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木石皆有情》一城山色

1、第 1 章

　　“哐“随着一声瓷器摔在墙上发出的声响，一个年龄不大的清秀少年慌慌张张的从屋里子跑了出来。
　　“赵爷爷，少爷还是不肯喝药，说除了薛姑娘熬得药，别人熬的他绝对不喝！”那名清秀的少年苦哈哈的对等在屋子外边的老者道。
　　“薛姑娘一行今天已经启程回协和谷了，再说了薛姑娘因为少爷不肯喝药已经在我们百花山庄耽误了许久了。当时我们离谷的时候谷主一再叮嘱少爷的药千万不能断！“老者听了也是急得不行。老者名叫赵辉，是不肯喝药的少年的母亲的奶娘的丈夫。老者与老妻看着少年的母亲长大，结婚生子，又亲手带大了这个少年，与少年感情深厚，不是爷孙胜似爷孙。
　　“这样，长安，你再去端碗药过来，我再进去劝劝少爷”。今天因为少爷不肯喝药，药从晨起就一直在熬，熬了这么多却没见少爷喝过一口。上次少爷这么不肯喝药还是腿刚受伤的时候吧，这么多年已经变成了一个乖乖配合治疗的听话少年了。结果从协和谷一回来，少爷又回到了刚受伤的状态了。哎，这次也不知道多久才能缓和的过来，老者心想。
　　少爷名叫林清轩，是百花山庄的二少爷。百花山庄，庄如其名，整个山庄占了八个山头，还有山下的一大片田地，种的全都是花。有专供人赏玩的鲜花，也有桃花杏花这种产果的花。百花山庄靠着这些花果这么多年也是赚了盆钵盈满，再加上现任庄主，也就是少年的父亲江修德不但会做生意，武功也是一流，将刚接手时候处于二流门派的百花派发展成了现在江湖首屈一指的门派。
　　林家与江家祖上原本是百花镇上的两户花农，两家关系一直不错，算得上是世交，只不过后来林家一心要培育出举世罕见的花种，立志成为本国最大的鲜花世家，也算是小有成就，建立了百花庄。也就是现在百花山庄的前身。百花山庄的庄主又对习武一事感兴趣，百花山庄又慢慢的成为了一个门派，期间也出现过天才，留下了一些武功心法，但是随着人才的凋零，又慢慢的变回了一个二流门派，当然武功心法倒是也不少。
　　江家则是走了科举路线，有子弟高中后，族人渐渐的搬到了京城，因世代故居在此，倒是一直有人留下，只不过只是族中不得力的子弟。与林家也渐渐的生分了。后来江家的嫡支，江修德的曾祖父因被牵扯到了谋反案里，当时的仁宗皇帝仁慈，念在江家只是牵连并没有实际参与谋反，只是被罢官，保存了一家老小的性命的江家又回到了百花镇。江家人做官这么多年，虽然人不在白花镇，但是在本地的产业却不少，故而虽是罢官回来，但是一家子生计却不成问题。仁宗皇帝驾崩后，这件往事渐渐不被人提及。江家的子弟又有很大一部分人重回官场。族人在本地开了一家辅仁书院，因族中有人在朝为官的，故而辅仁书院的名声倒是比一般的书院名声大些。
　　回到白花镇的江家与林家的关系渐渐又亲密了起来。江修德与林白梅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的江修德不像其两个兄长那样寒窗苦读立志出人头地，而是无心官场，对江湖的事情倒是更感兴趣，又加上其确实有习武的天赋，与林琛也是莫逆之交。
　　林琛只有林白梅这一个宝贝女儿，一直想选个合适的人选入赘到百花山庄。后来林白梅与江修德感情日趋深厚，但江家这种书香门第也不可能让儿子入赘。两家人一商量，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居住在百花山庄，除了第二个儿子外，其余的都随江修德姓，这样百花山庄也不算后继无人。
　　两人婚后林琛便将百花山庄交给二人打理。成婚后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江宏逸年仅十岁随其父参加当时的武林大会时，便被时任武林盟主蓬莱山的杨天翰称为天才少年，说其在武学上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长女江悠悠生的花容月貌，比其兄长小三岁，但是年仅七岁的女孩子在武林大会上却落落大方，赢得一众人的好感。次子林清轩当时是个三岁的奶娃娃，破坏力惊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个人见人烦的熊孩子。与人人称赞的兄姐相去甚，都说兄姐的缺点都长到他身上了。但瑕不掩瑜，一家子生活也算是幸福美满，是人人羡慕的神仙夫妻。
　　但是九年前，林清轩七岁的那年，意外却发生了。那时候出门访友三个月方归的林老庄主刚刚回到百花山庄。在接风宴上，一家子吃吃喝喝好不热闹。到了半夜林百梅却与三个孩子都中毒了。后来查实是有人在酒水中动了手脚。江修德与林琛翁婿二人喝的女儿红倒是没事，但是林百梅与三个孩子喝的桂花酒却被人下了一种罕见的毒药。当时七岁的林清轩见家人都要喝酒，闹着也要喝，大人拗不过他，便也给他倒了一杯桂花酒，却没想到这杯酒改变了他的人生。
　　百花山庄请了本地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拖了大半个月之后，众人都只吊着一口气。连喝酒最少的二少爷也眼见不行了。林老庄主当即拍板决定决定带着母子四人去百里之外的协和谷求医。协和谷的薛谷主应该是整个大周医术最好的人了，薛家世代行医，祖上出过三代御医，但后来薛家子孙无心官场，回家开了个医院悬壶济世，好不自在。
　　许是路上颠簸，许是中毒太深，林白梅与长子长女没撑到协和谷就去了，只剩下次子还有一口气。协和谷的谷主与林琛是好友，拿出看家本事耗费了一个多月，终于保住了林二少爷的性命，将所有的毒都逼到了腿上，双腿确是再也无法行走了。独女去世对林琛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中年丧妻，老年丧女。之后林琛便将自己关在了梅园，不见外人不问世事。
　　回到百花山庄的二少爷脾气越发不好，整个人阴郁暴躁的很。一年的时间与父亲江修德的关系更是急剧恶化。后来林老谷主做主让二少爷林清轩去协和谷修养，这一去就是八年。后来江修德大婚，迎娶昆仑派掌门人孙天翰的小女儿孙芸馨时也没回来时，父子俩的关系更像是仇人。
　　“好嘞赵爷爷，我这就去！”那个叫长安的清秀少年一听不用自己再去伺候少爷吃药，麻溜的就跑去端药了，剩下那名叫赵姓的老者留在原地愁眉苦脸的望天。
　　“少爷，喝药了”赵姓老者端着长安刚送过来的药走进屋子。抬眼看到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窗前的椅子里，地上一片狼藉，少年身上天青色的大氅还残留着褐色的药渍。盯着手里的一把折扇出神。少年的五官精致而苍白，消瘦的身子被大氅包裹到腰间，在宽大的太师椅里更显羸弱。明明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少年的装束却像寒冬腊月。
　　“不喝，拿走。”少年的声音不大，却一片冰冷。
　　“少爷，薛姑娘走的时候不是说了吗，等明年春天天气暖和了，她会再来百花山庄看您的，您不是还答应到时候带她去看山脚下万亩桃花盛开的景象的吗，还是她要是过完年就从谷里出发的话还能赶得上山庄门口迎春花盛开的景象。您这不喝药，到时候可怎么陪薛姑娘赏花啊！”
　　“不喝，拿走！”少年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却也显然没有把老人的话听进去。声音甚至于之前都没有任何起伏。
　　“少爷，您喝了药才能好起来啊，到时候骑马去看塞外的沙漠，北方的大雪甚至是薛谷主口中金发碧眼的蛮人……”
　　坐在椅子里的少年一言不发的盯着窗外，神情执拗，任凭老者怎么劝说既不再开口说话，也不肯喝药。口干舌燥的老者劝说了大半个时辰，少年依然不为所动。
　　劝说无果的老者从屋里走出来，对等在一旁焦急的长安道“你在这守着少爷，我去找老庄主来劝劝少爷”。
　　“可是老庄主自打那年拍板让少爷去协和谷修养之后，这么多年就一直在梅花园修养，听说是不再过问山庄里的事务，就连少爷这次回来去拜见都没见，这因为少爷不肯喝药，老庄主能见您吗”？
　　“不管见不见，总得试试。你守好少爷，再试着劝劝，我去试试能不能把老庄主。要是请不动老庄主，就是灌也得让少爷把要吃下去”。老者吩咐完小厮，就急急的出门了。
　　眼见老者走出少爷居住的院子，那名唤做长安的小厮走到屋里，继续劝闹脾气的少爷吃药。然而早前还发脾气摔药碗的少爷现在却像个木头人一样，盯着窗外发呆，对于周遭的一切没有任何反应。
　　药凉了又换新的，如此反复三次之后，长安终于等到门口传来了动静。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身型佝偻的老人坐在步撵上被人抬了进来。先前去请人的赵爷爷恭敬的跟在步撵后。
　　“小的长安见过老庄主。”长安听到门口的动静时立马从屋里跑了出来，对坐在步撵上进来的老者行礼。老者一身华丽的衣裳，头发全白，身型佝偻的瘫坐在步撵里，唯独一双眼睛闪着精光。
　　“轩儿还是不肯吃药？”满头白发的老者声音沙哑，问长安。
　　“是，自晨起协和谷的薛小姐走了之后，少爷就不肯吃药了。”长安道。
　　“赵辉，扶我进去。”满头白发的老人伸出手让先前去请他的赵姓老者扶着从步撵上下来。老庄主扶着赵姓老者的手往屋里走，赚头对等在旁边的长安道“去，再去给少爷熬点药，一会伺候你家少爷吃药”。
　　“是，小的这就去。”长安一听老庄主有法子让少爷吃药，跑的比谁都快。
　　“赵辉，你带人守着屋子，我跟少爷的谈话一丝也不能让别人听到。”走到门口的时候老庄主对赵姓老者道，声音满是严厉。
　　“是，小人亲自守着，保管一只蚊子也飞不过去。”赵辉连忙答应。待老者走进屋子之后，连忙关上门窗，打发了院子里的其余人，亲自站在听不懂屋里声音的位置守着，防止有人过来，听到屋里的谈话。期间除了听到二少爷几声声嘶力竭的咳嗽声之外，便再也听不到其他。半晌，老庄主终于出来，吩咐守在门口的赵辉进去服侍二少爷吃药。听到少爷终于肯吃药了，赵辉激动的连老谷主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除却当事人，再没人知道老庄主对少爷说了什么，但是刚才神色冷漠的少年，现在整个人却像一直被抛弃了的大型犬科动物，迷茫、难堪、不解、狼狈，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是却不在拒绝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