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桃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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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时过正午，餐厅内几乎没有客人过来用餐。南野希订了一间双人包间，另叫了一壶烈酒送上来。
狯岳点完餐，看到南野希独自斟了一杯，问：“这么烈的酒你也能喝的下去？”
南野希将自己的酒杯送过去：“你要喝吗？”
狯岳耸了耸肩。
“以前冬天没有足够的衣服御寒，我就会去酒馆买伏特加暖身。曾经还有一次因为喝得太多，酒精中毒过。不过现在已经很少喝了。”她小口小口地将杯中烈酒吞入腹中。
菜慢慢的上齐了，转眼间，手中的酒只剩下了半壶。
狯岳见她光喝酒不吃菜，出声道：“喂，你别光顾着喝酒，也多吃点东西啊。”
“我不叫喂。”
“哦。”
“我叫南野希。你要是乐意，也可以叫我小桃。”南野希举起酒杯，从杯口上方看向他。
“管你叫什么名字。”狯岳不理会她，自顾自蒙头吃饭。
“‘小桃’还是你给我起的呢。”她把酒杯放在一边，总算拿起了筷子。
狯岳抬起头来，“啊？”
“你不记得了？也难怪，毕竟你脑子不太好使。”南野希夹起一小块混着蟹黄的米饭塞进嘴里。
狯岳坐在对面瞪着她：“等我吃饱了饭就去缝上你的嘴。”
他低下头去，一边吃面一边回想自己的生命里是否真的出现过这么个人。
十二年前，狯岳三岁，那时他已经是独自一人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吃没有穿，在泥地里打滚都没有人管，终日和野狗抢饭吃。为了活命，他学会了偷盗，学会了欺骗，学会了如何牺牲他人保全自己。
在那个寒凉的、看不见光亮的世界里，他自以为掌握了生活的真理，认为人世间所有的苦难都是没有尽头的，唯有将他人的幸福摧毁，在其之上建立自己的幸福，才能够得到一点点神明赏赐般的快意与安心。他像一片浮萍，在驱赶打骂中浑浑噩噩地漂浮着。
一个夜晚，他赶走其他流浪儿，占据了一座桥洞。正当他准备睡觉时，一个小小的身影摸了过来。小身影不小心踩到了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抱歉，随即就被狯岳按在了地上。
“疼——”稚嫩的声音响在耳边，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狯岳并没有手软，张开双腿骑在她身上，“你回来干什么？”
小女孩委屈地说：“回来睡觉啊。”
“这里已经是我的地盘了，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下来，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狯岳不为所动，夺走她手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面包和发带。”
“哪来的？”
“从垃圾桶里捡的。”
他伸手上下摸了摸。女孩子被摸急了，带了点屈辱地斥责他：“你干什么！”
他摸出来了一个口袋，里面叮里当啷装了很多东西，有玻璃磨成的半只耳饰、贝壳、糖纸、干枯的花朵……净是一些没用的东西。
狯岳不解：“收集这些破烂干什么？”
“它们才不是破烂呢，还给我。”
狯岳放开了她，女孩一把夺回了自己的口袋。他看着女孩视若珍宝般地检查着口袋里的每一样东西，深深地怀疑她脑子是不是有什么疾病。
他吃起了女孩的面包，问：“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女孩一转身看到自己的面包被吃了，忙叫起来，“啊我的面包！那是我准备明天吃的！……算了，你要是饿了就吃吧，反正我也不饿。对了提醒你一下，那片面包下边的部分已经发霉了，你可不要把那里也吃了，不然会闹肚子的。”
她一说完就跑到桥洞的另一头，离狯岳远远儿的。
狯岳不悦道：“你离我那么远干嘛？怕我吃了你？”
“有可能。”
“有你个鬼啊，过来。”
“才不要呢。”女孩将身子背过去。
“我叫狯岳。”他在这头喊道。
“知道啦，狯岳。快睡吧，狯岳。”女孩回应道。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女孩害怕地缩到墙角边。
“你干什么！”
“既然你不过去，那我过来不就好了。”狯岳在她的身边坐下，伸手扯了扯她的脸蛋，“别那么紧张啊。”
女孩拍掉了他的手。
“你要是没有名字，那我给你起一个怎么样？”狯岳提议道。
“随便你。”
“我想想……叫‘桃’吧，怎么样？桃子呢，又香又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你听，momo——，很可爱吧？”
女孩心里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极了，装作勉为其难接受的样子：“你爱叫就叫吧。”
狯岳看她接受了，便滔滔不绝地问了许多问题：“小桃，你几岁了？”
“三四五六岁了吧。”
“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十几天了。”
“你之前都怎么吃的东西？”
“捡的呀。”
“在哪里捡？”
“垃圾桶呀。”小桃觉得他的问题真搞笑，难不成还自己做吗？
狯岳嫌恶地说：“你也不觉得恶心。”
觉得恶心你还吃我的面包！
小桃说：“垃圾桶里有很多宝贝呢，还有很多看上去过期了但其实很干净还能吃的东西。我曾经捡到过一袋橘子，虽然半边已经烂掉了，但另一边没有烂，而且还很甜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瓣干橘子皮，“你闻闻看，很香的。”
狯岳没有闻，他躺倒在地，看着满天星星不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他问。
“想过，在我睡不着的时候，我经常会去想。”
“是什么样子的？”
“有冒着热气的猪排和味增汤，一顿可以吃两碗米饭。有好看的衣服和鞋子，还有好多好多甜甜的糖果……有一张暖和的床，能够和喜欢的人手牵手躺在上面……差不多就是这些吧。”她羞涩地笑了笑。
“你还真是容易满足。”狯岳评价道。
“你的呢？”
“我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别人觉得我是一个强大的、厉害的、不好惹的家伙。想要被别人信仰、追逐，而我留给他们的永远只会是一个遥不可及的背影。”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想要做一个很厉害的人啊。”
“嗯。”
“那我要做狯岳的第一个追逐者！等你出名的时候，我就可以向别人炫耀说‘我是第一个发现那家伙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的人’！”
“快别说了，恶心死了。”狯岳翻了个身，不让她看到他的脸。
“哪里恶心啦！”
在小桃看不见的地方，狯岳攥紧了手，悄悄的心动了一下。
这之后两人各干各的，但每个晚上都会回到桥洞里休息。有时候小桃会带点面包之类的回来，狯岳也会分给她难得的糖果。
某一天，狯岳告诉小桃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他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来到一座寺庙里。院子中央有一个许愿池，狯岳从水中捞出一把硬币给她。
硬币被水洗得清亮亮的，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但是小桃没有接，她告诉他：“狯岳，这个东西我们不能拿，你把它们放回去。”
狯岳皱起眉头：“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我们迟早会被饿死。”
“不行，这是别人的愿望，我们不可以拿走别人的愿望。”
“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难道比我们的命更重要吗？！”
“狯岳，只要你想活，就一定会有生存下去的办法，一定不会死。你不是想要做一个了不起的人吗？”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在一切可能实现以前，我首先要确保自己不会被饿死。”
小桃不肯接受他的说法。
那一刻，狯岳明白了这个人和他终究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在当初相遇的那一晚他就有了这种感觉。他们迟早会分道扬镳，迟早会从彼此的生活中出走，从此永不相见。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在那之后，他已经不太记得清楚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了。只记得小桃转身离开时的背影那么得凛然决绝，像要从他的眼睛里振翅而飞。捧在手中的硬币沉重而寒凉，似要将他的掌心深深烙印……
一年后，他们在悲鸣屿行冥的寺院里重逢了。小桃很高兴，她像是忘记了那一晚，热情地欢迎着狯岳。
她邀请他：“狯岳，一起来玩吧。”
“啊？不去。”狯岳在寺院里看来看去。
“可是我想和狯岳一起玩。”
“烦人，你快点走开。”
小桃不太高兴了。她看到狯岳好像在找什么东西，马上就把坏心情抛诸脑后，好奇地问：“你在找什么？我来帮你一起找吧。”
狯岳终于拗不过她，叹了口气道：“你先去玩吧，我待会过去找你。”
小桃听到他答应了，开心地说：“那我先去啦，你快点来~”
看到她蹦蹦跶跶地走了，他总算能够放心地翻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好东西，他兴致缺缺地前去赴约。等他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群焦急的孩子和一只掉落的鞋子。
他知道那是谁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独自下山玩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小桃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