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咖啡和原味薯片

2、第 2 章

　　钟意又换了一条项链试戴问他美不美的时候，钟谌最后的耐心宣布告罄。
　　他皱了皱眉头，“你能跟我说说区别到底在哪儿吗？”
　　钟意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表哥，“这就是你单身二十七年的原因吗？”
　　钟谌懒得理她，留下一句“不知道选哪条就挑贵的”，便抬腿往外走，放钟意一人在里头磨蹭。
　　女生挑选物品常爱多方比较，倘若未曾左右摇摆几个来回，把身旁的人都问个遍，购物的乐趣像是会消失一大半。
　　钟谌不堪其扰，每每遇上这档子事儿都避之不及，偏生家里母亲爱差遣他，活活受了不少罪。
　　由于商场设置的关系，整个一层都是女装服饰和珠宝品牌，他便没走远，出了店门后，倚着商场回廊边的扶手等仍在店内兴致勃勃选项链的钟意。无聊至极时，他注意到不远处店门口杵着两个女生，穿白裙子的女孩侧着身子微微低头，另外一个朝他这边频频看了几眼后安抚似的拍了拍旁边人的肩，不时还在低头耳语。
　　他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兜。
　　钟谌很确定，正朝他看的那个女生，他不认识。
　　他将视线定格在白裙子女孩身上，她看上去有点难过，低头委屈的表情像极了某个人，那人也是如此，总是伤心，极易被伤害，无法消化后也从不诉说，只静悄悄的埋起来，当时他还嘲笑她上辈子莫不是个松鼠，这么会藏东西。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转过身向店内走去，留下来的女生又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便也转身进店。
　　钟谌舔了舔牙，目光凉凉地直盯着那家店看。
　　钟意在他背后一拍，嘴咧得像要吃了他，“哥哥结账”
　　钟谌伸手捏住她脸边两团软肉，钟意猝不及防，只剩下喉咙中发出反抗的呜呜声，眼睛里还喷着小火，许是她的无力挣扎的样子取悦了他，他松开手，皮笑肉不笑地冲她一笑，“哥哥结账”
　　钟意原地打了两下空气。
　　表哥真是莫名其妙，心情不好就捏人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陪她逛个街还逛出小情绪来了！

　　商场里暖气打得足，石媟拿着两件新挑的衣服过来的时候，许乃瑛已经换得微微出汗了。事实上，不管一个女生是高矮胖瘦，样貌一般或是出色，总是逃不过找不到称心的衣服
　　的怪圈。
　　昨天发消息敲定了参加同学聚会后，石媟便约她今天下午出来逛街，她一思索自己确实也有一阵子没买新衣服了，便应了下来。
　　脱下店家的套装穿上自己的衣服，她忍不住质疑起了女装品牌设计师的奇怪审美，随随便便的设计挂上新品的标签贴上不菲的价格竟也被吹嘘得受人哄抢，未免也太欺负消费者了。
　　二人出了店后，沿着商场的廊道又四处逛了一会儿，远远瞧见一家轻奢的女装品牌，对视一眼，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它身上了。
　　所幸甫一进店，许乃瑛相中了穿在模特身上的一条白裙。
　　店员见她感兴趣，上前介绍到，“这条裙子是我们家的当季限量新品，您身量纤细，穿着一定很好看，我给您拿一条试试？”
　　许乃瑛手中拂拭着裙子，手感很不错，“那帮我拿一条S码的吧。”
　　待她换完裙子推开试衣间的门时，饶是相熟几年被她美貌捶打习惯的石媟也不免一怔。肩部的蕾丝薄如蝉翼衬得宛若有蝴蝶停留在纤细的锁骨，掐腰的设计恰如其非地展示出了优美的腰线，线条往下沿着臀部没入了引人遐想的区域，裙子只到膝上，露出了她流畅柔美的小腿线条。
　　石媟绕着许乃瑛转了转，’啧啧’两声，“这身可以说得上是战无不胜了”
　　许乃瑛嗔她夸张，迈开步子在店里走了走，试试裙子是否便于走动。
　　靠近店门口时，无意抬头间，她看到了一男一女在隔了两三个店铺外的一家高定珠宝品牌店内。
　　女生背对着她，看不清脸，正在试项链，摸着项链朝男生那边靠了靠，应当是在询问是否好看。
　　许乃瑛站定在门口，是钟谌。
　　那日郭枋同她讲钟谌要回国的时候，她没什么实感。
　　她已经太久没见他了，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三的毕业典礼他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讲话的时候，久到乍一听到他的名字与听到那些功成名就的青年才俊并无区别。她甚至觉得自己确实是放下了，未被年少的记忆垂累，尚且能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安惬地融洽在重复的生活中。
　　但当她真真切切遇见他的时候，那些小心翼翼被妥善密封的情绪倏地涌了上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那些所谓的说与别人听的惬意以及安慰自己的和解不过是一场不入流的粉饰太平，她有些喜不自胜的开心，更多的却是久违的黯然，因为早在那个十七岁平平无奇的下午，她就明确的知道自己被他拒之门外了。
　　不远处，他皱了皱眉头，许乃瑛睫毛颤了颤，眼前起了层薄薄一层白雾。
　　石媟见她在门口站着不动，走到她身边，轻碰她的手肘，“你干嘛呢站…”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要哭了呢”走近些，石媟却见她泪眼朦胧，眼角蓄着的泪珠快要掉下来，直愣愣地盯着一处看，她顺着方向一看，是个身形挺拔的男人似是在环顾商场。
　　许乃瑛不说话，石媟有些担心，她站在许乃瑛身侧握着许乃瑛的双手，让她面朝自己，轻抚她的后背，试图让她放松下来，一边询问到底怎么了，一边朝那男人又看了几眼，他曲着身子倚在栏杆上也看不真切。
　　倒是许乃瑛淡淡摇头，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店铺。石媟心中满是疑虑，她可从来没见过许乃瑛失魂的样子，便又往那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她突然就明白了。
　　她要纠正一个错误，她可能还真的见过另外一次许乃瑛宛如被抽干了的时候，那要追溯到高中，六七年前的事儿了，她也一下子没记起来。
　　不过，男主角都是同一个，此时正两手兜着口袋，清清朗朗地站着，朝这边投来不咸不淡的目光，另外还夹杂着些探寻。
　　石媟见他也看过来，不由自主地一顿，忍不住感叹不愧是统治上下两届的神级人物，都高中毕业好几年了，被他一看倒还像那时让人觉得威压，待她反应过来后，旋即回到店内。
　　许乃瑛正在刷卡买单，神色已恢复如常，石媟摸不清她现下是否已经平复下来，想着逗她一下总归是没错的，“妞，你刷卡的样子，真美”
　　“我不刷卡的样子也很美”见她仍有接话兴致，石媟料她已恢复了些。
　　出了店门，许乃瑛快步走向直升电梯，电梯来得正巧，二人便下了楼。

　　石媟一路上琢磨着如何开口，生怕哪句说得不对触了许乃瑛的伤口。
　　有些人平日里无欲无求，倘若没那千头万绪的生活要应付，似乎都快赶着到庙庵里侍奉佛陀了。而越是这种人，越是有那提不得、碰不得的故事，揭了心里那蒙尘处，呛起了一嘴的灰不说，心是要裂开一处的。
　　她每想着开口，又有些犹豫，反反复复犹犹豫豫几次之后，靠在了出租车的车门上。
　　许乃瑛见石媟几次开口又闭上，见她卸了力一般倒在一旁，往她那侧探去身子轻轻抱住石媟，“我只是有一点难过，别担心。”
　　石媟想，倘若许乃瑛流泪的话，尚且能够陪她宣泄，或是痛骂一顿，也能解气。偏生她把自己抱住，说自己仅是些许的难受，把她堆在胸口的担心和恼火都扑灭了，让她鼻尖一酸，她没法开口说话，她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有些无力的思绪在安静中蔓延，她得说说，不然她要憋坏了。
　　许乃瑛按下车窗，冬至之后，天黑的早，尚未入夜，天色已不见亮光，怕冷的人每年冬天都十分难熬，今年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