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青云路》橙与白

3、规划

　　吃过饭，许故回屋去了。

　　一进屋，他就朝着书桌处走去。他不过在床上躺了几日，桌子椅子上却已经落满了灰尘，书上也积了一层灰，这足以见得在生病之前原主已经很久没看过书了。

　　原主日日出门跟人应酬吃酒，不读书，尽想些歪门左道，这般下来如何能考中？莫说五年，再考个五十年也未必能中。

　　许故拿布仔细擦拭了桌椅，又轻轻把书上的灰吹掉。

　　没想到啊，他高中毕业多年，如今又要参加考试了。他深深地明白，科举考试要比他前世参加的考试高考难得多。而且，这是真的改变命运改变阶层的考试，比高考要残酷。

　　本以为晋升过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这又来了新的挑战。人生在世，当真是活到老学到老，一刻也不得闲。

　　如今已经是九月份，往年二月份考县试，距离现在只有五个月的时间，这些科考的相关书籍他基本上没读过，也不知来年能不能考中。

　　不过，不管中不中，总要试试的。

　　毕竟，考不中，他还能干什么？

　　许故抬起手来看了看，这双手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干过粗活。再看一侧的铜镜，里面映出来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他这副身子，遗传了孙氏的美貌，虽病了一些时日，却也难以掩盖好相貌。白皙的肤色，微微上翘的桃花眼，高鼻梁，长得甚是好看。尤其是细长的眉毛，更是增添了几分女气。

　　许故摸了摸眉毛。

　　果然，这眉毛是原主故意修的。

　　一名男子日日涂脂抹粉，往漂亮了打扮，试图靠相貌来吸引人。

　　最终倒也如他所愿，进京后被公主一眼瞧中了。

　　长这样一张脸，若是不好好读书，没有资本，怕是又逃脱不了书中的命运，只能成为别人的附庸。

　　想到这里，许故动了动手。只听“啪”的一声，他把镜子扣在了桌子上。

　　这铜镜可是值钱的很，原主竟然拿钱买这种东西，还日日揽镜自照，暗自得意自己的长相。

　　殊不知，说他是附庸都是抬举他了。到头来，也不过是别人的替身。昭明公主看他时，永远都在透过他思念着别人。

　　想到这些事情，许故内心没来由地升起来一丝气愤之情，但又多了许多动力。

　　他要靠读书改变命运！

　　许故静了静心，看向了面前的书。

　　他拿过来一旁的布，把手擦干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书。原主从小就读书，到现在也读了十多年了，桌子上的书竟然还挺干净。只不过是放置的时间久了，有些泛黄，里面几乎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桌子上的书有很多，既有四书五经，也有一些注解类的书籍，诗词歌赋等等，但凡涉及到考试的书籍，都在这里。

　　许故有原主的记忆，县试要考什么他记得清楚。虽然要考的内容很多，时间也很短，但许故觉得必要一试。他做事向来有条理，此刻他没急着去看书，而是拿出来一张纸开始给自己做计划。

　　当初考研时，许故也是这样给自己列计划的。每一科都规定好学习时间。甚至于，一日之内，哪个时间段做什么事情都规划得清清楚楚。

　　研墨，开始写计划。

　　许故有些感激前世母亲为了磨练自己的性子，从小给自己报了各种兴趣班，其中就包括了书法。要不然，光是练字这一项就得费不少时间。这一项技能，在工作中也得到了领导的赏识，对自己的晋升可谓是助益良多。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没放松练习。每每休息，都会写几页毛笔字。

　　早上卯时起床背书一个时辰，剩下的时间看书，晚上的时间回顾一日所学。

　　至于八股制艺诗词歌赋，得等他看熟了、看懂了基础的知识再去研磨。

　　总之，先抓好基础。

　　这一晃，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孙氏开始做饭了。

　　这里一日吃两顿饭，巳时一顿，申时一顿饭。

　　下午的饭依旧是粗面馒头和咸菜汤，比早上好一些的是多了一个菜，大白菜。早上吃的是咸菜，现在吃的是白菜。一家八口人，就这么一大碗白菜。

　　许故没说什么，默默吃着有些剌嗓子的粗面馒头，以及几乎看不到油水的炖白菜。吃了几口菜，许故又去吃萝卜咸菜了。

　　孙氏最疼爱的就是二儿子，自然是发现了这一点。她贴心地道：“儿啊，你咋不吃菜？你还得看书，费脑子，多吃点菜。”

　　“不用了娘，我吃咸菜就好。”炖白菜没什么味道，几乎没放油，倒还不如咸菜有滋味儿。

　　孙氏关心地问：“你是不是觉得不好吃？你先忍几日，等过几日咱家的粮食卖了，就去给你割点儿猪肉吃。”

　　“不……”许故本想说不必，再看虎子那激动的眼神，又改了口，“多谢娘。”

　　果然，虎子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来笑容。

　　许故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吃饭了。

　　许故一向是个自律的人，计划已经做好，接下来就是实施了。吃过饭，他又去看书了。这一看便是一个时辰。

　　因为从小学习书法，练习毛笔字，繁体字他基本都学过的。所以里面的字他基本上都认识。可认识归认识，他却不太懂到底是何意。初看时，只觉得里面的内容晦涩难懂。

　　粗略地把文章看了三遍，许故没有去翻章句集释。他把书端了起来，开始小声读。

　　正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上学时，在学习文言文方面，很多老师都是让学生先预习，了解课文大意，然后一字一句给学生讲解。课文讲解完，再让学生背诵。

　　如今没有人帮助他，他只能靠自己。

　　一篇文章读了几遍之后，许故发现自己似乎读懂了一些。再读几遍，理解得又更深刻了一些。文章自然而然就背了下来，意思也理解了。

　　也正应了那句“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等到天色暗下来时，许故已经背会了三页。即便没看注解，也渐渐理解了意思。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异常满足，他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单纯的学习的快乐了。

　　点上灯，许故又继续看书了。

　　可，学习真的是一件消耗体力的事情，半个时辰过后，许故饿了。想到家里情况，许故默念“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然后又投入到背诵中。

　　正背着呢，传来了敲门声。

　　“儿啊，是娘。”

　　许故连忙起身，去给孙氏开门了。

　　门一打开，孙氏就四下看了看，尤其是大儿子房间那边。见无人看向这边，她抬手捂住手中的碗，偷偷摸摸进来了。

　　对于孙氏的举动许故有些不解。

　　很快，孙氏便说明了来意，她把手中的碗递给了许故。

　　“我儿真用功，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娘给你送吃的来了。”

　　许故垂眸看了一眼，竟然是鸡蛋水。

　　白日里吃饭时，他不仅没见着肉腥，鸡蛋也没瞧见。

　　孙氏见儿子没接，继续道：“快喝吧，娘专门给你冲的，凉了就腥了。”

　　许家穷得只能吃粗面馒头和咸菜汤，孙氏竟然还给儿子私下吃鸡蛋。这足以证明，孙氏是真的疼这个儿子。

　　虽然很饿，很想喝，许故还是拒绝了。

　　“娘，我不饿，你喝了吧。”

　　他一个大男人，做不出来吃独食的事情，尤其家里还有老弱妇孺。

　　孙氏大惊，她儿子最喜欢喝鸡蛋水了，她常常给儿子送，咋突然就不喝了呢？

　　“你晚饭没吃多少，又这么用功读书，咋会不饿呢？你是不是嫌弃鸡蛋水不好喝？娘去给你滴两滴麻油。”

　　说着，她便要离开。

　　许故连忙阻止了。

　　“娘，儿子不是嫌弃，是这鸡蛋水太金贵了，您跟爹都没得喝，儿子怎好独自喝？”

　　听到这话，孙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眼眶都湿润了。她笑着说：“我儿可真孝顺，有你这句话，娘就知足了。他们都说你考不中，可娘不信这话，我儿这么聪明，又长得好，怎么会考不中呢？你肯定能考中的，快喝了吧，补补身子。”

　　许故又推了几次，孙氏依旧没有改变主意。

　　许故知道，孙氏这是铁了心要给他喝。他若不喝，她怕是要放到明日再给他留着。

　　“好，我喝，不过，明日娘就别给儿子了。你跟爹年纪也大了，有好吃的先紧着自己吃。”

　　孙氏压根儿没听心里去，一脸我儿真孝顺的欣慰模样。

　　待孙氏走后，许故叹了叹气，面前的书却是怎么都看不进去了。虽然喝了一碗鸡蛋汤，但依旧饥肠辘辘。

　　他饿，想必家中其他人也饿。

　　爹娘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需要好好补补身子。大哥大嫂日日干体力活，身体也吃不消。敏儿、大丫、虎子又都是长身体的时候。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觉得在读书之前，得想个法子解决温饱问题才是。

　　瞧着天色也不早，快到亥时了，许故吹灭了油灯，洗漱一番后去睡觉了。

　　因为太饿，许故一时竟没睡着，他又开始回顾今日看过的书。因着刚刚看完，这会儿脑海中还记得清清楚楚。

　　把看过的五页书全都背了三遍后，许故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