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声》老亁爹

34、对峙

　　秦歌打算再去方伦伟宿舍看看，俞眠闲来无事，陪着他一起过去，在宿舍门口手机突然响了，他看见备注，低声冷笑了一下，拍着秦歌的肩膀。

　　“我有事，就不上去了，你忙完了我还没回来的话就不必等我了，该干嘛干嘛。”俞眠挥挥手，有些着急的小跑着离开了。

　　秦歌见他步履匆忙，也没多问，在阿姨的带领下上了楼。

　　华安大学的东边是一片独立的实验楼，负一层是地下车库，但是少有人来这里停车，一是这里的安保系统不太好，没有警卫巡逻，二是这里的地势太低，雨天会积水，照明设备也时好时坏。

　　学校原本打算拨款修缮，无奈为了新建学生宿舍和运动场，只好把这事一推再推，渐渐的，这里就荒废了，平日除了教授带着学生过来做实验会把车停在入口边的露天停车场，根本没有人来。

　　俞眠骑着共享单车来到这里，头发上全是雨珠，他锁好车，抖掉身上的雨珠，站在那个黑洞洞的入口处。

　　再看一遍手机，确认了地点，才撸了一把头发，吹着口哨慢悠悠的晃下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墙上的灯坏的差不多了，亮着的几个也只能勉强照清楚周围那一小块。

　　再往下就是车库，由于昨夜的暴雨，现下已经积了一些水，稍不注意就会踩进水坑里。

　　俞眠小心的迈着脚，手机的灯光在这幽暗的环境里实在微不足道，甚至下一刻就要被黑暗吞噬。

　　他只身站在中央的那根梁柱前，四周看了一圈，原本就大的黑色瞳孔在这样的环境下不断的放大放大再放大。

　　“嘀嗒，嘀嗒”……

　　漆黑空荡的车库，只有水落下的声音，俞眠关了手机的灯光，放轻了呼吸，静静地听着周遭左右的动静。

　　寂静了许久，低哑的男音在浓黑的颜色中慢慢散开。

　　“你这种脾气，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那人说完，自顾自的笑了一声，像是在赞许自己的眼光。

　　俞眠的神经宛如被电到了，整个人忍不住干呕了起来，他捂着胃，蜷缩了身子，想把那恶心的感觉压下去，偏偏那人故意和他作对似的，不断说着恶心的话。

　　“我没想过你真敢过来，至少不敢一个人过来。你真是一次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只喜欢你的脸，但是现在，我开始喜欢你的灵魂了。”

　　“你知道我每次观察你的时候，看着你的身子你的脸，我都忍不住想要玩/坏你，尤其是你喝醉酒的样子，简直，啊，简直是激起所有人的恶欲！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呢，看起来干净清纯，却又总是不经意间露出性感妖媚的一面，俞眠，你真是魔鬼。”

　　听到最后两个字，俞眠也笑了，他转着手机，谦虚道：“你过誉了，不过这个称呼我听了太多次，或许我真的需要思考思考，我到底是人是鬼了。”

　　有脚步声从深处传来，啪嗒啪嗒的极其缓慢，像是在试探。

　　俞眠优哉游哉的整理衣袖，对于目前未知的状况丝毫不畏惧，甚至有些松懈。

　　“你的后腰中间有一颗红色的痣，红的像血滴，我最喜欢，虽然只看过一次，就像魔咒一样印在了脑子里，我总是想，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舔上它，把它舔/湿，把它咬出血，那该多漂亮，一定像盛开的玫瑰，全世界最妖冶的一朵。”

　　“哦，不好意思，我不喜欢长得丑的人，也不喜欢肾不好的老男人，更不喜欢身材走样表里不一的禽兽，说人嘛，实在是太抬举你了，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是人话嘛。”

　　俞眠主动接近那个声音，头顶的光刺啦刺啦闪了几下。

　　对面那张熟悉的脸孔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格外的扭曲，那双眼睛浑浊不堪，微笑的嘴唇上扬到不可思议的弧度，裂开似的，一身笔挺的西装包裹着肮脏的身体，掩盖住了所有的罪孽。

　　俞眠站在他面前，彼此不超过半米，同样半掩在黑暗中。

　　“我早就说过，我们是一类人，你看，我们站在一起，多般配。只有我能陪着你待在黑暗里，只有我可以接受黑暗的你，他不行，他永远都不行。”

　　一只手伸出来拽住了俞眠的胳膊，瞬间将人拉近了，两人鼻尖对着鼻尖，连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那只手慢慢环上俞眠的腰，在那陷落的腰窝里来回摩挲，动作太过轻柔，仿佛在对待深爱多年的恋人。

　　“你和你母亲一样漂亮，尤其是眼睛，轻轻看一眼，就能把人的魂给勾走。”那声音凑在俞眠的耳边，压抑而社情。

　　俞眠听到那人疯狂跳动的心跳，感到那人蛇一般的手臂在后背游曳，胃里一阵翻腾，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俞眠，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他吗？”

　　终于到主题了。

　　“愿闻其详。”他钳住了想往领口伸的那只手。

　　“真是小气，我又不会弄疼你。”那人像是耍小脾气，手指点了点俞眠的锁骨，不甘的收了回来。

　　“因为他的眼睛和你一样干净，他的后腰那里也有一颗红痣，我曾经格外珍惜那块地方，后来，我忍受不了了，所以我把那块肉咬了下来，你知道他哭的有多惨吗？我无数次幻想，如果那是你的话，该有多美，呵呵，真是想想就要疯了。”

　　耳垂被舔了一下，俞眠胸腔一阵急喘，嘭的一声，一道人影嗖的飞出去，撞在了柱子上。

　　俞眠拿出手帕擦擦耳朵，又嫌弃的扔在地上，皮鞋在地上踩出清脆的声音，像是一把把刀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那人痛苦的趴在地上，嘴角流出一丝血，他舔了舔嘴角，低低笑起来。

　　“我本来想直接了断，也省的浪费我时间，不过他想查，那我就陪着他一起玩，但是，你，李教授，李世华，前副厅/长，你恶心到我了，无论是上次在酒里下药还是这次说些鬼话。”

　　那只穿着高定皮鞋的脚踩在了地上的那只手，只是轻轻一碾，李世华的胳膊就颤抖起来。

　　他仰着脑袋看着俞眠温和的脸，带着一种迷恋，“你比你母亲更加吸引人，只有掉进污泥里，才能显得你更加诱人。”

　　俞眠露出一抹纯净的笑，弯下腰凑过去，“多谢夸奖，也谢谢你对我母亲的关照，与其让你爽快的死，我更想看到你被他抓住之后会过得有多惨。用一枚棋子换他一个笑脸，我赚了。”

　　他松开脚，沾了污水的鞋尖踢了踢李世华的脸，像是俯瞰着一只蝼蚁。

　　“下次查资料以前记得查清楚一点，别被人打死了都不知道。还有你以前的那些老朋友们，估计以后没人愿意见你了，好自为之吧。”

　　俞眠转身要走，又突然转过身，轻飘飘道：“好好活着，他还没玩够呢。”

　　李世华慢慢爬起来，擦干净脸，靠在柱子上，笃定道：“你和他做交易了，俞眠，你可真狠，对自己对别人，都狠！”

　　“对于你的夸赞，再次表示感谢。”俞眠有些小得意，哼着歌离开。

　　“你就不怕我抖出你的真实身份！”李世华在后面大叫。

　　俞眠的影子消失在冰冷的车库。

　　“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又如何证明我是谁？下雨了，李教授还是赶紧回去吧，别着凉了。”

　　俞眠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调子，尾音总是微微上扬，很是有活力，语速慢的时候，就像风铃敲击，清脆悦耳。

　　这种音调在黑暗里听起来更加动人，能够熨平所有人的恐惧，然而在李世华的耳朵里，却像极了催命曲。

　　他的所有后路，都被切断了。

　　俞眠一出来，刺目的阳光就照了过来，刺的他伸手挡住眼睛，一步一步走到阳光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雨，树叶上的雨珠都被蒸发干了，空气逐渐燥热，停在一边的车子也被冲刷的干净了。

　　俞眠伸手想拿手帕，却想到刚才给扔了，无奈只能拿出湿纸巾擦擦鼻子，开了锁骑着车子迎着风，心情大好的往宿舍区去。

　　“秦歌~我回来了——”俞眠单手扶着车把，骑得飞快的冲过来。

　　正在和阿姨道别的秦歌抬起头，俞眠按着车铃，带着一串清脆的声音快速靠近，他脸上带着笑，披着阳光。

　　阿姨笑了起来，乐呵呵道：“哎哟，俞教授的性格是真的好，长的又好看，哪里像是三十多岁的人。”

　　秦歌在心里也小小的赞同了一下。

　　“结束了吗？去吃饭吧，我饿了。”

　　将车停在一边，俞眠撅着嘴巴揉着肚子和秦歌抱怨，秦歌和阿姨道了谢，领着人往食堂去。

　　“你去下地了？”

　　“啊？”

　　秦歌指指他的裤脚和鞋子，上面沾满了泥。

　　“哦，一个朋友找我谈心，走着走着就到了紫叶李林，没注意。”俞眠低头蹭了蹭脚，把泥巴蹭在了草地上。

　　秦歌不语，等着俞眠把脚清理干净。

　　“对了，秦歌，你能不能捏捏我耳朵，这边。”俞眠把脑袋伸过去，露出一边耳朵。

　　“为什么？”

　　俞眠拽着秦歌的衣摆，撒娇道：“捏捏呗，刚才被虫咬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中毒。”

　　秦歌盯着俞眠粉嫩嫩的耳垂，僵硬的伸手捏了一下，又飞快的缩回手，两手插兜，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俞眠马上笑了，带头走，“好了好了，消毒了，嘿嘿。”

　　秦歌在后面跟着，看俞眠脏兮兮的裤脚，忍住了上去给他擦干净的冲动。

　　吃完饭，俞眠带着秦歌回去取车，秦歌看着他的肩膀，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俞眠站在路口送他走后，才捏着肩膀往家去。

　　半夜十一点半，俞眠还在浴缸里泡澡，耳朵和后背都被搓破了，屋子里沐浴露的香味冲的人头疼。

　　门铃响了三下。

　　“来了！”俞眠裹上浴袍，赤着脚走到门口，通过猫眼看了一下，没有人，还以为是秦歌的恶作剧，结果打开门就发现门口的一个小盒子。

　　先是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只有楼道的声控灯亮着。

　　俞眠谨慎的俯身听了听，没有奇怪的声音，看到上面写着“俞眠亲启”四个字，心里泛起浓浓的不安。

　　他回屋拿了菜刀出来，割开包装，一团黑色的东西露出来。

　　“什么鬼。”俞眠嘀咕着撕开盒子，那团黑色终于完全显现，看清之后，俞眠的瞳孔骤然放大又收缩，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他急促的呼吸着，两颊飞速蹿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团黑色，两只手在地板上抓出咯吱咯吱令人牙根发酸的声音。

　　他没注意到指甲断了，渗出了血，在地板上形成恐怖的抓痕。

　　楼道的灯猛地灭了，像是从梦中惊醒，俞眠一把关上门，跌跌撞撞的跑回卧室，小腹一下装在柜子角上，痛得他一个趔趄摔在床上。

　　“秦歌，秦歌！”他哆嗦着发紫的嘴唇，手指不听使唤，怎么都解不了锁，按了十几下才打开手机，找到了秦歌的微信，直接打了微信电话。

　　秦歌被吵醒，满脸的不耐烦，伸出胳膊捞过手机，看到俞眠的来电，烦躁的接通电话。

　　“怎么了。”很不爽的语气。

　　那边传来细细的抽泣声，吓的秦歌瞬间清醒。

　　“你哭了？”

　　“秦，秦歌，你，能不能现在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