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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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酒吧今晚人有些少，舞池里灯光晃在地上扭出满目霓虹。
正是盛夏，酒吧里只开了个小空调压温度，一个穿着白色长T的年轻男人边扎头发边走进来，进了吧台正对空调下面才狠狠打了个颤。
“老板。”调酒师把调好的酒推给面前的客人，见他过来，打了声招呼。“今儿来晚了啊。”
被他叫做老板的男人微微点头，“有点事儿。”话音刚落，就听坐在吧台的人貌似惊喜地叫了一声：“小贱？”
“嗯？”小贱捋了把刘海定睛一瞧，笑得眼睛眯缝，“小白？！好久不见！”
小白正两手捂着飓风杯，蓝黄交替的灯光让他看上去有些忧郁，他眼神却亮，松了口气，“我天，真的是你！我还怕认错了。”
小贱哈哈笑了两声，打量他一眼，探头看他的杯子，“蓝色夏威夷？”调酒师见他们似乎认识，长出了口气，跟小贱做了个手势就离开了。
小白圆溜溜的眼睛猫儿似的眯起：“你们调酒师推荐的，我觉得还不错。”
小贱看了看今天的小黑板，点了点招牌那一栏：“我亲自给你做一杯，就这个落日。”说着就拿出冰块杯子，转身挑料。
这会儿酒吧里放的是舒缓的《星空》，他不用跟小白吼来吼去。
“那杯就放着吧，难得在这里见到你，怎么说我也得请你一杯。”小贱把瓶瓶罐罐罗列在桌上慢慢排着顺序——这是他的习惯。
“原来今天包场的是你们班，怎么不跟老同学们坐着？”
小白把蓝色夏威夷推近一点，扁着嘴抱怨：“他们竟然嫌我烦。”
小贱和他不是同学，但也知道他在学校的人缘一直都不错，看到他熟悉的表情，不由得坠了口踏实的气，调侃道：“诶呦我的乖乖，瞅瞅你这能挂瓶的小嘴，说说吧，你怎么烦他们了？”
小贱倒出冰块落在杯里，声音沉闷。小白想了想，叹道：“能有什么事，嗯。今儿开心，不提了。”
小贱和他已经两三年没联系，能一眼认出对方亏得还是几年前同居时的亲密无间。他愣了愣，不由得想起小白的前男友来，一时也没了话。
沉默半晌，还是小白先开了口：“你怎么到这里来开酒吧了？还说走就走，要不是房东还记得联系我，我差点儿找上——”
他突然闭了嘴，转了转脖颈环视四周，“还好你一直能照顾好自己，现在看你好像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小贱笑了笑，细长的狐狸眼只剩条缝，顿了顿，他轻声说：“你也不用忌讳啦。他……”小贱顿了顿，“都过去了。”
“不说我了，你们才是，开同学会怎么开到这儿了？不过还真是有缘。”
“可不是嘛，”小白笑了笑，“今天的局也是临时攒的，我送人过来办点事儿，顺路参加一下。你也知道，我好久没参加同学会了。”
小贱听出了什么，抿了抿嘴，“……那时候走得急，小白，一直都没能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知道的。你也不必这样……”小白对着桌面发了会儿呆，立刻又挂上笑容，“你又没错，我也没事儿，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不过你得老实告诉我，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了，”小白微蹙眉，好像有些犹豫，又问道：“你现在……真得过得好吗？”
小贱哈哈一笑，“你是想问我当初是不是追着他跑了吧？”
“是啊。”不等小白说话，小贱就叹息般地认了，看朗姆酒在杯子里涨满，混合着他刚调的果汁，升腾出颜色，有些出神。“现在也没什么好瞒的，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小白没说话，皱着眉看他，小贱缓缓道：“那时候我以为他真的要去结婚了，脑子一热就过去了，结果你也知道的，”他耸耸肩，“他的婚礼被我搞砸了，我被纪家针对，还害得海哥酒吧被封。他消失了，只有我守着要‘改造’的酒吧。
“那时候我什么都没了，全靠着你。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真得有想过要不要一了百了，给你留言的时候写了好几次，都像在写遗书，怕你看出来，就让房东带个口信。
“临走的时候又接到他的电话，我本来下定决心这是最后一次，之后就把手机卡扔了。”小贱把樱桃串在牙签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对自己说话就没算过数。他说他从家里跑出来了，在我们认识的海边，船快开了，他什么都不要就想跟我在一起。我提着行李，就想着追他最后一次吧。一穷二白也好，我从X村追来追了他那么久，我都不知道我的孤注一掷是不是可怜我自己。”
说着，他没再做声，台上的钢琴曲已经换成了活泼的卡农。小贱把落日推过去，“这是我来这边做得第一种酒。”
小白接过，垂着眼睑：“真好看。”
“他后来也没了音讯。”小白想了想，还是说道。
“我知道。”小贱倚在台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失忆过，我第一次在T市见到他的时候他是真的不认得我。”
他笑了笑，“和纪家的婚约是一早定了的，他和纪小姐虽然都对彼此没有兴趣，但都是负责任的人，在我‘插足’之前也相处了好一段时间了。
“可我等了他那么久，丢了一切去城里找他，哪里甘心他用一句不认识打发我。现在想想，那段时间真的做了很多错事。不仅是我在难过，他应该也懵地想骂人。
“那天我去了海边，没有看到他，我傻等了一夜，太阳出来的时候把行李都丢进了海，没一会儿我就后悔了，我抢救回一个箱子，他送我的围巾却找不到了。阳光真好，晒在身上特别舒服。不过吹了一夜的风，那滋味就有些不好受了。”小贱笑笑，点了支烟。
“我来到这边的车票都是临时买的，在这里走了一天，就喝了一瓶酒。路过这家酒吧，老板是个老爷爷，我给他调了一杯落日——”他点点小白还没动过的酒，“当时没有樱桃，就放了片薄荷叶。”
“老爷子走了后把店托付给我。我就这样住下了。这儿是个好地方，你多呆两天就能感觉到。”
小白点点头，想说什么。他们坐在吧台角落，他眼前只有小贱在烟雾里朦胧的笑脸。“后来呢？”他鬼使神差地问。
“唔……他又找到我了，虽然还是没有记起我。”小贱含糊地说，“不过他总算学会了坦诚，我也学会了相信。他告诉我他去海边等了一天，我没有去，他很难过。我才知道他去的是我在T市沙滩上做冰饮的西边那一片，实际上我第一次在T市见到他是在东边，人太多了，我叫他留给我的名字，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我还以为他知道。”
“呵，我总‘以为’。”
“我们又那样错过了。他打算在这边工作，也已经跟家里谈好了。可就他的家庭，谁信他。”小贱嗤笑一声，“不过他还带了一份签字声明，邀功似的，像个傻子。我没看过，当然不知道是真是假，没见他回去倒是的。”
小白一愣，觉得小贱的语气有些微妙：“那你们……”
小贱摆摆手：“况且我早就累了，虽然知道了过去的种种因由，也只是觉得有点遗憾。”
“他终于又喜欢上我了。可是我也终于明白我们不能在一起啦。”
“……”小白伸手，却只是摸了把桌面。“你走以后他来找过我，可惜你这个坏家伙连我也没告诉，我送他出门的时候还跟他说有消息告诉我呢，结果他……他现在呢？”
小贱微微低下头，眼神却很亮，嘴角含笑：“他要结婚啦。”
小白一僵，“啊”了一声，说不好意思吧又觉得有些多余。见小贱又想说什么，连忙转移话题，“其实我本来也想离开那里，说不定还能这样遇到你。”
“但你知道的，那个人吧，就很固执。”
“你们不是分手了么？”小贱皱起眉。
“是啊，你走的时候我们刚好分手一星期。”小白歪歪头，“那天我到处找你，还回我爸妈家看了。正好遇见他在附近，我以为他又要对我家里人做什么——可能一星期不见我胆子也肥了吧，当时觉得好生气。”
小白笑了笑，“他看上去很憔悴，眼底黑的像误刷了睫毛膏。我走到他跟前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平日里哪次不是前呼后拥的——你也知道，我被他的朋友威胁怕了。我看到他的脸又有点退缩。我从来也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害怕他，明明他总是最后出现的救世主。
“我当时就想走了，可他看到了我，虽然还是站在原地没动。我看了一下我家，只好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爸妈虽然还是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地对我，但总归是爱我的，慢慢也在接受我的性向。我怕他又来插一脚，毕竟背后给人工作下绊子的事他也没少干。
“结果他只是看着我，说他是来道歉的，”小白笑了声，“我爸妈不理他。”
小贱想到了什么，“你……你还在吃药吗？”
“没有了。”小白点点头，也不知道在应什么，“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我有抑郁症，其实你走的时候就好得差不多了。我爸妈认定他欺负我，一直没给他好脸色。他也受着。”
“我没想和他多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分手的时候就说尽了。我也怕他再控制我。”小白叹了口气，“他分手那晚不是闹自杀吗。你还给我分析过他做戏的可能性。我后来才知道他真的割腕了，差一点儿人就没了，也是后来，我终于知道我这个男朋友当得也没有多称职。
“我只顾着自己，我看得见自己的痛苦不安。却因为他藏着而我没有去找，还自以为是个纯粹的受害者。也不知道是我可怜还是他可怜。”
小白轻声说，“他有躁郁症和轻微的妄想症……出柜以后他爸把他打得半死，在医院里他养了很久，而我在照顾他的时候还要分心承受他朋友和家里人的压力。可惜感情是相互的，主角不只有一个——我过了那么久才明白。
“他好了之后医生就跟他和家里人说过他有心理问题，但是包括他自己都不在意。后来他控制欲越来越强，我的朋友我的事业甚至我的家人都好像成了他脑子里的阻碍，但我只以为他在折磨我，我从来没想过他‘变态’是真的有病。
“喂，严肃着呢，别笑。
“此前他家里人都觉得这个是伪科学，没重视过，就是觉得他性格有些敏感易怒。如果我没有患上抑郁症，我可能不仅不会知道，甚至根本不能理解他。他说他在分手后去看了医生，他想要弥补，他决定先治好自己。
“他也怕伤害我。
“但他又不能看不见我，他白天的时候就来我爸妈家道歉，晚上看我回家，怕吓到我,总是小心地藏着。导致我被盯了一星期都没发觉。”
“这不正常吧，不是那什么……跟踪骚扰么？”小贱不认同。
小白笑了笑，没否认也没赞同，说着倒是说着情绪松快起来，抿了口落日，“哎呀，酸的。”
“主要加了柠檬汁，我还叫它小柠檬。”
也许是因为这只是一场同学会，怀旧气氛正浓，没有人放肆大笑，也没有人抱头痛哭。反弄得酒吧成了什么高级娱乐会所。还好酒吧里的灯光总是像照看着群魔乱舞，落日的格调不错，但也没能免俗，只是没那么晃眼，让人视觉上醉生梦死。
小白仔细看了看小柠檬，软软地笑起来，这让他像个大男孩。“中间这团冰啊，纯红色的，真的像落日。”
底下一层橙色的沙，和落日底融为一体。却让人想起海洋，夏天适合失恋，在沙滩上追悼如火爱意。
小白又抿了一口，继续道，“他和那些朋友断交了。从家里搬出来，准备有自己的事业。虽然他起步晚了点，但他很聪明。他来挖我，给的待遇中规中矩但合情合理，我觉得他真的长大了。”
“你这张脸说起这话来真是没有说服力。”小贱点点烟灰摇了摇，盯着小白的笑眼看了会儿，疑道：“或许，是我的错觉，我怎么觉得你们俩……”
小白眨眨眼，“唔……我去他的公司上班了。离我们租的房子也很近。”
“我们？”小贱眯起眼，意识到什么，语气有些酸，“不是我跟你吧。”
“还是我们的房子啦。”小白笑出两个酒窝，“他说喜欢我们那个房子，已经买下来了。他还制定了家务分工，我们家现在可不像以前那么乱了。”
小贱愣了半晌，笑骂：“草。合着你是来秀恩爱的？”
“哪里噢……”小白回嘴，突然加快语速堵住小贱的话，“别看我们现在同居，我还给他交房租，但现在是我说了算。
“我不想洗碗的时候他都会接着，我生病了他还请假照顾我，背我去游乐园，和我看恐怖片，我今天还看到他挑戒指了——”
“哈！”
小贱冷笑一声截断，漫不经心似的扯出自己的项链，摇了两摇，上面的钻戒配合地在灯光下折射出彩光，配合着应景的《梦中的婚礼》，他语气尖锐道，“我们的婚期都定了！”
“靠？！你不是说他要——”
“对啊他要嫁给我咯。戒指是我买的他负责设计西装布置婚礼现场蜜月旅行的地点已经想好他都做了一本计划我们终于要去看极光摸企鹅了！哈！”
门口骚动起来，隐约有幸灾乐祸的笑声。
“亏我还心疼你——”小白站起身，双颊通红。
“小白——”
“小贱——”
小白的反驳声噎在喉咙口，两只眼睛憋得发红，是棋逢对手的不甘。来人捉着他挣动的胳膊，无奈道：“又喝酒了？”
“我没醉！”
小贱冷笑，歪过脸和身边人亲了一口，小白大受刺激，拉着领子就要往前凑。
小贱冷不防被捂住眼睛，两个人开始隔空对挠。
“大庭广众光天化日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小白！拿着老子的打折卡爬回家去！”
“我稀罕吗你对得起你的名字吗闭什么眼啊快来看啊！”
收起打折卡的手倒是毫不含糊。
“淦！带着老子的祝福给爷爬！”
“反弹！！！”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全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