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之下》长治

3、离开洞穴

　　“你很冷吗？”

　　维里斯的声线和他本人，不，本精灵一样，特别的冷，很低沉，但是特别动听，就像是我最喜欢的歌手一样。

　　他漂亮的不似凡人，一分一毫都透着完美。

　　可惜美人在前，我无心观赏。虽是夏季，夜晚却依旧寒冷。其实望着天上的月亮，总能想起一些情怀。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也许是过去的某一天，存在着与今天一模一样的夜色，和一模一样的寒冷。

　　我依次含住僵硬的手指，弯曲一下都十分困难。

　　“当然，我特别的冷，这都不是冷了，这叫夜晚的风如刀割一般冰冷的划过我的脸庞。”

　　冻的我只剩下嘴皮子利索。

　　“过来。”

　　我靠过去，忍不住关心他的伤势：“你怎么样？冷不冷，伤口疼吗，能不能撑住。不行的话，我……”

　　“闭嘴。”

　　维里斯直接抓住了我的手。

　　跟他冷清的外表不同，他的手心是热的。好像我整个人都一点点的暖和起来。我惊讶，看过去，结果他闭上了眼睛。

　　我失笑：“我还以为你冷心冷情还冷血呢。真是出人意料，意外之喜啊。”

　　先不管意外之喜是不是这么用的，这个时候只要我保证了我的小命，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算在喜这个字里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我睡着的特别快。

　　那个精灵一直在深思。

　　他并不是一个很强大的人，他满怀一腔热血却被现实的冷水浇了一个通透。就连心脏都透着寒冷。如果，如果光明不曾来过，他会怎么样？如果光明不曾照耀，而他又幸运的离开了绝境，他会杀了所有的对他不公的人。他将会怨恨这个世界，也许，是世界知道他的怨恨，所以将他困住。

　　但是现在，即使光明不曾照耀。

　　他愿意透支最后的生命将眼前的人类送离深渊的洞穴。

　　因为他一定会死，也不必苟延残喘的仰望天空。而对方，却可以活下来，延续最后的生命。这一刻，无关善恶，只是普通的选择。

　　深渊之下，一人足矣。

　　如果我清醒着，我将看到绿色的代表生命的微光一点点的亮起来，围绕在我身边，编织出生命最美丽的颜色。然后代价是，这微弱的力量残忍的吸收了一个精灵最后的生命。用一个一定会死的生命去救助一个未来可以存活一段时间的生命，不知道值不值得。

　　谁也不知道。

　　于是，森林的守护者们呼唤了我。夜晚的雨露滴在我的脸庞，然后滑落。就仿佛我在哭泣，在为一个美丽的生命的流逝而哭泣，而自然选择了我，代替她的眼泪，献给她的孩子。

　　清醒时银月高悬。

　　我看向仍旧漆黑的洞底，虽然看不见，但是我知道，里面有一位受伤的精灵。他救了我。

　　真的，我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

　　但是我行动了，我大喊他的名字，我说：“维里斯--”

　　洞里会传来回音，但是不会传来回应。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救他，但是绳子还在我的手里。所以我不会放弃。绳子的一头绑在树上，短了一截我就脱了外套把袖子系在上面，没关系，因为我在上面，而我永远相信奇迹。

　　我又一次跳了下去。真的很疼，维里斯闭着眼睛其实根本听不见声音，他不在流血了，气息也越来越浅。我从未见过生命流逝，甚至也从未经历死亡，我对他没有分毫的感情，而此时此刻，我愿意为他流泪。

　　我把他背起来，我还要徒手去攀爬那个岩壁，虽然不是很短的路程，但是我拼上了性命。尖利的碎石划坏了我的手心，我紧紧的抓着绳子，一步一步将人背出了洞口。可是，单单把人背出来是没有用的！

　　没有用——

　　“维里斯，维里斯，我怎么救你，你们精灵不是有生命之树吗？生命之树能不能救你，维里斯，维里斯。生命之树能不能救你!”我根本摇晃不醒他，无论我如何焦急的询问他都没有回应。

　　不管能不能，没有选择题，都要试一试。

　　我背着他继续走，不知道走的是什么路，或许我早已迷失方向，但是目的明确，去哪都一样。很快，我找到了有居住痕迹的地方，然后我冲了进去。

　　训练有素的军队发现了擅自闯入的异族人，他们在天空中盘旋，拉响了警报。我却早就失去了意识，一味的冲着眼前那颗最大的树木闯过去。那是生命之树，是精灵一族的历代守护！虽然，虽然这说起来可能很扯，就在我要靠近的时候，我摔倒了，然后我中箭了。

　　他们是天生的弓箭手，我只不过是仗着黑暗的掩护和背后的羽翼，才得以侥幸深入对方的腹地，要不然，在我靠近的一瞬间，就会被穿过心脏。

　　我被手持弓箭的精灵围住，我将维里斯护在身后。

　　一步之遥，足够我死。

　　“我可以死，他必须活着。”

　　这话像是对别人说的，也像是对自己下的一个决心，但最终被风吹散了。

　　然后我闭着眼睛咬着牙冲过去了，维里斯被我艰难的送到了生命之树下，我趴在地上。生命之树很庞大，夜晚很凉。

　　树下有一个老人。

　　我问他：“他可以活吗？”

　　老人说：“生命之树眷顾一切生灵。”

　　我：“那就是可以活。”我又想了想“他的翅膀折了，会好吗？”

　　老人：“会。”

　　最终我笑了，把自己翻过来，面对着苍穹。

　　老人问我：“你愿意为他拼命，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意识渐渐的消失，我说：“年轻人，正是为了别人拼命的年纪。我不是什么人，他是维里斯，我是周取月，我们之间——”

　　我艰难的伸出手指，两只手都摆出一的手势，对准了天上的月亮，两根手指平行，而我跟维里斯——“平行。”

　　然后我闭上了眼睛。

　　也许我清醒时会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但是也许是值得的，因为人类的寿命只有一百年，可是精灵却有一千年。

　　如果有人问我会不会后悔，后悔，背他离开洞穴手心被石头划伤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划破手心的伤口很疼，中箭的身体很疼，跌倒时擦过的皮肤也很疼，疼的我撕心裂肺，苦不堪言。我从来没有这么疼过，我疼的泪流满面的样子一定很丑，很丑，本来就很丑了。

　　但是，请不要折断他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