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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怎么会有这种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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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试纸上的二道红杠,初小清感到一阵轰鸣,如晴天霹雳。
她扔到试纸,跑去床头柜将左立去医院的诊断书翻了出来。
材料铺了一地,终于,初小清在一张对折多次的皱纸中找到了——
三个月前,在市第二医院,初小清的丈夫左立被诊断为男性不育症。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
左立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正当初小清以为醉酒的左立站在门口时,一个满口黄牙的女人找上门来。
“就是你?!”
对方看到初小清,一脸鄙夷。
“你是谁?”初小清问。
“我是左立的未婚妻,当然,我还没答应。”对方不等初小清同意,推门而入,四下巡视。
仿佛这里是她家。
“知道为什么你如此美貌,左立还是瞧不上你吗?”黄牙女说道。
“相比之下,我更感兴趣的是,为什么你的牙如此的黄,左立还会看上你?”初小清不甘示弱。
女人之间,其他的都不用比,只要比对方漂亮,就赢了。
黄牙女果然碰了灰,呛红的脸冲初小清吼:“你就是个出来卖的,有什么牛气的?这世道比的还是家势,比钱,你卖多少年也不抵我一天的身价!”
“哈哈哈哈……”
狂笑后,初小清好不容易直起腰来:“我说阿姨,我出来卖也能卖上价,你这一口黄牙把客人都吓跑了,还有这一脸高贵的金丝雀斑,要闪瞎客人的双眼吗?你拿什么卖啊?”
“啪!”
初小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事实的确是,她被黄牙女扇了一个耳光。
说不上哪儿来的连第三者都算不上的丑女,找上门来把正室给揍了,这波震碎三观的操作……初小清越想越窝囊,现在已经不是还回去一个耳光那么简单的事了。
待黄牙女潇洒地甩门而去后,初小清面不改色地拿起手机,编辑好消息,给左立发送过去——
“亲爱的,我怀孕了!快回来吧,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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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初小清已经离婚一年了,与妈妈聊起以前的事,她一直微笑着。
初小清与左立是大学同学,初小清在学校是校花,左立当初追到她时,在男同学堆里相当有面子。
可现在,漂亮已经不够用了,左立要的,初小清给不了。
之所以怀念以前,是因为纯粹,每一个纯粹的日子,都有一种味道在记忆里,味觉起,回忆来。
功利复杂的日子,并无味道。
妈妈睡了,但初小清的思绪一直未停,其实,她并不恨左立,因为现在她过得比左立好。
只有过得不如从前,才会恨从前的人。
第二天,经过一家咖啡店,初小清忍不住笑了起来,透过玻璃窗,她仿佛置身一年前的那个下午……
“鸡?真要在小连婚礼上放鸡?”左立诧异地看着初小清。
初小清羡慕地说:“确切地说,是鸡蛋。小连未婚夫让我帮忙准备的。”
“有病。”
初小清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多浪漫啊!这一箱呢,就是普通鸡蛋,代表他与小连爱的雏形;还让我妈准备了一箱,他们结婚当天再去取,是能孵化出小鸡的那种,代表他与小连爱的结晶。”
左立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我妈寻了好几家市场,才买到的。”
“你有病,你同学小连也有病!”左立大声说。
初小清赶忙看向四周,气氛悠然的咖啡厅,被左立这么一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了过来。
她连忙制止:“你小点声!人家都知道这样来讨好媳妇,你呢……”
“哎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天天要工作,又要想着怎么跟我爸妈推脱相亲的事,还得倒出空来讨你欢心?你也太贪了吧?”
初小清摆摆手,示意不想与他吵下去。
她喊来服务员:“您好,一杯咖啡,谢谢。”
“一杯?你什么意思啊?我现在没有工作,你就用一杯咖啡来侮辱我是吧?我是你男朋友,连杯咖啡也买不起,是吧?”
“行了,不管怎么样,我跟你道歉,行了吧?”
“你没做错道什么歉!”左立突然吼道。
“你冲我吼什么啊?”
左立的声调又高了八度:“初小清你给我放聪明一点!我告诉你,用不着你在这得便宜卖乖!买这个咖啡到底是给我喝的还是你用来炫耀的?你工作稳定工资比我高,所以买这杯咖啡来羞辱男朋友的吧!”
男人事业比爱情重要,她知道,可左立这样无故发怒让初小清气得手发抖,她端起左立面前的咖啡杯,一把泼向地面。
“喂!你干嘛?”
糟糕,她泼到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对方丝毫不让:“不是故意?那刚才泼咖啡的手不受你控制了?你是帕金森患者吗?”
“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你到底要怎样?”初小清抬起头看着对方,一位二十七八的绅士,这么形容他,是因为他的长相实在挑不出毛病来:一双眼睛格外有灵气,目光所及之处迅速集起一层无形的保护膜,将所有世俗之气阻于其外,每个不经意的一瞥,都在诉说某种不平——强迫终老林泉的隐士来到红尘之中赚万恶的金钱!他头上的每根发丝像是刚刚用优质吹风筒吹过的,清爽的气息迎面扑来;又浓又黑的睫毛不逊色于她的,笔直的一套西服穿在一米八五以上的“衣服架”上,怎么看都顺眼。
唯一与他气质不太相符的,是一块做工精致的玉石,他挂在非常显眼的位置。
初小清盯着那块玉石,发着呆。
“衣架子”见了,拍了拍裤角,“算了,用这种手段来勾引我,实在是拙劣。”
初小清上前一步正要与他理论,对方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手足无措。
没错,他一把搂住初小清,还是在左立面前。
初小清的头撞到他的胸膛,鼻间漾起一股清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放手!”
“紧急紧急,等一下。”
对方依然不松手,边说边向窗外张望,咖啡店窗外,一位长发飘飘的姑娘正哀怨地向初小清发射目光毒箭。
左立冷笑道:“哼,初小清,你当着我的面,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什么意思!”
初小清刚要解释,“衣架子”的头突然压下来,眼看就要吻她。
初小清拼命推他:“你神经病吧!”
“借个位。”对方侧过脸,将头埋在初小清乌黑的发丝中。
从窗外看,他在吻初小清。
不一会儿,窗外的女孩不见了。
“衣架子”终于松开了初小清。
左立起身要揍他,对方一手扣住左立,另一只手迅速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喏,补偿你们的。没办法,追我的人太多了,你们就当是作回群演吧,这可比剧组给的多多了。”
说完,“衣架子”翘起二郎腿,在隔壁桌点了一杯咖啡。
初小清站起身就要与他理论,不想左立却盯住那把钱目不转睛:“哇噻,出手这么大方!”
看样子,是别想让左立再去讨什么说法了,初小清看着左立,又看了看旁边那一位,觉得自己今天吃到了一只大苍蝇。
左立心情突然变好,他收下那沓钱后,变着法儿给初小清讲笑话。
“衣架子”像是在等什么人,总往窗外望。
他一直偏着头盯着某个方向,突然,他“噌”站了起来,惊恐地冲初小清喊:“鸡!”
初小清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骂道:“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
“衣架子”也不生气,不停地对初小清重复:“鸡!鸡啊!”
左立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问:“你他妈骂谁呢?”
“衣架子”又往他们俩的方向望了望,三下两下喝完咖啡,也不付钱,直接走掉了。
到了窗外,他俯在窗玻璃上冲着初小清喊:“鸡,鸡啊!”
初小清仿佛想到了什么,她低头一下,箱子里有一只蛋壳被顶碎了,从里面冒出一只毛茸茸的小鸡仔来……
她妈妈把两个箱子的鸡蛋弄反了……
“哎哎,看见没,吃霸王餐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敢收他的钱?说不定一会儿就来人找咱们俩算账来了!”
“能……能吗?”左立哆嗦起来。
“我一见他就觉得不正常,哪有上来就搂别人女朋友的?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咱们还是快走吧!”
刚走到门口,一堆人浩浩荡荡地压过来,直冲初小清与左立来。
“我说什么来着,报复的来了,快跑!”
话音未落,左立拉着初小清就跑,那群人像磁铁似的吸了过去。
初小清家楼下,左立气喘吁吁地说:“今天真是累死我了,差点被逮住。你要小心一点啊,说不定那人根本就没有什么钱,反过来敲诈咱们的。”
“所以啊,干嘛收他的钱?”
左立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天也不早了。我的鸡蛋怎么办?”
“让你妈妈去取吧,那个……”
“唉,小连的婚礼上要用的。算了,我回家了。”初小清转身走上楼。
其实左立这次是来向她发出同居邀请的,没想到他们俩不欢而散。他看着有些泛黑的天空,怏怏地走了回去。
婚宴中,舞台的灯光来回闪烁,照得初小清睁不开眼来。
她将包包放在椅子上,四处寻找卫生间的标志。
“姑娘,你踩到我的鞋了。” 刚转身,她听到一阵低沉的声音说道。
一抬头,我*……
是“衣架子”,哦不,是□□啊!
其实如果不发生那天的事,他的颜值还是非常耐打的。
嗯——身上的衣服大多以浅颜色为主,一尘不染,一双白鞋更像是新买的,与初小清刚踩的泥印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惜,颜值如此高的男人,总是有怪癖。
每当他看别人时,那本纯净的目光里,透出一种阴鸷的傲慢。
“对不起。”初小清冷冷地说。
其实踩到人说对不起是应该的,但不知为什么,他的反应让初小清很反感。
对方抬了抬眼皮,用刚睡醒的神态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
看什么看!
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地球上就活你自己吗?被踩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他忽地站起身,转身走掉了。
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被踩了一下,连婚礼都不参加了。
个性。
主持人开始继续下一项,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都是千篇一律的东西,初小清觉得厌烦。
此刻当着大家的面,新人走这些没有用的流程有何用?
只一样:婚后大打出手的时候,想一想举行婚礼的时候还爱彼此,少一些计较,多一些宽容,比现在扯这些繁文缛节可靠得多。
肚子也饿了,此刻她更盼着上菜呢。
初小清开始端详起新郎来,别说,小连的择偶目光还是很赞的,平时只听母亲说小连的对象工作不错,家境也不错,今天一看,人长得也很精神。
想来,左立的相貌也能拿出手,只是左立一直换工作,母亲虽未反对,但一直也没听她夸过一句,初小清知道,母亲心里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能找一份长期稳定的工作。
“……新娘,你,愿意吗?”
话筒中传来主持人的提问。
废话!
初小清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这么多年,她就没遇到过说“不愿意”的新娘,正因如此,这个问题才越来越乏味,新娘无论犹不犹豫,音量大小,感情色彩是否丰富,说出的“我愿意”,在这个时刻,观众都没有感到一丝震撼。
因此,掌声也不过是敷衍,成年人的礼貌罢了。
初小清正对自己的尖锐感到愧疚,被她踩到鞋的那位回来了。
初小清低头看了眼,天哪,他换了双新鞋!
这个牌子她知道,这里旁边的商场里就有一家。
这家鞋的特点就是一个字:贵。
啧啧,□□就是□□啊,怎么,绑架鞋店了吗?
“你能不能别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他问。
初小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看他的表情有些夸张了。
他看起来很烦躁,将眼前的餐具全部端起来。
因踩到他多少有些愧疚,初小清以为他要喝水,顺手拿起手边的水壶。
可刚端到半空,她便愣在原地。
初小清看到他将那些餐具全部递给了酒店服务员。
“这些都是脏的。谢谢。”
这人有……病吧。
初小清忍不住问道:“我说——这位朋友,刚才你的餐具没人动过,怎么就……”
那人头也不抬。
那神态仿佛在说,其他人所渴求的一切,他都视作草芥。
“我怎么知道动歪心思的人有没有动过。”
她刚要发作,台上主持人宣布仪式结束了,服务员开始上菜。
算了,看在好吃的份上,饶过你。
在初小清大快朵颐之时,她发现旁边的那一位只在刚上的菜上动筷,只要有人动过的盘子,他便不再动一下。
不吃?
太好了。
初小清大口地咀嚼着,她抬头一看,餐桌上方还有转层,上面还摆有果盘!她才看到啊!
她顺手拿下一粒圣女果,菜吃得太油,正好用水果缓一缓。
初小清一口咬下,圣女果瞬间在她的牙间爆开,果汁呈烟花状向四周喷射。
随着一声叹息,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一转头,旁边那位被喷得一脸红浆汁,眉头瞬间拧到一起,指着纸抽盒对初小清说:“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