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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归来的宛陵霄 ...

  •   “望少君明察慕槿通北案,勿让霍家尸骨未寒,心先冷!!”

      “霍家四十年来为西岭殚精竭虑,派出死士力量,才查出慕槿为那出卖西岭之叛徒!证据确凿,望少君从严发落!”

      少时。

      寒城高地,定寒殿,伫立最高处。

      宫殿内,罗主事跪在中央,森冷的光芒和影如地狱的犬牙般落到他头顶,他里衣湿了一片。

      他是霍家的旧部,这数十年来追随霍家,对霍家长子霍婪唯命是从。
      谁知,今早事发,引爆西岭——

      今晨,旧族按例晨出,却乍见那离毕广场上放了数十具横棺。细看,横竖霍家人几十口人,都丢了命地躺在那里。饶是旧族于风浪里翻惯了跟斗,也是被这个场景骇得魂飞魄散。

      卫军来了,府兵来了,惊骇的老百姓被赶走,只敢在外围张望。罗主事得到消息时,正在吃他那放在髹漆木盒中的昂贵赤果,却也顿时吓得人仰马翻、屁滚尿流。

      他先是为那么多人倏然丢了命害怕。但后来,知晓并非定寒殿发难后,他又感觉峰回路转,害怕之余又多了新的担忧。

      ——霍家是他主家,如今突然以这般诡异之势倒台,他怎么办?

      要知道,霍家那些糟污事,他几乎都有参与。其中最大一桩,就是勾结北蛮一事,好在昨日霍家钉在了那无权无势的慕槿头上。

      作为活下来的知情者,罗主事知他必须推动定案,否则,一旦翻案,他……

      “从严发落?”

      “是,有信笺为证,都为讯鸟所所截!慕槿传讯北境,害您和数位将士受伤,望您严惩!” 罗主事高举双臂,尖声尖气地道。那是他常年拍马溜须养成的口气,但在庄严的定寒殿却略显滑稽。

      他托起的一叠信笺,正是昨日霍烟拿出的慕槿“通敌”的罪证。

      但殿内一片沉寂,却又让罗主事的汗水扑扑扑地向下淌。

      只见两座多臂神像相对,金光灼灼,高大的人影却藏在高座前的黑雾下,让人看不明晰,只觉遍体发寒。

      却听那高殿之上,传来一惫懒男声:
      “……罗主事,此次归寒城,我于途中听闻些许趣事。你解解惑罢。”

      罗主事:“少、少君……您请问。”

      一声怒号,黄泉狼从殿上冲到罗主事跟前,血盆大口和漫天血腥气再度骇得罗主事头晕眼花。

      罗主事再定睛一看,却见狼拖来的是两封信笺。

      “少君,这……”

      “罗主事请看。”

      陈旧的封皮让罗主事心生不祥。但仔细翻开一看,罗主事却是脸色大变,真的呈现出什么叫做惊恐万状、栗栗危惧。

      只见宛陵霄送来的一封信笺,来自暗部属卫,上面仔细写明了霍家以霍婪为首,如何收取北境将士贿赂,试图在北境小村落为蛮族放出一条口,帮对方获得军功;

      而另一封,却是禀明了他罗主事如何教授霍婪谎报军人数目,拿巨额空饷,随后花天酒地。

      殿上只有手敲巨剑的清脆声响。

      但此声在罗主事耳中,却巨如钟磬。

      一切尽在不言中。

      “少君,冤、冤枉……”
      罗主事话刚出口,鱼泡眼却是猛然一瞪,身子化为黄沙,如泥鳅一般悄然消失。

      这正是西岭功法。

      他已知杀意,只想全力逃走。

      然而,不过一瞬,他臃肿的身子却倏然顿住了。

      ……黄沙拍地,一道阴影已退回了定寒殿上方。

      但罗主事睁大双眼,因为他根本没看到任何过程。

      然而,他的身体上,已血流如注。

      七七四十九道伤口,穿透了他的奇经八脉。

      而诡异的是,是那伤口和血流。

      血呈乌红,竟已凝结。

      部分伤处流脓,炎臭熏天……竟似乎存在已久。

      “嗬嗬……”罗主事瞪眼,只觉生命已被提前抽走,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上方。

      他素有听闻关于这位少君进入西岭时,便带着某南地的诡谲功法而来,那与时空有关,是可以搅动天道的逆天法,却从未料想会亲眼所见和亲身见识。

      此时,他才意识到传闻中的可怕并非虚传!

      “这是……献……献……长……”

      殿上的人却是一声冷笑。

      乌黑的浓烈之影掠过罗主事,这才把那散落殿前的“罪证”信笺拿起,送回了殿上。

      漫长的寂静中,沙哑声起。
      “罗主事,这将人法印仿至信笺上的事,如今在寒城的确难做,但不是不能做。”

      “万金散、琉璃石……此偏僻法门,我方入西岭时,便误打误撞得过。”

      罗主事瞪眼,只有喉咙能发出嘶哑的碎影。

      “此计的确毒辣,但你们尚欠火候。”

      罗主事却已倒下了。

      倒下前,他直直地伸出手,似乎试图在生命的最后一息,探清那殿上虚妄,但失败了。

      他的头落在一片血污中,死不瞑目。

      “少君,罗主事死了。”
      “唔。”

      “少君,那接下来……”一位身穿黑甲的卫军入殿,单膝跪地,尊听教令。

      殿上人却静默几息。

      “慕槿人在何处?”

      卫军当即惶恐:“慕、慕姑娘?她当下被关押在囚诫所。”

      见殿上罗主事惨死,卫军当下不由战战兢兢地揣度上方人之意,“还请少君惩罚属下失职!只因属下之前听霍家训话,误解了慕姑娘真有异心!”

      “属下这就立刻命人放了慕姑娘,并好生宽慰,不让慕姑娘再受这般冤屈之苦!”

      殿上人却冷声道:“不,谁让你放?直接把她从囚诫所押过来。”

      ......
      “少君回来了么?他现下如何?伤可全好?”

      “慕姑娘,小的可不清楚,少君只说了送你过来……别乱动,慕姑娘,你如果摔了的话,我们可没法对少君交代了。”

      雪山的雪阶上,慕槿正被押送,

      而她的样子好不狼狈。

      她依旧被锁灵绳绑着,双手被捆在腰后,眼睛上也布下了一层白雾。

      这是西岭对付犯人用的法诀之一,可以干扰人的感官,令人不可视物。

      她脸色煞白,被推着朝前走,仅能隐约能听到不远不近的议论声。

      “那是谁?是慕槿吗?”

      “是她。怎么她如此狼狈?她不是少君的情人吗?少君难道不怜惜?”

      “怜惜什么,你这几月难道不在西岭么?先不说她身上还背着背叛西岭的罪名,就说从前,她刚来西岭时,也是这么被押过来和押出去的……她和少君的事,就是谜啊。”

      “唔……我看,这位慕槿今日不会好过。少君一向铁面无私,此次事发,自然是要亲自审她。”

      正午时分,烈阳攀上天幕,照射着群殿的雪顶。

      慕槿走着,头顶渗出薄汗,朱红的唇已不见血色。

      这一切119号都看在眼里。

      119号不由咬牙……这个宛陵霄,又来折腾人!

      【十号,别晕晕乎乎了,你马上就要见宛陵霄了。】
      她已匿在慕槿识海中,只有慕槿能听到她的声音。

      【在他面前,打起最大程度的警惕和精神,别再被套话了!】

      慕槿小脸发白,却道:【好。】

      【记住我之前说的事了吗?】

      【知道,我作为一个被囚禁的人,不知道霍家人死了,也并未察觉到他为什么提前回来。】

      【嗯……总之,我如果从他那里知道霍家人死了,得吃惊。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119号缓缓点头。慕槿虽然经验不足,但听话。

      不过,她依旧不放心。

      因为……

      在过去,几乎她们每次面对宛陵霄,都讨不了任何好。

      慕槿几乎见一次宛陵霄,就被套一次话。

      如果不是有她119号稳住,一切都快功亏一篑了。

      “到了。”提着慕槿的从卫站住脚步。

      森寒的空气迎面而来。慕槿到定寒殿了。

      她被推进去,只觉氛围瞬间变得窒固,像是有巨大的网和威压扑面压来。

      宛陵霄在的地方,大多都有这种感觉。

      慕槿的后背肉眼可见地僵硬。

      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给慕槿赐座。之后,除她,其余人退下。”

      慕槿躯体似更僵硬了。

      之后,她被按着坐下。

      她坐在交椅上,虽然狼狈,但纤弱的身子挺直,露出了优美的曲线。

      一片交错光影中,她白雾蒙眼,双手被缚,雪白的脸上透着红。

      恰如神女落难,处处透着易碎感。

      “睁眼。”那声音陡然变近了。

      慕槿眼前的雾被除去了。

      她抬头,看见了宛陵霄。

      他本黑影缭绕,但她目光触及他的瞬间,他身上的黑雾也消失了。

      宛陵霄今日第一次露出了他的形容。

      余雾之下,是个昂藏八尺的男人,远远望去身姿卓绝,犹如冷月。

      只这明月瘦削,平添凌厉。

      他一眼扫下,轻易能攫住人视线。其一对墨瞳,亦隐隐呈现暮山紫,大约和他早年重铸金丹未用正道的方法有关。

      而他的目光,更是如鹰一般锐利,让人望而生畏。

      寒风自天窗拂来,他却未动分毫。风只吹动了他肩膀上的狼裘,其上狼头有三只猩红的眼,那是他在西岭大猎中的战利品。

      银质扣带套在他的艾褐辫线袍上,稳固地扣着巨剑“闲邪”。

      “慕槿,笪霖村的慕姑娘,我的‘情人’,又到我们的对谈之日了,期待么?”
      ……
      “慕槿,芳龄几何?”
      “双十。”

      “南域笪霖村,我们相遇的蛇窟十里,是你的家乡。”
      “是。”

      “说说你的家乡。”
      “笪霖村,那在南域的最北部,是南域最寒冷的地方。一年四季,都有一种叫思霖的花朵开放。我小时候,爹娘最喜欢带我去后山看思霖花,但一场瘟疫后,爹娘都死了。我靠采思霖花谋生。钱不够,我就去帮村郊陆婶做工,村里人都很好。”

      “花怎么卖?”
      “三钱一束。”

      “今日,霍家人与我说你背叛西岭,我已得铁证,你有什么要申辩的吗?”

      119:【他要来了,小心!】

      大殿中,宛陵霄脱去三眼狼狼裘,仅着辫线袍。

      自来到了西岭,他就放弃了故乡南域文雅的装束。他颀长的身量在地上拖出影,手臂曲线刚健有力。

      但宛陵霄凝视慕槿,眉眼冷淡,却不像对情人,反倒像对囚犯。

      这是他们惯例的场景,每二旬,就会来一次。

      119号每到这个时候就抓狂。

      她深知宛陵霄并不信任慕槿。在过去,慕槿因为经验不足已经露出破绽。但他们不能放弃,她必须得帮慕槿打起精神。

      【快,快喊冤!】
      慕槿闭眼,又睁开,目光畏惧和伤心并存:“少君冤枉!我知少君从未放弃对我的怀疑,但我绝未做过勾结北蛮之事。当年瘟疫,便是北蛮驱使的疫婆散布,我怎可能去联系北蛮?”

      宛陵霄依旧冷冷淡淡地看着慕槿:“哦?”

      慕槿咬唇:“我不知霍家是用什么方法把我的魂印印在信笺上,但必定是伪造!”

      宛陵霄冷笑道:“慕槿,本君也想相信你,但你可知法印无法伪造,如今算是铁证如山。”

      慕槿:“少君,这不可能......”

      “我劝你交代比较好。”宛陵霄又漫不经心地道,“霍家的幸存者什么都告诉我了,你难道还要我在这个时候,亲自把你提去葬礼对峙么?”

      慕槿听到“霍家幸存者”时,神情未变,眼眶依然红,绑在腰后的手几不可察地凝固了。

      【他在诈你!】119号忙提醒她。

      【他根本不是在问你是否背叛,是在试探你知不知道霍家之死,快作出吃惊和困惑的模样!对,就是你在我这里听说霍家人死的反应,重复,快重复!】

  • 作者有话要说:  5.25 在其他反馈和基友的建议下,修改了一处描写。谢谢基友【年可】直接上手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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