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老亁爹

39、杨叔厉害了

　　七月的第一天，迎来了昌荆市本年度的最高温，整座城市都笼罩在热气之中，高耸的建筑像是笼屉里蒸着的热狗棒。

　　秦歌把手头的工作全部处理完毕，找了郭达做好汇报之后，在组里三个人的热情下收拾了包，一起出发前往邻省的一个自然景区，那里曾经是红色根据地，上头发布了学习先烈精神的文件，郭达就迫不及待的把他们“赶出来了”实地学习了。

　　本来计划好了杨叔开车一起去，没想到秦歌骑车带头先走了，几个人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太阳，纷纷疑惑秦歌的迷之操作。

　　“我真想知道，面瘫为什么不愿意坐轿车，这么大的太阳还骑车，高速上都是沥青味，亏他受得了。”

　　白乐言刚刚和哥哥发完消息，听到尤紫贝的话，摇摇手指，“可能他觉得骑车比较拉风，要风度就可以无视温度了。”

　　“他都27岁的人，还追求风度？你以为他是中二的热血青年呢。”尤紫贝撕开一个蒸汽眼罩戴上，“像他这样排斥一种东西的行为，八成是之前受过创伤留下了阴影。”

　　坐在副驾驶的罗小宝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尤紫贝，握住了钥匙扣上的贝壳，坐正了看着前方。

　　杨叔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几个人都有些犯困了，他哑哑声，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开了两个小时的车，中间在服务区休息了半个小时，又继续前行，终于赶在太阳下山前到了景区门口，那里早就有负责人在等着，秦歌先到，就和负责人打了招呼先去宾馆。

　　景区囊括了整座山，宾馆建在半山腰，一条柏油路蜿蜒而上，直通宾馆门口。

　　秦歌到了之后，向前台要了钥匙，一个人进了屋。

　　定的是双人房，因为杨叔也来了，所以有一个人住单间，考虑到杨叔年纪大了一个人住不方便，秦歌就让罗小宝陪着杨叔。

　　尤紫贝还因为罗小宝的腿没好完全反对了秦歌的决定，最后经白乐言提醒，才沉默着接受了安排。

　　组里每个人都知道，秦歌是生活残障，连家用电器都不会用，更别提照顾人了。

　　相比于秦歌，杨叔这个慈眉善目的大叔仿佛更加令人放心，毕竟杨叔曾经做了早餐带到组里给他们吃，味口出乎意料的好。

　　秦歌打开窗户，熟悉了周围的环境。

　　这里全是参天大树，往上是坡，往下也是坡，树林间有一条羊肠小道通到深处，其他的地方都是荆棘丛。

　　房间可以看到山上的景色，走廊和后面的阳台都装了摄像头，安保设施还不错。

　　秦歌放下包，掀了床铺，铺了一层自己带的毯子，又拿出常用的空调被，才放心的坐上去。

　　还没坐两秒，又转身去了浴室，先用消毒液把整个空间清洁了一遍，又拿出自己的洗漱用具放好，开了窗户通风，这才总算消停。

　　走廊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打开门望出去，杨叔正在停车，尤紫贝他们拎着行李站在一旁等候。

　　考虑到罗小宝的脚暂时不能太用劲，秦歌下楼去搀扶住罗小宝，尤紫贝一下车就流了满身的汗，白乐言给她撑的伞完全没用。

　　秦歌挽住罗小宝的胳膊，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罗小宝摇头，拍拍大腿，示意他真的已经好了。

　　“医生说再修养一周就能够正常活动了，到时候跑马拉松都不是问题。”

　　尤紫贝听到了他大言不惭的话，哼哧笑了，抹掉已经脱下来的防晒霜，怼道：“你可拉倒吧，最近都要给我老实点，郭局都说不让你来了，你非要跟着，最好别出岔子，不然我绝对把你揍成猪头！”

　　白乐言静静地笑，秦歌低头见罗小宝委屈的瘪瘪嘴，嘴角泄出叹息。

　　“这种事总是耗费时间，坚持住。”

　　白乐言惊诧地看向秦歌，眼睛里写着“你竟然懂了？”的迷惑。

　　杨叔把车停好，走过来，发现四个人的气氛有些奇怪，他一个老人家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当是今天坐车累了，就催着几个人先去放行李。

　　秦歌和罗小宝走在最后，说是搀扶，罗小宝几乎靠着自己的力量走上去，两人凑得近了，罗小宝才敢和秦歌搭话。

　　“她迟钝的很，从小就这样，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秦歌听着，不由自主的对罗小宝竖起大拇指。

　　他虽然不明白这些情情爱爱，不过罗小宝选择喜欢尤紫贝这件事本来就很励志了，今天罗小宝得出这种觉悟，更加令他刮目相看了。

　　秦歌自认为自己这辈子没多少真心佩服的人，而不懈追求尤紫贝的罗小宝，莫名在他心里排上了名。

　　“没关系，温水煮青蛙，总有一天能把她煮熟了。”

　　罗小宝吓到了，不敢相信现在和他说话的是秦歌，他抬着头结结巴巴道：“组，组长，你，”你竟然不是根木头？！

　　秦歌瘫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对他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晚饭是在宾馆前面的一家土菜馆吃的，负责接待的人也在其中，那个年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格外能说，从进到包间开始就一直在说话，亏得杨叔和两个女孩子都能说，秦歌倒乐的清净。

　　罗小宝给杨叔清洁了碗筷，又给他倒上茶，才转头收拾自己的碗筷。

　　秦歌一直以为杨叔只是一个普通的司机，今天听到他和负责人交谈，从言语之间才了解这不是一个普通大叔。

　　他说的话很有技巧，和负责人绕弯弯，绕到最后反而把对方绕进去，结果对方还笑哈哈的和他称兄道弟。

　　更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是，杨叔的酒量出奇的好，红的白的啤的全都不在话下，本来还担心不会喝酒会不会让对方不愉快，没想到，杨叔撑起了整个场子。

　　秦歌喝了点汤就吃不下去了，今天骑了太久的车，晒的不舒服，一个劲地喝茶，肚子里全是水，现在放下碗筷数起桌上的空酒瓶。

　　饭局结束时，对方已经喝大了，左摇右晃的在服务人员的搀扶下出了饭馆，好在有来接的人。

　　“杨老哥，我，我认定你这个老哥了，咱们，咱们下次继续啊，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他拍着杨叔的肩膀，说话酒气扑鼻，眼神都散了。

　　接他的人对着几人不好意思的笑了，告别之后，马上带着人离开这里。

　　杨叔站在秦歌身边，目光清明，腰杆笔直，连脸都没有红，一点也不像喝了几瓶白酒一箱啤酒的人。

　　白乐言在杨叔背后冒着星星眼，崇拜的拍着手掌。

　　尤紫贝直言道：“杨叔，您真是太帅了！以后再也没人敢说我们零组几杯倒了。”

　　杨叔晃晃脑袋，脸上的皱纹随着微笑牵扯起来，他拍拍尤紫贝的脑袋，像个慈爱的长者一样，说：“你们都这么厉害，我这个老头子自然也要加把劲才行，让外人知道，零组没人是好欺负的。”

　　白乐言也狠狠点头，“对，我们都不是好欺负的！”

　　不知道是山风太凉还是空气太清新，秦歌的心情也逐渐好起来，头顶的星星一颗接着一颗，紧紧团结在一起。

　　身边是自己的组员，虽然看起来都不太聪明的样子，不过，大家都在一起，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杨叔，今晚辛苦您了，好好休息吧，我一会儿给您送点醒酒药去。”

　　杨叔感激的说了声好，一行人又回到宾馆。

　　路上，白乐言和杨叔并排走，侧脸就能看到杨叔的神情，此刻，杨叔凝望着秦歌的背影，眼神里带着一丝说不明白的感情，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但有没有那么热切。

　　她拍拍脸，怀疑自己晚上被酒气熏晕了。

　　秦歌给杨叔送了醒酒药，询问了罗小宝的状况，确认一切无误之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山里的环境好，躺在床上都能听见虫鸣声，偶尔还有一两只萤火虫飞过，夜风阵阵，比开空调还凉爽。

　　秦歌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远眺着树林里的点点微光。

　　可能是待在城市太久，每天面对着冷冰冰的钢筋混凝土，堆成山的文件以及各种棘手的案子，乍一来到这种地方，秦歌有种回到童年的感觉。

　　记忆中，他每年都会和父母一起出去旅游，总是往各种大山里钻，夜里母亲还会带他出去捉萤火虫。

　　自从母亲去世，父亲腿受伤，他的幸福记忆便戛然而止，像是唱到一半的唱片一下断了声，之后的只有静默无声。

　　他喝了咖啡，温热的苦涩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以往习惯了涩味的胃子今天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他拿出手机，看到一个未接电话，马上回拨过去。

　　“喂，爸，怎么了？”

　　“秦歌啊，那边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奇怪的领导啊？”

　　“没有，您别担心了，只是过来学习学习而已。”

　　“那就好，这样就能快点回来了。”

　　秦歌放下杯子，转身背靠栏杆，拖着调调道：“爸～说吧，到底什么事。”

　　那边无声了几秒，似乎是被戳穿来意有些尴尬，秦歌又喊了两声，秦志才犹犹豫豫的开口。

　　“这不是隔壁房的闻叔叔吗，他家女儿今天过来看他，听说那丫头之前在国外读书，这两年打算回国发展，顺便陪着你闻叔叔，我见过那丫头，长的瘦高瘦高，皮肤也白，关键是学历高背景也干净，现在还是单身呢，我琢磨着，你反正也没有中意的姑娘，下次来看我的时候，我和你闻叔叔安排一下，你俩见个面？”

　　秦歌忍不住心底吐槽，上次还在和俞眠说催婚的事，老头子这么快就催到他头上了。

　　“臭小子，你听没听我说话啊，那丫头是真的不错，性格独立，还有礼貌，我觉得你俩挺配。爸也没其他意思，你先见见，如果满意就继续处着，不满意咱就当是交个朋友了，你闻叔叔也有这意思，总不好让人家姑娘丢面子是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秦歌觉得他再拒绝，自家老爸可能会从疗养院跑到这里抽他。

　　“你这哪里是征求我的意见，分明早就安排好了。”秦歌无奈。

　　秦志听他这么说，意识到有戏，马上把约定好的日期报给秦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放鸽子，才安心的挂电话。

　　秦歌疲惫的叹气，握着杯子盯着杯底看。

　　自从母亲去世，他的身边就没有其他女性，猛地多出一个女人在身边晃悠甚至可能和他住在一起，这心里就有点异样。

　　“唉——”秦歌回到屋里，俞眠正好发来一个链接，打开之后发现是一个微博话题。

　　#如何一次性扼杀家长给你相亲的念头#

　　那一瞬间，秦歌觉得，俞眠和他可能共用着一个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