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挫》规寅

36、剑源4

　　如果有选择的话，韩笑也不想踏进这个鬼村。
　　因为他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他从棺木里坐起来时，老头就蹲在棺木旁边，看着他桀桀狂笑：“你醒了！你终于醒了！那是不是能答应我了？快答应我吧！”
　　“答应我吧。”
　　“答应我吧！”
　　“我守了一百年了，该解脱了吧？”
　　“答应我吧……”
　　韩笑听不懂，老头的话全当放屁。他没什么表情地环顾了下四周，除了一堆草，一堆石板，一个疯老头子和一个看起来像哑巴的店小二，这个地方就没什么了。
　　脑子里对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印象，老头和那店小二似乎也威胁不到他，但韩笑知道他得离开这里。
　　老头在一旁打量了会，意识到韩笑很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脸上笑容越发诡异甚至带着一丝扭曲：“你居然忘了！你居然忘了！！桀桀桀你怎么可以忘了！以为忘了就可以逃避吗？天真！休想！你休想！”
　　老头在他身边喋喋不休了大半个月，而这大半个月韩笑一直在找离开这个地方的法子。他几乎将整个继戎村翻遍，细致丈量了每一寸土地，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就像鬼打墙一样。
　　随着他被困的时间越来越长，老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兴奋。
　　“桀桀桀我就说你逃不了吧！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本来脑海中就混混沌沌不舒服，这老头还一直在发出蚊子一样的声音。某一天，韩笑终于忍不住了，一把伸手掐住了老头的嗓子。
　　老头发出“叽”的一声后，满脸惊恐看着他。
　　“怎么出去？”韩笑冷冷道。
　　老头并不说话，嘴巴张的老大，眼睛瞪得能看到那浑浊的眼球上逐渐蔓延着血丝。
　　韩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掐过头了，立马松开手。
　　老头顺势跪在地上，拼命咳嗽着，喘着气，好半晌才沙哑地说：“我怎么知道，这地方不是你自己搞出来的，你问我？你居然问我？”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癫狂地笑了起来：“你居然问我哈哈哈哈哈你居然问我……”
　　老头没法交流，于是韩笑想起了另一个活人哑巴店小二，然后发现刚刚还在旁边的人此刻无影无踪。
　　……
　　灰头巾正躲在一个墓碑后面，瑟缩着。
　　没办法，他害怕。
　　第一次看到这个无脸男他就没来由地害怕，更何况刚还看到守墓人差点就被掐死了，他怎么还敢待在旁边。
　　灰头巾躲了一阵，又听到了守墓人的笑声，心里的恐惧减了几分，伸出头想看看情况是不是好点了，刚探出脑袋，就被刺目的红色糊了满眼。
　　“怎么出去？”冷冰冰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一瞬间，灰头巾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很久了，是尸体都化成土的那种程度。
　　韩笑看着这不知为何要缩在石板后面，此刻脆弱的如同纸片般的店小二，正疑惑他怎么不说话，然后突然想起来：哦他好像是个哑巴来着。
　　那只能让他带路了。
　　于是韩笑将店小二提拎起来，曲起手指在他后面点了点：“带路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店小二才迈着僵硬的步子，带他往一个地方走着。
　　两人走啊走啊，很快灰头巾就停下了脚步，瑟缩着指了指眼前树立的石碑。
　　这个石碑韩笑自己乱逛的时候就找到了，不同于其他的石碑上都刻了字，这个石碑上什么都没有。
　　“有人…说过…”细细弱弱的声音响起，韩笑突然意识到是自己一直以为哑巴的店小二在说话，对方低垂着头，似乎还在发抖，“这个石碑出现字后，就能出去了。不然…这里永远只进不出…我知道的就这些。”
　　灰头巾说完，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不抖的这么厉害，微微抬头偷睨着韩笑，只希望他听完不要突然暴起伤人。
　　“谁告诉你的？”韩笑问他。
　　“我、我不知道，记忆里是这样。”
　　“你好像很怕我，为什么？”韩笑又问。
　　“啊？”灰头巾反应了好一会才摇头，“我…不知道。”
　　韩笑不再说什么了，他走到石碑前仔细观察了起来。灰头巾见他似乎无瑕顾及自己，立马蹑手蹑脚溜了。

　　韩笑站在碑前看了会，然后开始往上刻字。但当他凝聚起剑气要写时，猛然发现自己竟不知道往上写什么东西。
　　潜意识里，这个碑似乎不能乱涂乱画，也不能随便落笔。
　　他就像一个木雕般，提着手指定在了碑前，良久未动。
　　“小子，傻了吧！”老头又来了，看他这副模样，惋惜道，“我还以为你要随便写什么东西上去呢，可惜你小子到今没动。
　　“之前误闯这地方的傻娃个个都想出去，那家伙也把他们带到这里来。嘿，你猜怎么着，试图在上面写字的都死了！
　　“我看你还是答应我吧，你如今这半傻不傻的样子，就别尝试了。”
　　老头说完，下意识离他远点，免得对方又突然伸手掐人。
　　韩笑听完确实动了。他微微转头，看着老头：“答应你什么？”
　　“哦豁，你这是想开了？想答应我了？小子我告诉你……”
　　韩笑懒得听他废话，冷冷地又重复了一遍：“答应你什么？”
　　“……嘿嘿，你自己答应的，百年之后等你醒来，我就可以解脱了，不用当这劳什子守墓人。”
　　韩笑对老头说的事没啥印象，他微微蹙眉：“我并不认识你。”
　　“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认识不认识我都没啥关系，你答应我就行了。”老头打量了他一眼，“反正我记得你，红衣服红鞋子，是个男的，就是你。”
　　“老头子我就见过一个人整天穿得新郎官似的，就是你。当时你……”
　　“我答应你。”韩笑眼见他越扯越远，打断他。
　　“你就是……等等！”老头猛然顿住，有些激动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答应你。”韩笑没什么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却见老头面色突变，脸上那种癫狂的兴奋消失不见，反而变得灰败起来，“不对！不是你！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明明都是一样的衣服啊！为什么为什么！”
　　他歇斯底里，嘴里一直念叨着“为什么”，然后突然安静下来，直直盯着韩笑，就在韩笑以为他要扑过来时，老头却自己转身跑了。
　　看样子答应老头也并不能让自己出去。韩笑望着周围已经看腻的景色，感觉一股疲惫涌上心头。
　　要不，把这个地方毁了吧。
　　反正，无论什么，只要毁了，问题就不存在了。
　　随着这个想法逐渐清晰，韩笑指尖的剑气越来越凝炼，然后他抬手往旁边挥去。
　　上一秒还在风中摇曳的一大片野草连着泥土翻了个面，然后好几具看着有年头的棺材露了出来。
　　韩笑低垂着眼，面无表情地继续凝炼着剑气。
　　风越来越大，卷着泥土和野草，甚至一些被腐蚀得严重的棺木也被卷到了空中。
　　此刻灰头巾正躲在暗处瑟瑟发抖，他不敢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等这个活阎王撒够了气再说。
　　作为这个地方的扫墓人，干了很久，他对这些墓碑都产生感情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如其来的风停住了。灰头巾探头一看，一片狼藉，棺材里的东西被卷得到处都是，地上还能看到散落的白骨，那些长的漫山遍野的草都没了，地面光秃秃，十分难看。灰头巾心疼死了，见韩笑不知道猫在那个无字碑前干什么，好久都没动，才小心翼翼找来工具去清理残局。

作者有话说

　　灰头巾：%&%#（爆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