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青云路》橙与白

14、写话本

　　许故家只做了一张炕，许田生和许故屋里就不做了。他们年轻，身子骨好。真到特别冷的时候，男人一张炕，女人一张炕，倒也能凑活着过去这个冬天。

　　第二日，许田生没去做工，他们打算把厨屋旁边的那间屋子盖起来。因着许故教大家做炕，大家对他们家都很是感激。一看他们家需要人手帮忙，正好又是农闲，不少人过来帮忙。不过短短一日，一间土胚房就盖了起来。

　　按照孙氏的想法，她自然是想让她的宝贝儿子许故住进去的。不止她，家里人也都同意这个提议。无他，一则炕是许故想出来，二则村里人来帮忙盖房子也是因为许故，还有，许故要读书，他最需要这种暖和的炕。

　　“让敏儿和大丫去住吧。”许故道。

　　他毕竟是个年轻男子，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怎么都轮不到他。

　　自从炕烧好了，去了去里面的潮气，许大木和孙氏便已经睡在炕上了，虎子也跟着他们二人去睡了。

　　剩下的，妹妹和侄女才是最需要照顾的人。可是在这里，女孩子是最不受重视的。他也不想跟大家解释过多关于男女平等的问题，因为没人会理解他的那些思想。

　　“那张炕太小了，我身量高，睡得不舒服。且我屋里光线好，房间大，适合读书。”他不顾众人反对，坚持让这俩孩子去住。

　　许敏儿和大丫心中的感激自不用说。

　　赵香菊从前对许故的那些不满这一刻全都消散了，如今许故在她心中就像是神一样的存在。勤奋读书、能赚钱、还能照顾她家大丫，整个村子以及附近村上的人都因她这个小叔子对他家客客气气的。

　　当晚，孙氏把许故买的一床新被子给许故送了过去。

　　许故自然又是一番推迟。

　　孙氏却道：“你不要，我就让那俩丫头出来，把屋还给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把那屋让给她俩的。”

　　孙氏这样说，许故也不好再拒绝。

　　虽然这几日一直在做炕，但许故也没耽搁读书，他每日卯时不到就起床，在天亮之前读一个时辰的书。晚上吃过饭，睡觉前，又读两个时辰的书。每日虽然只睡两三个时辰，却觉得精神很饱满，因为时间短，也就更珍惜来之不易的读书时间。

　　许大木身子好了，许故读书时也能更专心了。

　　不过，有件事还是得先解决了。

　　许大木的药吃完了，许故准备去一趟县城给他抓药。

　　许故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响起了敲门声。

　　许故要读书。许大木和孙氏曾交代过家里人，任何人不经过允许都不得进入。虽然此刻他房间的门是开着的，也没人会直接进来。

　　许故：“进。”

　　敏儿从外面走了进来，把绣的三十方帕子递给了许故。

　　许故：“这么快就都绣完了？”

　　许故看了一眼，全都是绣的竹子和兰花，而且把自己之前给她带的帕子都绣了。

　　敏儿：“嗯。”

　　许故：“敏儿，你不必这般着急，一定要保护好眼睛，赚钱的事有哥哥。”

　　自从二爷爷被冻死，许故便一直思索此事，后来爹又生了重病，再然后是盘炕的事儿。他对妹妹的关注就少了不少。仔细想来，最近敏儿似乎每日做饭、洗衣、喂猪，还要熬药，忙得很。

　　敏儿：“爹病了，我也想出一份力。”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来一个荷包，里面有二十文钱。十文钱是许故给她的，另外十文钱是她这些年攒的。

　　敏儿：“二哥，你别抄书了，专心读书。你这次多从铺子里拿些帕子吧，我多绣几方帕子。”

　　原主从前那样待她，如今她还能处处为他着想。

　　敏儿真是一个好姑娘。

　　许故没有接，他揉了揉敏儿的头发，道：“这些钱你自己留着吧。放心，钱的事哥哥来解决。”

　　许故先去了药铺给许大木抓药，随后去了高升书肆。

　　王掌柜见了许故，问起许大木的病情：“你爹身子如何了？”

　　许故：“多亏了您的帮助，我爹身子已经好转了。”

　　王掌柜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他又劝道：“今日又想抄书？我先前与你说过，钱的事不用着急，等你考完后再慢慢还。”

　　许故虽然很想立马把钱还上，但他也知晓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什么。二两银子，他一月内若是想还清，得抄几百本，他没这个精力。

　　但，欠别人的，他从未想过要拖着。

　　许故从怀中拿出来一沓纸，递给了王掌柜。

　　“王叔，我最近构思了一个小故事，您看看内容如何。”

　　王掌柜颇为惊讶，接过了许故手中的纸。

　　他虽看好许故，但也从未觉得他会写故事。毕竟，写故事和会读书是两码事。

　　看之前，王掌柜并未把这个故事当回事。等看完一页，他看向许故的眼神顿时变了。他没有着急评价，继续看手中的内容。

　　故事讲的是一个出身贫寒的学子科考的故事，无论是求学还是生活中都遇到了很多困难，但这个男子运气特别好，总能逢凶化吉，欺负他的人都会得到报应。

　　故事停在了一个恶霸来欺负男子，看得令人揪心。

　　掌柜的把手中的纸正反面反复看了两遍，看向许故：“没了？”

　　许故：“嗯，没了，刚写了个开头。”

　　王掌柜紧张地问：“这个书生被恶霸打伤了吗？他还能参加科考吗？”

　　许故又递过去一张纸，纸上写的是自己关于这个故事的构思。

　　“因为不知道这个故事如何，所以我先写了一个大纲。您看看，这个故事如何？”

　　王掌柜连忙接了过来。看到“恶霸仇家赶来，和恶霸打在了一处，李生趁乱跑了”时，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往后看，李生依旧会遇到一些困难，但每次都能很好的化解，最后他考中了。

　　因为刚刚看了三页内容，虽然现在只看了提纲，但王掌柜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

　　“好好好，这个故事好精彩啊！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写话本子。”

　　王掌柜看向许故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赏。

　　“这个故事我要了，你抓紧时间写。”

　　说着，王掌柜打开了一旁锁着的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二两银子。

　　许故惊讶地看向王掌柜手里的银子。

　　“太多了。”

　　他不能确定王掌柜是不是因为同情他所以多给了他银子。他已经承了王掌柜太多情，不想再给人添麻烦。

　　王掌柜笑着说：“一口买断的话就是这个价，三到五两。这二两只是定金，等你写完整本故事，再根据内容和厚度来付剩下的。”

　　他确实想帮许故，不过，生意人还是以赚钱为主。给二两银子就是因为许故的故事值这个价。

　　许故依旧没接钱。

　　“前些日子我爹病了，多亏您借钱给我，这二两银子便当做是我还给您的。”

　　王掌柜从里面拿出来一两银子，剩下的一两又还给了许故。

　　“你借我一两银子，剩下的你自己拿着吧。”

　　许故：“说好的还二两，一文也不能少。”

　　王掌柜推拒：“你说的是下个月还两倍，如今尚未到下一个月。而且，你这是把我当什么人了？”

　　说着，王掌柜拿出来那张借条，当着许故的面撕碎了，放在水中浸泡，整张借条瞬间化为乌有。

　　许故看向王掌柜。

　　王掌柜：“若你心存感激，不如以后多抄写书，或者给我写几个这样的话本子，让我多赚些钱。”

　　许故犹豫片刻，收下了一两银子。

　　“写话本子需要构思，我过些日子再来。”

　　王掌柜提醒：“你想想话本子写你自己的真名还是另想一个名字。”

　　许故：“好。”

　　从书肆离开后，许故去了成衣铺子，把敏儿绣的帕子给了甘云彩，又从这里拿了一些帕子和丝线。交了帕子的押金后他回了家。

　　到了家，许故把拿回来的二十方帕子和新买的丝线递给了敏儿，又从怀里拿出来三十文钱给了敏儿。

　　“一共卖了九十文，除去材料费还剩下七十文，剩下的四十文给娘。”

　　敏儿连连推拒：“家里如今这么困难，我不能再拿钱了。”

　　许故看着敏儿干瘦的模样，道：“拿着吧，钱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

　　敏儿：“当真？”

　　许故：“怎么，你不相信哥哥？”

　　敏儿赶紧解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许故：“嗯，哥哥都明白。”

　　晚上，许故把自己写书的事情告诉了家里人。不过，他并未明说自己写了话本子，只说写了一本书。许家人并未读过书，也不懂这些，没人多问。

　　自从许故写牌匾、能请来县城最好的大夫、还会做炕，他在家人心中已经成为神了。所以如今他靠写话本子赚了二两银子的事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似乎不管许故做出来什么样的事都不稀奇。

　　孙氏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笑得合不拢嘴。

　　“我儿可真厉害啊，竟然还会写书了。”

　　许大木考虑得比较多：“写书会不会耽搁你读书？明年二月就要考试，现在算算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许故：“儿子心中有数，只在学累了，闲暇时写。”

　　许大木：“嗯，那就好，千万别耽搁了正事儿。”

　　许故：“儿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