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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拾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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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想无益,待你修养两日,我们便回去再从长计议。总而言之你毕竟将柳大小姐带了回去,燕盟主非但不敢将你怎样,反而会因你受伤而寻访天下名医!”
“嘭嘭嘭!”
像是回应玉重宴的话,门外传来敲门声。
玉重宴眉头一皱,示意白轻御睡下,他镇定自若的打开门,看清原来深夜造访的不速之客是江离离之后,他原本提到嗓子眼的警戒心立刻松懈下来,而架到他脖子上的剑立刻提醒他江湖之险恶和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并存的可能性之大。
而玉重宴毕竟是玉重宴,三寸不烂与真刀实枪之间他更喜欢兵不血刃的感觉,“江姑娘,就算在下与姑娘之间有何恩怨暂且放在一边——你要当着北堂远的面杀掉他的师兄么?”说罢他侧了侧身,让身后人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白轻御。
江离离手一松,长剑掉落。玉重宴脚尖一勾,长剑稳稳当当的落在木桌之上。
“他怎么了?”
玉重宴指一指屋角。
角落比之寻常客栈多了一张贵妃榻,榻上一位同样面色苍白的女子正在昏睡。
“柳大小姐?!”江离离越发疑惑,剪水双瞳雾气蒙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重宴先是指着柳嫣,“她被人抓去下了蛊,咬了他,”他再用下巴点点白轻御,“他不让我动柳嫣,失血过多加中毒,伤及元神。暂时看来就是这样。”
江离离轻轻的抚摸着白轻御凹陷进去的双颊,“我们要尽快送他回去,他一定不会有事……”
玉重宴看了一会儿缠绵动人的重逢戏码,想白轻御你小子不错啊,还真能憋,合着美人在侧你就痊愈了是吧——“江姑娘,不知你是有何要事孤身一人来找我们?”
江离离皱一下眉头,美人蹙娥眉,不知是几多人乐见的美景,只是这美人还没幽怨上一眨眼的功夫,立刻就柳眉倒竖,不知又有几人愿见?
“不知道燕盟主和我爷爷说了什么,居然要将我许配于你!”
“哈?”玉重宴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只鸡蛋,他扑到床边从江离离的手里把白轻御的手夺下,一边温柔抚摸一边深情呼唤,“小白~~轻御~御儿~”白轻御纵然面上端得住,还是忍不住被这呕心沥血情入肺腑的招魂之声逗得手抖,玉重宴于是更加变本加厉的逗弄他,“御御~”
只听一声门响,江离离跑出去吐了。
“你小子拜堂找来的媳妇儿,这找上门来,我可不负责。”
“明明人家还是清清白白的,这都点名让你负责了。”
“这姑娘千里寻夫来了,你还推辞?”
“人家是望江门大小姐,你还不要?”
“脾气太拗,不能要!”
“盟主指婚,推不得!”
“那我掐死你这大小姐一定会殉情我就平安了!”玉重宴说着整个人都扑上来,压在白轻御身上,口里恶狠狠地说要掐死他,手上却只是呵他痒,瘦瘦的少年身躯没所谓什么手感,但是他依然玩的很开心。
白轻御刚开始还奋力挣扎,而后开始憋笑,忽然眉头一皱,脑袋一偏,又晕过去了。
玉重宴还以为他在装死,拍拍脸,“喂!”没用,于是掐人中,“喂!”依然没用,于是输真气,岂料刚贴上他的后背就与他体力不受控制的真气碰撞,由指尖而过一阵痛楚,半边身子都瞬间麻痹动弹不得。
僵硬的玉重宴,此刻终于了解到他的师弟在受什么样的苦楚——那是自己只是稍微碰了一下,就几乎不能再动一根手指的剧痛。
江离离怯怯地站在一边,不敢靠近杀气腾腾的玉重宴,“北堂公子刚才醒了?”
“他是白轻御,不是北堂远!”玉重宴低吼。
“那么他是为了什么甘心冒名顶替成为北堂远而趟这浑水?”清冷的女声蓦然想起在屋角,玉重宴和江离离同时想起原来屋里还是有一个人的。
柳嫣仍是被捆得结结实实,一双凝冰渡雪的眸子流转顾盼,纵然冷了些,却也委实漂亮。
“你们只顾着想可能会面临什么阴谋,难道就没想到一开始已经身处阴谋之中?”
玉重宴正是心急如焚,一听柳嫣的话更是怒火中烧,他走到堂中,冷冷地看着柳嫣,“你究竟是看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柳嫣愤愤地转过头不想看他,“我不必告诉你。”
玉重宴抽起桌上江离离的佩剑,“那你也没有机会告诉任何人了。”剑尖遥指柳嫣,“你若期待见到燕盟主再一诉衷肠,那么很可惜,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场面。”
江离离按住他的手,“玉少侠,你疯了么?”
玉重宴轻笑,“疯?我若杀了她,就是疯?!”
江离离义正词严,“就算你不顾自己轻飞迅羽的侠义名号,总该顾忌这是琉璃山庄唯一的生还者!嫣儿或许是可以揭发杀人凶手的关键,而你竟要为了她的一句推测杀人灭口?”
“咳咳,师兄……”白轻御勉强撑起身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不妨听听柳姑娘之言……”
柳嫣一双眼睛就盯在白轻御身上,她的眼神一惯很冷,但是并不恶毒怨恨,那是一种漠不关心的淡然,“你当真要听?”
白轻御似乎是笑了。
屋内仅有两烛之光,在这迷蒙烛火之下,他衣衫单薄,长发披散,一双极其黑而深邃的眼眸里噬着清浅的笑意与冷冽的威慑,与柳嫣的乍看之下是极其酷似的美,却又是南辕北辙的寒。
江离离第一次发现,原来粗略看来相貌平平的少年,细看之下,又比之玉重宴完全不输什么。只是他将自己放在荣华之后,不染铅华不度盛装,他伪装成了沧海一粟,在茫茫人海里,暗自幽香。
而玉重宴又一次对眼前的情况有了新的认识,他这个会轻飞迅羽的师弟,不愧是他的师弟。若他在江湖走上三年五载,那么肯定会有人好奇他们的师父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教的出这两个徒弟?
“白轻御……”柳嫣念他名字的语调有些奇怪,像是完全陌生的三个音节,在舌尖爬行出扭曲的路线,“你要听,那么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问。”
“你究竟是白轻御,还是北堂远?”
白轻御笑出了声。额前散发披落,他的眼睛隐匿在阴影里,“北堂远人人都想找,难道这白轻御也水涨船高了么?”
柳嫣的笑容很奇怪,有点像指点江山的傲气,又忍不住一丝嘲弄之意,“白轻御和北堂远决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你若是白轻御,那么北堂远在哪里?”
“我以北堂远的命运而存在,却走上了白轻御的人生。”
“好,既然你不愿说,我又何必说下去?”柳嫣垂下头,竟是要睡觉,“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俩一人一句说得玉重宴和江离离一团乱麻,搞不清这机锋有何用意。
“……他死了。”白轻御沉吟良久,开口道。
柳嫣闭着眼睛,表情柔和似乎已在半梦半醒之间,“谁死了?”
白轻御开始咳嗽。
两个人的疲倦与两个人的疑问,在静谧的夜里,是无声的角力。
柳嫣勾起嘴角,眼泪却顺着脸颊流下来,“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