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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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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的时候,白薇在日记本上写下恋爱究竟是什么?那时她周围的朋友中已经陆续有开始恋爱的了,虽然在家长老师嘴里把这一行为称为“早恋”,这样的行为似乎不值得提倡。可白薇看着朋友们脸上不同以往的光彩,粉嫩的脸在阳光下连绒毛都清晰可见,嘴边的弧度日日上扬。看得她不知心里究竟是羡慕还是向往,像幼猫还未坚硬的爪子在心上东挠挠西挠挠。可是朋友们都忙着和各自的男朋友约会,没空来替她好好解答这种心情叫做什么,所以她只得将最浅显的疑惑写在日记本最隐秘的角落。
可是十年过后,二十六岁的白薇依然不知道答案。
“爱人似乎对我来说是一种很难学会的能力。”“不过被人爱似乎更难。”她默默补充道,虽然常常将“爱你”挂在嘴边,可对象要不就是一起聊天的小姐妹,要不就是同事偶尔帮了小忙顺口的一句答谢;似乎爱你比谢谢更容易说出口。几个字轻得一旦说出口下一秒就消散在空气里。至于肢体接触就更不用讲,每次的拥抱更像礼节,心无旁骛地不会比左手去牵右手更难。
二十六岁似乎是一个尴尬的年纪,就连她妈妈偶尔突发奇想催她回家去相亲被果断拒绝一次后也就识趣地不再提起,就连家人也觉得还可以再耗上一两年。白薇自己是觉得还没到相亲那个地步的,虽然不曾恋爱过,但想象中两个人坠入爱河一定是偶然的,也要浪漫许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总可以偶然一次。
可一个又一个三百六十五天过去,翻过年头她就二十七了,或许新年时老妈的催婚也即将不再是试探和演练,而是要上真枪实弹了。但依然没有任何偶然发生。
白薇不自觉地长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合上日记本。今晚没有风,可也看不见月亮和一颗星星,街道上车辆兀自来往,偶尔远处的车道传来几声喇叭。一切都很平淡,一如她的生活掀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第二天上班时原本还在忧郁的白薇突然被同事问起为什么脸色这么差,才猛然回神,糊弄着说因为恰好在经期。同事听了立马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叮嘱她多休息后才走开。白薇松了一口气,经期这个借口一直都是女孩的好朋友,从读书时代起不想上自习的夜晚总会给班主任打电话装作难受的样子,十次里有七次都能请到假;课间不想跑操也可以用她;周末想多睡会儿懒觉也是屡试不爽。然而今天这次却让白薇有些沉默,她快二十七了,不再是小女孩了,还要用这个借口多久呢?十年?二十年?那时候也该绝经了,变成了一个老婆婆了,是某个人的妻子某个人的妈妈也已经很多年了,可真的可以吗?
白薇知道人生不必循规蹈矩,她大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去过,一个人的生活也可以很开心,就像这几年她做的那样。可那是建立在有选择的基础上,如果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不得不做了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决定,那会让她感觉遗憾和沮丧。真的受够了影视剧小说里时刻颂扬爱情的甜蜜和美好,一边互联网上又强调着女性要独立,好像你说你要结婚要生子要母乳喂养就是犯了原罪!受够了!再这样下去人迟早要分裂!
“请问是在这儿做伤口清理和包扎吗?”一道声音阻止了白薇继续愤世嫉俗,她下意识地抬起头,见是位病人,立马调整好脸上的有些扭曲的表情,转换成专业的笑容:“是的,请到这边来,我看看你的伤口。”
白薇是名刚入职不到一年的年轻医生,目前正好在急诊科工作,本来要不要继续从事医生这个职业也一直在犹豫,可是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这样八年耗下来再多的想法也磨得几乎没有了。说回到正题,白薇一边用碘伏给面前这位病人清洗伤口,一边不经意看了他一眼,可是就是看了这一眼却让她觉得眼前这人似乎有些眼熟,不知在哪儿见过。但她也不会贸然开口询问,那是年轻小姑娘才会干的事,或许是之前来过的病人呢?急诊科忙起来的时候那是真忙,或许是什么时候不注意呢。
“这伤口是怎么弄的呀?怎么一个洞一个洞的?”白薇一边弄一边随口问道。
“喂鸟时不小心给啄伤了。”声音还挺好听,白薇心想,“家里养的鸟吗?”那人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了,“不是,小区树上的。”
“哦。”白薇点点头,“得打破伤风,我给你开张单子,你先去做个皮试,半小时之后拿结果,没问题的话呢你再过来把针打了。注意伤口不要碰水,两天过来换一次。”
那人老老实实点了头,拿上单子就走了,等他站起来白薇才发现这人还挺高的。“那可不,长得不高能去喂那树上的鸟吗?也不对,长得矮怎么人家就不能喂鸟了,放地上嘛。”
等到白薇好不容易又忙完一天,下班的时候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回到小区的时候刚点好外卖,放回手机刚好看见自家楼底下前面的树下站着一个身影。她走上去去试探地拍了拍那人的背,那人回过头,“原来真是你!”“哦白医生。”原来是今天被鸟啄伤的那人。
“你怎么在这儿呢?”
“我住这里。”那人回答。
白薇心想,原来和她住同一个小区,难怪觉得眼熟。“原来是这样,我是问,你怎么在这儿站着呢?”
那人微微笑了笑,也不说话,指了指树上。白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枝丫间有两只小鸟在蹦来蹦去,白薇不熟悉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她猜应该是最普通的麻雀。
“我叫徐天。”徐多伸出一只手,白薇轻轻回握了一下又立马松开了,“我叫白薇。”
“我知道。”
“你知道?”白薇很惊奇。
徐天解释说,“白天在医院的时候,看见你胸牌了。”
哦,原来是这样,白薇倒忘了这一茬了。腹中的饥饿提醒她不能再久留了,虽然她也没打算再过多地寒暄。简单示意后,对方也很意会地没有挽留。白薇转身上楼,没过一两分钟,听到楼下也传来脚步声,她从楼梯缝隙向下望去,居然是徐天。
白薇停下来,不一会儿,徐天就从转角处出现了,看到白薇也同样很惊讶,“你也住这栋楼?”
“对呀,我在这儿住快一年多了,你呢?”
“我才搬来快两个月,哦我在五楼。”
“啊,这样。”白薇没再多说,等徐天上来后走在他身后一起上楼。一时间楼道里只剩男人运动鞋很轻很轻的摩擦声和女人低跟皮鞋的哒哒声,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明显。白薇也注意到了,一时间只恨这栋老楼没有电梯,想说点什么来掩盖住鞋跟的声音,一面又不太想说话,今天真的很累了。幸好五楼很快就到了,徐天见白薇还要往楼上走,问她,“白医生住几楼啊?”白薇笑笑,“对,我还要往上。”徐天听了也不再追问,打开门点头示意后门便紧紧关上了。
楼道里又只剩鞋跟哒哒的声音了,很快,这声音也消失在一道关门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