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月出东山lyc

33、第三十二章 一直，一直。

　　男人一掌拍在了岳侠背上。岳侠体内的冰刺全都被震了出来。他咳嗽了两声，勉勉强强睁开了眼睛。
　　男人站了起来，袖子里滑出一条棍子:“我们身后还有追兵，你们自己小心。”
　　“你是……”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男人轻笑一声，“回南安家去。”
　　男人向面前的人群冲了过去。岳子瞳握住了岳侠的手，拿出了传送符。

　　“你还真的敢来啊。”岳川面无表情。南安的眼中清楚地显现着杀意，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
　　“看来你是想拦住我。可惜这里不只有我一个。”
　　魏岚在岳川身边现出身形。不少白衣人也跳上了高台。
　　男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南安身边，袖子里滑出了和南安手上一模一样的棍子。岳川挑了下眉:“你是……”
　　男人笑了一下:“你觉得呢。”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南安看向男人，满眼的难以置信。
　　虽然之前已经有预感了……但是……
　　“我见到了，”男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原本杀死岳侠的可能性都没有。南安替他挡了致命的一击，在死前用尽全身的力量把他传送走了。她给岳侠的浸了她的血的符纸在这里完全失效了，她是靠岳侠流到上面的血听到这里的声音在一瞬间之内强行传送过来的。
　　“她死了之后我等了十年。十年之后我才找到这个机会……找到两头都有空间混乱的机会。不过这边的混乱好像是你一手制造的呢。为了让神力流入人间，提前打垮南安，好增加自己杀死她的可能性……就算身上有神力你也这么害怕她啊。”
　　魏岚沉着一张脸，什么都没说。
　　“我拜托熟人趁着混乱把我送回了十年前。虽然只有在空间混乱的情况下才有可能穿越时间，但是混乱也会导致一些意料之外的情况。我被传送到了错误的位置，好不容易才找到南安的家里。那时候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但是不能放弃啊，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这十年每天我都在后悔。如果那天晚上我能再坚持一下，能说完那句话……南安……”
　　岳侠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
　　“我不想惹上麻烦……可是我更不想离开你啊。”
　　岳侠下一秒已经不在原地了。他出现在了岳川上空，举起了棍子，向岳川头上敲了过去。岳川一掌拍在了岳侠胸口，冰刺从他背后刺了出去。岳侠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棍子狠狠地砸在了岳川头上。岳川顿时七窍流血，脑浆飞溅。
　　“家主死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
　　一直高高在上的岳川死了。就在刚才。
　　岳侠吐了口血，脚步摇晃了一下。转向了魏岚。魏岚冷笑一声:“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魏岚化作风消失不见。下一秒南安面前就出现了强大的气流。
　　风刃刺穿了身体。岳侠的棍子捅穿了魏岚的身体，自己也被风刃刺穿了心脏。南安咳出了一口血。
　　……他是放出了自己的全部神力，迫使魏岚现了原形。
　　岳侠抽出了棍子，后退了一步被南安接住。魏岚脸上再也不是阴郁的表情了。
　　“十年就到了师父的地步……靠你自己？”
　　……不是啊。他是抱着自杀的心态才能在一瞬间杀了岳川又重伤了你的。十年……怎么可能啊。
　　岳侠靠着棍子支撑着身体。被刺穿了心脏也没有立刻倒下。这一点你倒是和老头子一模一样啊。
　　“怪物……”魏岚瞬间化成风远去，“你已经不是人类了……！”
　　岳侠缓缓转过身。转身是他最后能做出的动作，下一秒他就向前倒了下去。
　　南安接住了已经站不稳的他，伸手摘下了他的兜帽。他在笑着，虽然满眼的泪水，虽然他正在变得透明。南安咬住牙齿。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救了我也……”
　　“就算这样……也想让你活下去啊。”岳侠把南安的头发别到了耳后，“在结束之前……”
　　“好好活下去啊。”
　　岳侠就在南安的怀里这么消失了，连血迹都没有留下。南安久久没有离开。
　　什么啊……自顾自出现又自顾自消失，这是在报复她的擅自离开吗。这算什么啊。
　　而你等了十年，搭上了自己的命，就是为了救这样的我……又算什么啊。
　　再者……没有区别啊。你神力觉醒之后，我什么时候死都没有区别啊。你明明知道的。

　　人间。
　　“多亏江湖的保护到现在还没撤走。”许叔叹了口气，“这次也谢谢你们赶过来了。”
　　黎月和陆河表示不用谢。岳子瞳脸色并不见轻松:“也不知道南安……”
　　应该会没问题吧，岳侠坐在屋里听着屋外的对话。没关系的，他已经不在那里了，南安在没有后顾之忧了。
　　“有人来了。”岳子瞳语气突然严肃起来。岳侠支撑着站了起来。
　　“……不是敌人。开门吧。”许叔这么说着，语气却也不是很轻松。
　　门被谁打开了。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还活着吗？”
　　岳侠险些摔倒，赶紧扶住门框冲出屋子。
　　“我还活着……你怎么了？”
　　南安愣愣地看着岳侠，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可南安甚至没去擦，只是那么看着岳侠，以可能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悲伤又如释重负的表情。
　　上次她是为了什么哭泣岳侠尚不清楚。这次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抱歉。”南安低下头去，试图擦掉自己的眼泪。脸上传来了另一只手的温度。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但是现在，”岳侠忍着伤口的疼痛尽量让表情柔和一些，小心地抹去了南安的眼泪，“已经没事了。”
　　“……嗯。”
　　……对。没事了。他还活着，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指尖还有温度。

　　岳山河继承了家主，避免了岳家群龙无首的状态。他第一时间整顿了岳家上下，与此同时，南安也被请了过去。
　　“大概要耽误你很长时间了……不过放心，这房间隔离了所有的神力。”陆子衣抱歉地笑笑，“小侠也不在这儿，你也不用隐瞒什么。”
　　“嗯。”南安这次难得坐姿规矩。
　　“关于父亲……关于岳川和魏岚的目的你知道多少？”
　　“魏岚只是针对我，但目前还没有杀我的打算。针对我也包括杀了岳侠，可能这个目的和岳川一致吧。”
　　“岳川杀小侠的原因你有头绪吗？”
　　“……这是你们家里的事吧。”
　　“……也是。”说到这儿陆子衣停顿了一下，“冒昧问一句……魏岚为什么要针对你？”
　　南安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以为是我杀了老头子。”
　　“这么说……是误会？”
　　“不是。”南安的头埋得更深了，“确实是我。”
　　“……很抱歉冒昧了。”陆子衣微微欠身，“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刚刚那些都不是正题？心里这么想着南安只是“嗯”了一声。
　　“把这个收好。”陆子衣递过来一张符纸。外形倒是普通的符纸，只是上面的符文南安从来没见过。
　　“这是……”
　　“可能是你的救命稻草吧。”

　　“……事到如今也该告诉你了。”另一个房间里，岳山河对着岳侠叹了口气，“你之所以被江湖很多人惦记……是因为你的神力不太一样。”
　　“……怎么说？”岳侠皱眉。岳山河停下手里的活:“神力也分很多种，我们家遗传的是差点杀死你那种力量。当然不是人人都会遗传到，可是你不仅没遗传到，身上还出现了其他种类的神力。”
　　岳侠还能隐约回忆起来自己在冥界那短暂使用神力的经历。似乎是一种黑色为主的力量。
　　“你身上的是死神的力量，这种力量还是很可怕的。不过岳川想杀你应该不是为了你的力量……他体内有一种神力了，再有一种神力只会受不了直接爆体而死的。”
　　“……死神的力量有什么不同吗？”
　　“这种神力是对妖最有效的神力。我以为岳川为了岳家在江湖的地位死活也会保你当少主的……还是弄不明白他怎么想的。”
　　“会不会和魏岚有关系？魏岚一直想杀我，说不定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但岳川没理由这么做啊……算了，这件事我和你妈会查的。找你来是有别的事要说。”
　　“什么事？”
　　“我和你妈商量了一下，决定不管你了。”岳山河叹了口气，“爱打架就打架，爱跟小姑娘跑就跟小姑娘跑，将来不想当家主都不管你，别把我俩忘了就行。”
　　这句话岳侠消化了好久。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觉得让你跟着南安乱跑也挺好，你现在神力也觉醒了正好我们也不用那么操心了。”岳山河顿了一下，“还有，南安这么帮你确实是有一部分私心的，不过她的私心是她所有目的里最小的，所以你大可放心，她不会把你怎么样。”
　　“她不就只有一个目的吗？”
　　“说一个也行说很多个也行。问题不是这个，”岳山河咳嗽了一声，“其实之前在月录山，南安跟我们谈了很多次，告诉了我们很多事情，就为了证明她能保护好你，不过那时候家里已经决定了，我们也没办法答应她。最后她突然放弃除了因为你神力觉醒……可能也多多少少和我们有关系。伤了小姑娘的心我和你妈老脸也挂不住……所以……”
　　现在看来这个小姑娘某种程度上确实还有颗小姑娘的心，毕竟也会哭什么的。岳侠稍微笑了一下:“谢谢您和妈了。”
　　“不用谢，本来也是我们一直想不通。还有，既然神力觉醒了，自己也慢慢学着打架，别总给人家小姑娘添麻烦。”
　　“……我知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岳山河提起南安的语气有些微妙……就好像当成自己家人了一样……
　　“最后一点。”岳山河身体离开了椅背:“既然你选择跟着她……将来发生什么都别后悔。”
　　……是啊。南安的生活是很危险的，说不定哪一天他们两个之间就会有一个丧命……或者一起丧命。可是就算会丢掉性命，岳侠也不想回到他原本安逸的世界了。

　　离开了岳山河的办公室，岳侠没走两步，迎面看见了南安。在神力的包围里南安双手插兜几乎缩成了一团，看起来单薄了不少。
　　见了岳侠南安长出一口气。她抽出了传送符纸，向岳侠伸出另一只手:“回去了。”
　　……还是第一次啊，在没有任何危险的情况下南安对他伸出手。岳侠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嗯。”

　　他们走后，陆子衣找到了岳山河。
　　“这事还有必要查下去吗？”
　　“查不出什么的，岳川人都死了。他保密工作一向做的很好，我都不太了解他，更不用说别人了。”
　　“那他杀小侠的原因……你有头绪吗？”
　　“怎么说呢……都是猜的，”岳山河半躺在靠椅上望着天花板，“我觉得他想杀的不是小侠，是南安。”
　　“确实……那时候小侠的神力被封锁了，以岳川的实力有的是办法让小侠直接毙命。他是想把南安引出来。”
　　“而他又必须骗过魏岚，所以要让小侠看起来真的死了……可是魏岚不想杀南安啊……”
　　“魏岚可能是想利用南安做什么事吧，利用完了再杀掉也是一样的，”陆子衣揉了揉眉心，“至于岳川和魏岚合作的原因……你，我，小瞳，加上我们在家里也有些亲信，如果我们这些人全都和岳川对着干，他也没把握吧。”
　　“而且在场还有其他家族的人，他应该就是没把握。那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了。”
　　“岳川想杀南安的原因……吗……”说着说着陆子衣叹了口气，“这根本不用问吧。”
　　“是啊，”岳山河也叹了口气，“就是没想到他恨那个人到这个份儿上。”
　　但命运这种东西有的时候真的很奇妙，岳山河想。可能岳家和“他们”有种奇妙的缘分吧。

　　与此同时，另一个地方的气氛要压抑许多。
　　“你帮她隐瞒了，对吧。”
　　“是。”
　　“你知道你的犹豫让我失去了多好的机会吗。”
　　“知道。”
　　“所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绝脸上的微笑动摇了一下，“还人情罢了。”

　　岳侠醒了过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房间里尚是一片黑暗。反应了一会儿，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安静得过分了。
　　岳侠打开了手机上某个网站。南安的文章顺利地完结了，置顶的是一条陌生又熟悉的评论。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