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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艳骨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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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原有三位帝姬,幺儿年仅十三不提,其余两位帝姬,同年出生,仅差三日而已。
恰巧,也许也说不上恰巧,正是同年及笄。
当代崇尚从简,不兴大扮及笄礼。而仅差这么三天便接连扮两场及笄礼,更是为帝王所反感,便大笔一挥诏书一拟,将二人同行及笄礼的日子定于长公主生日。
长公主乃帝后所出,且这位帝后将位置做得极稳,不仅诞下了本朝第一位宫主,还诞下了当今东宫之主。
据说那位二公主殿下相当不满,在父王宫殿前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又哭又闹。一边的太监宫女既劝不过,又不好干看着,只好跟着一起跪,于是紫宸宫门口跪倒下哗啦啦一大片人。十月风萧索,虽算不得瑟瑟冷风,也干冷有如凛刀。
据说那一日君王走出紫宸殿,所见到就是这么一副壮观的场景。最后来的还不明发生什么的小宫女一边乖乖跪着一边悄悄问身旁的宫女:“怎么了啊?”
另一个宫女也低着头小声道:“不知道。”
反正大家都跪着,只那一位是站着的,总不好和那一位站着一起大眼瞪小眼吧?
那日长公主殿下先从紫宸殿走出来,一身腊九峨梅裙艳压群芳站在那紫宸殿最高一级台阶上,笑盈盈地看向二公主:“妹妹跪了这么久,不冷么?”
二公主恶狠狠地朝长公主看去,待看到后者脸上泰然自若的表情,加之刚刚风轻云淡的声音,再想想自己现在腿也麻了妆也花了何等狼狈,咬牙切齿:“不劳姐姐挂念。”
长公主从她身边走过,闻言点点头:“唔,那妹妹喜欢跪就跪着吧。”
帝王之言,一言九鼎,何以轻变?
及笄礼还是照旧,据说那二公主在她父皇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让她父皇阴沉着脸给骂了回去,闭门思过不提。
正月十五便是这及笄礼的日子,一天里整个宫里都忙得不歇。两位公主虽一同行礼,一同接受百官拜寿,一同接受封号,然而真正能彼此说上话的时间不多。
难得得了空闲,二公主便与一旁的长姊道:“姐姐在看什么?”
长公主收回目光:“发呆而已。”
二公主轻笑,朝那一方看去:“我看不尽然……啊,那位莫不是太子太师么?真真也是风姿绰约,非同寻常,难怪能入了姐姐的眼。”
年轻的太师大人听不到他们讲话,只是似心有灵犀一般朝此处看了一眼。那一眼果是清风入雪,明月皓空,清冷而无多风流。
长公主摇摇头,笑意嫣然:“自是不同。”她抬起头,正对上对方冷冷的一瞥,笑得更加肆意,一把折扇一摇散开,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风流不羁的桃花眼流转动人。
那人颦眉,似厌恶一般不再看她。
一边的二公主幸灾乐祸:“姐姐,他好像对你无意呢!”
长公主收了扇子,闲闲地撑着下巴,丝毫不在乎一般独自斟酒小酌:“无意便无意是了,总不能指望天下人人皆如我心意。”
一边的二公主无话说了,这人总是能在风轻云淡一句话中把别人气死,哪怕明明应该是她自己吃瘪。
长公主接着喝她的酒,笑看这宴席上众人欢闹,并不提起话头。曾经不喜看众人虚与委蛇,到头来发现自己也不过是这宫里凉薄人之一,如今将当年之景再看一遍,却觉得这般热闹挺好,哪怕是众人演的戏一场,也罢了。
她犹记得那场梦里,或许是她的上辈子里,最终她被赐死一杯毒酒大快人心的结局。其实她自己倒也愿意认这个命,死便死了,从没想着要重新来过。
现在命运倒是让她重新来过了,她回到了自己十五岁及笄的那天。她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该烧香拜佛地感谢上苍,还是该吐一口唾沫骂一声娘。
其实两个一起做更合她心意。
不过这些且不重要了,她是个及时行乐的人,没道理一天到晚纠结自己的命理。
有人来向她敬酒,乃是当朝老臣,一国元首的右相。来人白发苍苍,精神说不上颓然也说不上尚好,到底是人生向暮,风烛残年,颤颤巍巍地一撩朝服衣摆就要下跪,举起酒杯向她问候:“殿下千岁。”
长公主客客气气地起身扶住他,心里知道他也真的是老了:“温相请起,您是国家顶梁柱,拂歌不敢受您一拜。”
老人摆手:“殿下言重。为朝堂做事,莫敢不尽心头血。”
她笑盈盈地又问道:“温相的嫡长孙今年也该入仕了,拂歌在此祝愿公子扶摇直上九万里。”
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少许的笑:“那臣在此,替孙儿多谢长公主吉言。”
长公主心道还真算不得是她吉言,顶多算是提前恭贺一声。在她记忆里,这位嫡长孙温寻华可就是被幼帝钦点,平步青云,最终官至御史大夫。
男子的声音温和地响起:“相爷。长公主。二公主。”他拱手行揖。
拂歌笑着回礼:“这位就是温相的嫡长孙?果然一表人才。”这就是后来的御史大夫,与后来的顾相分庭抗礼的人。
二公主也起身回礼:“冉月见过温相。”
几个人客气了几句,拂歌无心听他们客套,面上依旧陪着笑,一双眼小心翼翼地盯着宴席上的动静。
如果记忆无假,今晚当是有变故,而且,是她来不及挽回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