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可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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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岁以前，陆宁也有快乐灿烂的童年。
他们一家住在城市五环外的小型居民区里，都是没有电梯的房子，面积也不大，就50来平。但这个房子里有陆宁的玩具屋，墙壁的一角画着他的身高记录，冰箱里放着可口的布丁，客厅的沙发上铺着碎花坐垫，看上去就是泯然于众的朴素的一个家庭。
爸爸虽然工作很普通，但是每个月挣得钱足够养活一家人，甚至还能存下一点积蓄。妈妈许婉莹是个大美人，标准的瓜子脸，眉目间仿佛一捧揉碎的春光，眸子始终带着些许雾气一般楚楚动人，在小区里买个菜，来来往往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后来带着陆宁出来，大家都喜欢逗他，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跟个小姑娘一样秀气。
再后来，爸爸开始偶尔有应酬，隔三差五的半夜归家。慢慢的，变成隔三差五的才回家。许婉莹一个温婉贤淑的女人也被逼得撒泼打滚问她老公为什么不回家。
得到的只有沉默，或者搪塞的借口。
直到有一天，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找上门，小陆宁躲在门后偷看，不敢出来。带头的人脖子上挂着一条链子，上面是一把小小的刀，这些人胳膊上都画着花花绿绿的图案，他们说着小陆宁听不懂的话，什么一本三分利，什么几十万。
妈妈疯了一般失声痛哭，小陆宁拿着纸巾给妈妈擦眼泪，让妈妈不要哭了，还问爸爸去哪里了。
再等陆宁大一点，家里再也没有添过新玩具，自己的衣服也是邻居哥哥不穿了送给自己的，别人都可以上幼儿园，但是小陆宁不能去，因为妈妈说，没钱了。
终于有一天，小陆宁睡醒睁开眼，妈妈坐在床边抽烟，平静的对陆宁说：“你爸爸不要我们了。”
陆宁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妈妈，那是一双不再有光的眼睛，仿佛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搬家，躲债，再搬家，再躲债。陆宁的童年从此失去了应有的颜色。随着年龄的长大，陆宁明白了什么是赌博，什么是高利贷，什么是父债子还，虽然他已经许多年没见过父亲了。
他们的住处变成了破旧的出租屋，上了初中后，陆宁甚至开始去小餐馆打工。他生的漂亮，一看就招人疼，又总是带着湿漉漉恳求的眼神，老板心肠软，就留下了这个小童工。
夏天端盘子收拾摊位，冬天洗菜洗碗，陆宁尽一切所能的贴补家用，但是也填不上利滚利的无底洞。那些债主仿佛是嗅觉灵敏的恶犬，无论她和妈妈躲到哪里，都能被找到。
最糟糕的是，许婉莹被数年来的变故折麽的不堪重负，走向了一条铺满罪恶之花的荆棘道路，吸毒。这个无所依靠的女人终于对她的生活不再抱任何希望。她变得暴躁无常，对日渐长大的陆宁开始怨恨，怨恨陆宁不能打工拿到更多的钱，满足她的毒瘾。
陆宁第一次撞见母亲吸毒，是在一个阴雨天。因为同学好心，看他连一把伞也没有，就邀请他做了私家车，将陆宁送到了家门口。陆宁比平时回来快了半小时。
推开门的时候，那个曾经笑靥如花的女人窝在沙发上，拿着一条锡纸一边加热，一边神情痴醉的吸食。
一直以来，母亲的消瘦，脾气的改变都有了答案。窗外的闪电着凉了许婉宁凹陷的颧骨和浑浊的双眼。
陆宁蹲在门口失声痛哭。像是在磅礴大雨中走失的幼兽，无助又彷徨，就要被这个孤寂的世界吞噬。
“妈妈，求求你，去戒毒所吧。”
陆宁第一次这样跟妈妈说，被一巴掌打偏了头。
“你算什么东西来管我，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去挣点钱，妈妈养你可不是让你来说教的。”
沉溺于毒瘾的人毫无亲情可言。
这个世界没有给陆宁任何温柔与仁慈，他只能挣扎着前行。他想过报警，让警察带走母亲强制戒毒。但是他只有妈妈一个亲人了，他怎么也狠不下心。
但是妈妈也有清醒的时候，她有时候又会打扮的很干净，在陆宁放学回来前做好简单的饭菜，温柔的对陆宁说：“宁宁，快洗手吃饭，菜都要凉了。”
陆宁的心在凉透了的时候又被放进火中，这样的生活并不是温情脉脉，反而是种煎熬。他不知道下一秒是哪个妈妈会出现。是毒瘾发作颤抖着问他要钱的妈妈，还是那个坐在沙发上温柔看着他的妈妈。
高中，陆宁的学业越来越差，因为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打工了。学校里他过的也不怎么好。因为陆宁本身就生了一张漂亮的脸，平日里也是独来独往，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气质，反而吸引了很多女生的目光，因此青春期的男生自发的聚成一堆，屡次针对陆宁。
有时候是桌子上被涂了胶水，有时候是书包被扔在垃圾桶里。但是陆宁每次都是淡淡的叹气，要么自己收拾好桌子，要么拿出垃圾桶里的书包拍拍灰，又跟没事人一样坐回座位。
“傻逼么。”这是针对陆宁的男生给陆宁的称呼。
陆宁不是傻，是因为他已经被生活折磨了这么久，这点欺凌与他的经历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能让这个孩子陷入崩溃，那就是放学回家看到母亲自杀身亡的现场了。
这天陆宁还没到家，隔着一条街就看到前面熙熙攘攘的围着一圈人，旁边有警车和救护车，还有一条黄色的警戒线。他穿过人群，其中熟悉的租客邻居都对他报以同情可怜的眼神。陆宁站在自己门前，一个警察一个医生挡住了门口，警察拿着一张单子不知道在写什么，看到陆宁后低沉的声音问到：“你是这户人家的孩子么？”
陆宁机械的点点头，他心脏跳的飞快，他害怕极了。
旁边的医生开口：“里面是你妈妈么？”
陆宁又点点头。
“死亡时间，17点23分，死亡原因，吸毒过量。”
陆宁捂住脸，无声的跪倒在门前，他透过门口的缝隙，看到门后的地板上盖着一块白布。
他连妈妈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小可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