是个连姜执熙家都惹不起的主那为什么非要是她的鸾儿呢

　　“唉，你先把你的大花脸洗了，然后去请小五晚上来看你演戏，万一是他罩得住的事呢对吧……”陈鸽儿有些无奈的抚摸着秦思央的脸“师傅也去一趟班主那给你想想办法。”

　　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秦思央咬咬唇去她师傅房里的水房洗了脸，冷水让她也清醒了几分。她师傅的院子和姜执熙的房间隔的不算太远，她边快步走着边给自己做思想建设。

　　她既乐意又不乐意去求姜执熙。去求他，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和和他说上话了，可是这样子直接去求他，或多或少都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她和姜执熙平素没有什么交情，这样就算能求到他，也不过是她拿脸蹭，利用他的善良。

　　唉，如果她能有别的办法，她真不想走到这一步啊……站在姜执熙的门口的秦思央或多或少有点无奈。最后她还是深吸一口气闯了进去。

　　姜执熙这时正在读书，对于秦思央的突然登门他有些惊讶。虽然刚洗了脸，可那双又红又肿的美人眸还是告诉了他来人刚刚哭过。“你……没事吧”姜执熙放下书有些迟疑的问到。

　　“五爷……五爷你今晚能……能不能来我看我的戏……”面前的可是自己暗恋了好几年的少年，少女在心上人面前本就容易羞涩，更何况她是有事相求，便更加不好意思，说起话来便十分笨拙。

　　“这个啊”，姜执熙心里有些明白了，这姑娘的这个状态她可见过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个了。从小到大他可都不缺表白，婉拒人也是一把好手，“你晚上就要上台了，现在不应该把心思放在这种事上，别的人还在前面等你走台呢。”

　　感受到姜执熙可能误会了，她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什么不好意思了，她焦急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而这突然的抬头也让她直接对上了姜执熙的眼睛，姜执熙的眼睛很好看，那又长又翘的睫毛下满是细碎星辰，让她秦鸾儿是每看上一次就心动上一次。

　　秦思央有些生硬地別开视线，现在可不是什么动春心的时间。“五爷您千万别误会了，我想请您来听我的戏实在是真的有事求您……”接着她就把事情和她和她师傅的推测全倒给他听。

　　姜执熙听着也慢慢严肃了起来。陈鸽儿和秦思央的推测确实是很有可能，包场这可不算小事，就是他也是现在才知道的，能把这事压下去的也只有他师父能做到啊……有他母亲在，一个小小县令的儿子不应该逼得他师父这样子做啊，难道是辰春园真遇上了什么惹不起的主

　　看姜执熙在为她的事思考，秦思央有些不自然的咬了咬嘴唇，声音满是乞求“就算，就算这些都是我们师徒两瞎猜的……您劳驾去挺场戏也能放松放松，可如果真的是那样，您这分善心便是救了我这个可怜姑娘，下半辈子为您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您的。”

　　含泪的美人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到底也不忍心拒绝，更何况，如果真的是那样，这样一个年轻的小花也不知道要枯萎在哪了。他到底还是心软的松了口“好吧，我会去看看的。”这话真的可以说是承诺了。他只要去了便会尽他一切可能不让她落入那样的境地的。

　　“那真的是太谢谢五爷了，那那那我先回前面了。”秦思央感激的看向姜执熙，情绪也因为姜执熙的承诺变得有些小激动，她就知道，她多看一眼都心动不已的男人果然是差不了的。

　　秦思央来的快也走的快，她可得赶紧去前面上妆了，她刚把之前的妆洗了，一切都得重新化。

　　而这厢陈莺儿的房间里只有她和老班主父女两人，气氛是空前的冷。虽然老班主是同意了让秦鸾儿替女儿上台，但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痛快的。

　　陈莺儿眼睛红红的靠在塌上撅着嘴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那人本来就点名要的是秦鸾儿，凭什么让她登台扫那人的面子。

　　付四爷包场的事确实是陈班主压下的，虽然压的快可还是有小部分的知道了付家爷要来，继续硬压反而让人怀疑，就把为数不多知道付家爷是包场的人压住了。知道这事的人就包括陈莺儿。

　　可他千防万防没防住自己亲生的女儿，他对女儿从不设防，书房卧房也让女儿进出。这不今晚的蹊跷就被陈莺儿发现了。他精心弄好的安排这下彻底被陈莺儿和自己突然的鬼迷心窍给搅黄了。

　　“我都给你说多少遍了，辰春园就没有过牺牲女人的传统！你是我的女儿！你上去绝对不会有事的！秦鸾儿上去了，可就回不来了！”陈班主有些生气的拍着桌子对陈莺儿喊道。

　　陈莺儿有些不以为然的扁扁嘴“下午让秦鸾儿换我的时候，您可也是同意了的啊！现在都这时候了，说这么多有用吗”

　　唉，这也是陈班主最后悔的一点，他当时真的是突然被猪油蒙了心啊。秦鸾儿是他妹妹的心头肉，他也是一点点看着她从小丫头片子成角儿的。

　　就算抛去感情层面，他们辰春园捧个角出来也不容易啊。现在他们这一辈慢慢老了，原先的票友也慢慢不来了，新一代里面成角的男孩倒是不少，女孩却是及其稀有，能号召到票的满共就四个。秦鸾儿在这四个里面是最稳的一个，加上年轻漂亮，再在台上待两年成为下一个陈鸽儿也有可能的。

　　千言万语也最后只能化成了一声长叹。事实也已确如自己那不孝女所言，没办法挽回了。

　　“陈钦钦，你有没有想过，今天那位爷让我交秦思央我交了，下回有爷让我交你问该不该交”

　　“爹爹，你说什么呢，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啊！”听了老班主这话，陈莺儿顿时不乐意了。

　　“是啊，我的女儿是你啊”陈班主又是一声长叹“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你陈莺儿和秦鸾儿的身份互换了的话，秦鸾儿会怎么做”

　　“她肯定是巴不得我赶紧上台赶紧唱完赶紧走，我走了就没人和她抢……！”陈莺儿有些激动的喊到，又立马自己说漏了什么，及时的住了嘴。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陈莺儿没说的那三个字他就是用头发丝都想的出来是谁。顿时便怒火中烧“你个死孩子！我还当你这么做是为了辰春园！原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陈莺儿脾气也上来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我是为了自己装了病，可您也为了辰春园同意了。结局已经现在这样了，您还来我这和我吵干什么！现在这样多好，秦思央去了富贵窝，五哥哥新戏的女主角就只能是我了，你的辰春园也保住了，有什么不好的！”拍桌子吵完又坐下来冷哼一声“您无非是想把郭甩给我一个人，让你自己心里能好过一下罢。”

　　“你个逆子！”陈班主被她气的两眼通红，拿去手边的茶杯就往地上砸。“你死了那条心吧，姜执熙的戏和你一点关系都不可能有，姜执熙这个人更是和你一点可能都没有！”

　　冷眼看着自己爹恼羞成怒的盛况，陈莺儿不屑地道“呵，这次戏可是五哥哥自己选角，姑娘里面论功课论嗓子也就秦鸾儿能和我比一比，她都去了富贵窝，还有谁能和比！”

　　“那大小姐瞅瞅我和你比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