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上部）》judy_1997_1997

9、第 9 章

　　吃过晚饭后，宫蝶衣就早早睡下了，因为脚伤的缘故，她有些发烧，还伴着咳嗽。
　　“小姐，要不要去请御医来？”有些不忍心看她如此痛苦，身边的小梅轻声询问。
　　“没事的，我自己就是大夫，难道还会医不好自己吗？”笑着拒绝了她的建议，宫蝶衣将小梅递来的药喝下，“你也早些休息去吧，别等我好了，你又病了！”
　　“可是——”不放心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宫蝶衣，小梅实在是不能安心去休息。
　　“不要紧的，快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将身上的被子盖紧，她乖乖的闭上眼，见她如此，小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拿着药碗和毛巾离开。
　　“吱！”的一声，门关上了，本来已经紧闭双眼的宫蝶衣慢慢睁开了眼，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然后松了一口气，这个小梅，最近越来越严格了。不过真正让自己介意的，是白天那个见到的男子晏子期，为什么连周炎都没有发现自己是假冒的，他却可以轻易就发现自己是假的呢？
　　“咳咳咳！”窗外似乎有什么人，从床上爬起来，宫蝶衣有些艰难的走到窗前，推开窗，站在窗外的，居然是周炎，此刻，他独自一人，那些本来跟在他身边的太监和侍卫已经不知去向，“怜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现在外面可是有些冷了！”他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大王，你这是？”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上怜月阁做什么？
　　“我听太监说，你没有召御医来看看，所以来看一下，你的脚，没事了吧？”说完，他爬过窗子，进入了房间，仔细的打量着宫蝶衣的脚。
　　“没什么事了，谢大王的关心！”不动声色的走到桌边，蝶衣倒了杯茶，放在自己的对面，周炎见这举动，知道自己被对方邀请入座，于是笑着坐到了她的对面，拿起了拿杯茶。
　　“大王，您似乎是忘记了，即将成婚的男女在成婚前，是禁止见面的，这样很不吉利！”笑着看着眼前的男子，宫蝶衣提醒道。
　　“可我们白天已经见过了！”周炎笑着回答，言下之意，既然已经破了规矩就不怕什么吉利不吉利了，“怜月，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周炎的问题让宫蝶衣一愣，然后，她无奈的笑了，当初只是答应上官云要假冒他的女儿入宫三天，可没有想过连她女儿是怎么跟眼前这位安宛大王认识的经历也调查一下，真是自己的失策，可如今——抬头看向周炎，后者很认真的看着自己，究竟要不要对他坦白呢，宫蝶衣有些犹豫。
　　“看来，怜月已经忘了！”对方的语气听来有些失落。宫蝶衣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抱歉的看着对方，其实，这也怪不得自己，毕竟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上官怜月，自然不知道两人认识的经过。“记得，那是在春祭的时候，你和侍女上街游玩，与微服出宫的我在街头为了一块玉石争论了半天！”
　　“玉石？”宫蝶衣听后，觉得有些好笑，上官府怎么说，也是这安宛数一数二的人家，这上官怜月居然会为了一块玉石和当今安宛的大王争论，真是笑死人了。
　　“你记得了？”周炎见她在笑，忙问，宫蝶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看看他究竟还要说些什么趣事，“怜月，我记得你很喜欢讲故事，今天你想为我讲什么故事？”见她不说话，周炎以为对方是不愿意再谈论这个话题了，于是忙转移了话题。
　　“讲故事？”听他这么说，倒是难倒了宫蝶衣，自己并不是很喜欢讲故事，因为自己听过的故事少得可怜，不过，“大王真的想听吗？”
　　“对，你说吧，什么故事都好，反正你讲的一定很动听！”周炎笑着点头。
　　“那好吧！”笑着点头，宫蝶衣也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后说道，“那是一户在当地非常有威望的人家，当家人是一名年纪不过三十的男子，男子有权有势，又有一名美貌贤惠的妻子，可以说是非常的幸福。可是，这个男子还是不满足，因为他与妻子成亲近十年，却没有半个儿女，于是，他就找了当地最有名的大夫为自己和妻子诊断，大夫告诉他，他和妻子两人身体都没有任何的问题，可能是老天认为，他还不到有孩子的时候，于是，男子到处寻求仙丹妙药，想要早日得到一个孩子！”
　　“那他得到了吗？”周炎忙问。
　　“他找了近一年，可还是没有得到孩子，直到有一天——”宫蝶衣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才接着说，“他有一位好朋友到访，这个好朋友会观星象，测八字，是个能人，这个好朋友告诉他说，近日，他的夫人就会有喜，而且，还会生下一个美丽的女儿，这个女儿，将来会大福大贵，会给男子一家带来无限的荣耀！不到两个月，男子的妻子果然有了好消息，十月怀胎后，生下了女儿，可奇怪的是，夫人生下的，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两个，或者说，是一对双生姐妹，男子很高兴，忙把自己的朋友请到了家中，想让他给自己的女儿看看，究竟哪个女儿会给家族带来荣耀！”
　　“那么，是哪个女儿呢？”周炎显然是很喜欢这个故事。
　　“是那个小女儿，好朋友说，小女儿是天人转世，生来就是大福大贵的命。男子听了很高兴，可接着发生的是，却让他高兴不起来！”宫蝶衣回答。
　　“什么事？”周炎忙问。
　　“他的好朋友也替姐姐算了命，说她是暗星转世，留在家中只能害得家宅不宁，更有甚者，可能会导致整个家族的灭亡，总之，姐姐的命运跟妹妹正好相反，留着只会不幸！”宫蝶衣笑着看向此刻有些吃惊的周炎，“于是，男子命令家中的老仆将刚出生的姐姐丢出了家外，并对外宣称，自己的夫人只为自己生了一个女儿，并没有生下双胞胎！从此，妹妹成了家中的独苗，享尽了父母的疼爱！所有的人都忘记了，这个孩子，还有一个刚出生就被丢弃的姐姐！”
　　“有这样的事？”听她这么说，周炎忙站起身，吃惊的问，“那被丢弃的姐姐呢？”
　　“一个在襁褓中就被丢弃的孩子，大王认为，她的命运又会是如何呢？”笑着反问此刻询问自己的周炎，宫蝶衣喝了口茶，然后放下茶杯。
　　“这事，是真的吗？”不知道为什么，周炎觉得这故事很蹊跷。
　　“这只是一个故事，大王！”笑着回答他的问题，宫蝶衣站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只是一个故事，只是因为您想听，所以我才讲的！”
　　“真的只是故事吗？”不确定的再次询问。
　　“当然了！”笑着转头看向周炎，宫蝶衣说，“大王，天色已经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是啊！”看了下外面，确实是很晚了，再不回去，恐怕那些太监又要到处找自己，“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身体，明天我会派人来看你的！”
　　“谢大王的关心！”笑着点头，就见周炎从窗户跳了出去，望着对方远去的身影，宫蝶衣笑了，“真的只是个故事吗？”她反问自己，答案只有自己知道。

　　早晨醒来的时候，宫蝶衣的烧已经退了，可小梅在她醒来之前就看不到人影，是身边的宫女帮她把衣裳和鞋袜穿上的。
　　“她没有说去哪吗？”坐在梳妆台前，宫蝶衣询问帮自己梳头的宫女。
　　“没有！”宫女老实的回答，“一大早就没有看见小梅姐姐，兴许是被大王召去了吧！”想到之前小梅也曾经失踪过一阵，宫女猜测着。
　　“会吗？”昨晚明明已经见过自己，周炎怎么会今天又把小梅叫走。
　　“小姐，小姐！”正当宫蝶衣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小梅的大嗓门，接着，就看见她捧了一大束的鲜花跑了进来，“小姐，小姐，大事，大事！”
　　“你又上哪里疯去了？”不理会她口中说些什么，蝶衣让宫女停下，示意后面的工作由小梅来接手。
　　“小梅姐姐，这花交给我吧！”宫女接过小梅手中的鲜花，打算养在花瓶里，而小梅则拿起了梳子，走过来帮宫蝶衣梳头。
　　“上哪里去了，一大早就不见你的人影？”宫蝶衣看着对面的镜子，问身后正为自己专心梳头的小梅。
　　“我去御花园采花啊，听宫女说，现在那里开满了鲜花，可漂亮了！”一说起自己早上的经历，小梅顿时来了精神，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采花用了这么长的时间？”自己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看她采来的花，似乎也没有多得用那么多时间，“还去了别的地方吗？”
　　“是啊，我在御花园的时候，听宫女说，有一个太监淹死了，所以就去看看热闹！”小梅放下梳子，拿了面小铜镜给宫蝶衣，后者拿起来，照了一下，满意的点了点头，“到了那里，我见到了打捞上来的尸体，小姐，你知道那个死了的太监是谁吗？”
　　“是谁？”听她的语气，似乎是自己认识的人。
　　“就是那个替上官云送来两次东西的太监啊！”小梅忙回答。
　　“是他？”有些吃惊的回身看着小梅，宫蝶衣忙问，“你确定没有看错？”
　　“当然没有！”小梅很肯定的回答，“虽然那个尸体被泡得有些浮肿，可我还能看得出来！”
　　听小梅说得这么肯定，宫蝶衣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冷眼看向窗外。
　　“上官小姐！”门外穿来宫女的唤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上官大人求见！”
　　“请上官大人进来吧！”宫蝶衣站起身，示意宫女把上官云带进来，没一会儿，上官云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看来又是送来自己的。
　　“怜月，这几日在宫中可好？”有进来，上官云就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问道。
　　“有父亲大人的关照，岂有不好的道理！”因为有宫女在场，两人的谈话看来十分的客气。
　　“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家小姐与大人说会话！”聪明的小梅见到这种情况，忙拉着身边的宫女离开了房间，临走还不忘记关上房门。
　　“上官大人来此，是不是有什么要事？”宫蝶衣轻声询问。
　　“前几日，我差人送了补品来，想着这几日，你也该吃完了，所以再送些来！”说着，便把手里拿着的包裹放在了桌子上，“你身体不好，就多用些吧！”
　　“大人不是让太监送来的吗，怎么今天自己来了？”没有去接那包裹，宫蝶衣只是笑着询问。
　　“这个——”听她这么问，上官云一愣，然后笑着回答，“那位公公这两日身体不适，所以我只有自己来了！”上官云亲自打开了包裹，里面同样是一个匣子，打开匣子，装的不再是人参，而是一朵雪莲。
　　“怎么这么好的东西，大人不自己留着？”轻轻皱眉，宫蝶衣又问。
　　“明日你就要和大王举行大婚了，我虽不是你的父亲，可总希望代替我女儿入宫的女子，明天能够漂漂亮亮的做新娘，你说是吧！”上官云笑着说。
　　“上官大人真是费心了！”宫蝶衣冷冷说道，“这东西，您还是留给真正的上官小姐吧，我这个只做到明天的上官怜月，领受不起大人的东西！”
　　“你——”听她这么说，上官云几乎是抬哦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宫蝶衣抬头，冷眼看着眼前的上官云，笑道，“什么意思该是我问大人的吧，您送我这有毒的东西做什么？”
　　“有毒？”听她这么说，上官云一愣，脸色也黯淡了下来，“什么有毒，老夫送你的东西，可都是世上之人梦寐以求的东西，难道你看不出来？”
　　“梦寐以求的东西？”冷笑着重复着对方的话，宫蝶衣挥开了桌上的匣子，“不错，你送的人参、雪莲都无毒，可你把毒抹在装东西的匣子上了，是无色无味的毒蟾粉吧！”
　　“你胡说！”上官云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他有些哆嗦的否认。
　　“胡说吗？”笑着摇头，宫蝶衣看着他，“让我来告诉大人那位身体不适的公公究竟在什么地方吧，现在他正躺在存放太监尸体的地方，因为昨晚，他被人推进了池塘淹死了！”
　　“你，怎么会知道？”吃惊的看着对方，上官云也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什么都知道。
　　“怎么，上官大人认为，发生在宫里的事，我不应该知道吗？”宫蝶衣冷笑着反问。
　　“不，不是！”上官云心虚的低下头，“只是，宫里淹死了个把人，不算是什么大事，大概就是喝多了几杯，姑娘怎么会联想到老夫要害你呢？”他抬头看着宫蝶衣，声音却有些颤抖。
　　“那个太监，真的是因为多喝了几杯，才淹死的吗？”冷笑着反问上官云，后者的脸色还是很难看，“该不会是某些人为了掩饰什么，才这么说的吧？”
　　“够了！”打断了她的话，上官云有些愤怒，“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见他如此，宫蝶衣没有生气，她走到之前让小梅装包裹的木箱前，打开木箱，取出之前的包裹，然后放在了上官云的面前：“这是上官大人之前命人送来的东西，蝶衣一直都没有动过，就烦劳大人当着蝶衣的面，打开这些包裹吧！”
　　“这——”听到宫蝶衣的话，上官云愣住了。
　　“怎么，大人不敢打开？”宫蝶衣笑着问道。
　　“老夫有、有什么不敢的！”说着，他伸出 ，但还没有碰触到包裹，他的手又缩了回来，见此情景，宫蝶衣失望的闭上了眼，然后，她亲自打开了包裹，“你——”见宫蝶衣自己打开了包裹，上官云愣住了。
　　“这就是您送的吗？”解开包裹，打开匣子，之前送来的人参，赫然变得漆黑，“那个太监，就算你不把他推进池子里，也会因为曾经碰过这些抹了毒蟾粉的匣子，中毒而亡！”
　　“你，早就知道了？”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宫蝶衣，后者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我，毕竟是学医的！”只一句话，上官云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了椅子上。就这样，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连两人的呼吸声也可以清楚的听到，“究竟为什么，即使上官大人不愿意认我这个女儿，为什么你会想要杀我？”
　　后者看了自己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回答。
　　“让我来猜一下，是不是因为上官怜月？”见自己的问题让瘫坐在椅子上的上官云有了一丝的动静，宫蝶衣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但后者只是动了一下，却仍然什么都不愿意说，宫蝶衣只得说，“既然上官大人不愿意再解释什么，那就换蝶衣去向大王说明自己的身份好了，这样，也许大人就愿意说些什么了！”
　　“别去，千万别去！”听到宫蝶衣的话，上官云忙上前拉住了她，几乎哀求道。
　　“这么说，你是愿意对我说了？”见上官云点头，宫蝶衣坐回自己的座位，等着听事情的始末。
　　“怜月在一个月前，就失踪了！”上官云慢慢的说道，“我到处找她的下落，可一直都没有她的行踪，只是听她的贴身丫头说，怜月在失踪前的半月，认识了一个外地来此经商的男人，两人感情很好，怜月的失踪，只怕是与这男子私奔了！可就在怜月失踪的前一天，大王下了圣旨，要封怜月为皇后，连聘礼都送到了上官府，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
　　“那就去找那男子啊，找到他不就可以找到上官怜月了！”宫蝶衣反问。
　　“找了！”上官云回答，“我一方面对外宣称怜月生了病，无法吹风见人，另一方面，也到处打听这男子，可这男子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竟没有一人认识这男子，所以，我只有让你假扮怜月入宫，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骗过大王！”
　　“既然你要我假扮上官怜月，为何又要对我下毒？”冷眼看着桌上的匣子，宫蝶衣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担心，总有一天，你的身份会暴露，到时，只怕我的罪过更大，再说，即使大王没有发现，万一哪天你反悔，将你我之间的约定告诉了别人，那么，我们上官一家，只怕是要遭灭门之祸，所以，我就想着，在宫里对你动手！”上官云老实回答，“这样，就算你出事，大王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而且也不会有人怀疑，进宫的人是上官怜月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听到上官云的话，宫蝶衣笑了，虽然是这样的结果，自己早已经知道，可真正从这个人嘴里听到这些话，自己竟还是心痛，“只要我死在宫里，就不会有人怪罪你的欺君之罪，又可以保住你女儿上官怜月的好名声，确实是好计！”
　　“我——”听到宫蝶衣的话，上官云羞愧的低下头。
　　“好，好，反正在上官大人的心中，只有上官怜月才是你的好女儿！”笑着关上了那些匣子，宫蝶衣将匣子又推回了上官云的身边，上官云一惊，却迟迟不敢去碰，只是害怕的避开，“这匣子上的毒，我早已经解了，你拿回去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会杀了你！”
　　听到她的话，上官云立刻抱起匣子，准备离开，可到了门口，他又转身，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始终说不出口，最后才犹豫的问道：“大王那里——”
　　“滚！”宫蝶衣愤怒的吼声成功的让上官云迅速的开门离去。
　　“小姐！”见上官云抱着匣子离开的情景，小梅忙走进房间，只见宫蝶衣靠坐在桌边，双手紧握成拳，一声不吭，连小梅的呼唤也没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