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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裁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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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宝儿很早就醒了,阿黛倒是睡得特别舒坦,还没睡醒,宝儿因此很不开心,把阿黛从美梦中推醒了过来。
阿黛半睁着蓝眼,道:“怎么了?”
宝儿道:“我一夜没怎么睡,你倒好,睡得跟猪一样。”
“你干嘛不睡,冷的吗?我觉得还好啊,很暖和。”
“说了你也不懂,算了,快起床,看这个。”宝儿指着床头的锦盒,说完已钻出被窝,穿了棉袄。
阿黛只觉宝儿一出被窝,被窝里的温度一下就降低了,看了看窗户道:“还早呢,好冷啊,我再睡会。”
“再不起来我掀被子了!”宝儿又开始威逼,揭开锦盒,拿出里面的东西笑吟吟地道:“我就知道你怕冷,所以给你做了这个。”
阿黛朝宝儿手里看去,原来是一件纯白的,毛发厚密的袍子,因此问道:“这不就是衣服吗?前几天你给我量尺码,还说不是做衣服,那这是什么?”
宝儿一把将被子掀了,拉阿黛起床,又一把将袍子披在阿黛身上,扣上了扣子,道:“这当然不是衣服,而是裘,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白云玉璧裘。感觉一下,穿上以后是不是不冷了?”
阿黛睡觉时只穿了轻薄的睡衣,外面罩上这件白云玉璧裘,果真一点都不觉得冷,且这件衣服有点厚重,内里的丝绸贴在身上很合身,外面的皮毛几乎把身上发出的热量都阻挡在这件袍子里面,帽子和衣襟上的白毛蹭得脖子和后脑勺痒痒的,暖暖的,很舒服。
这件衣服是宝儿亲手做的,好看又实用,阿黛很喜欢,便道:“这件‘裘’是什么东西做的,真的很保暖。”
宝儿看着阿黛直发愣,忘了回答阿黛的话。
阿黛本来皮肤就很白,长相清秀,被这么一件白毛直竖,走起路来白毛轻扬的裘衣一衬,更显得白璧无瑕,秀美绝伦。宝儿此前还担心衣服厚重会显得阿黛有些臃肿,谁知恰恰相反,裘衣很修身,衬得阿黛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贵气。
呆看了半晌,宝儿才拉着阿黛的手笑道:“我跟你说,你可不许生气。”
阿黛立即猜到了:“是你用白极熊的整张皮毛裁剪的?”
宝儿点头。
“我不要!”阿黛立即把衣服脱了,换上棉袄,又怕宝儿伤心,道:“送这个给我,还不如送个风筝给我呢。”
宝儿急了,把衣服甩进盒子里,道:“我花了十几天的工夫,从浸泡软化,磨皮,到清洗,晾晒,然后修剪皮毛,打磨光泽,设计款式,到纸样裁切,配皮、车皮、做里布、缝纫,再清洗晾晒等等等等,好不容易做了这么一件漂亮的裘衣,好心好意拿来送你,你倒好,一句话,不要!就把我打发了。好!你不要算了,我把它扔了!”
宝儿说着,端着锦盒就要扔到海里去。
阿黛忙拉住宝儿道:“我不要,你自己不会穿吗?”
“给你做的,我穿不了!就算穿的了,我也不穿!”
“李云呢,给李云吧,你好不容易做的,扔了可惜了。”
“李云也穿不了!你不要就只能扔了!”宝儿说着,又往门外走。
阿黛见宝儿气冲冲的,当真出了房门,知道以宝儿的脾气,当真说得出做得到,连忙追出去。追到甲板上,发现雪还在下,昨晚下了一晚的大雪已覆盖了整艘船,甲板上的雪已掩到宝儿的大腿,宝儿端着盒子仍在深雪里手脚并用地往船舷边走,大有不把裘衣扔了誓不罢休的气势。
阿黛只得说:“宝爷!你回来!我要还不行吗!”
宝儿这才回过头来,飞身而起,踏雪无痕飞到阿黛身旁,笑道:“这就对了嘛,天冷,快穿上。”
阿黛一边看着宝儿给他扣扣子,一边替宝儿拂去头发、脖子和衣服上的雪,一边说:“我想好了,北极熊的确只是一只熊,当时要是它不死,宝爷和我肯定活不成。如今熊已经死了,用它的骨肉做汤做菜,用它的皮毛做衣服,虽然残忍,可要是不做,把它的尸骨扔进海里腐烂,也算是浪费。”
“就是嘛!”宝儿道。
说到这里,宝儿抱着阿黛的肩膀,两人沉默着看飞雪。
海上下雪跟陆地上下雪是不一样的,海上因为风大,且船在移动,雪在天上飘飞时,有一定的速度,不像陆地上的雪是飘飘洒洒,轻舞飞扬的,海上的雪是纵横流窜,剧烈翻飞的,落在物体上也不是轻轻粘上去的,而是拍上去的。
宝儿有感而发,道:“看这样的雪,我想起几句诗。”
阿黛转过头,花痴地看着宝儿的侧脸道:“嗯,什么诗?”
“一首是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宝儿念道:“另一首是岑参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这两首写雪的诗,跟海上的雪有点相似,都有一种力量感。”
阿黛不以为然,道:“诗是好诗,只是太孤独,太肃杀了些。”
宝儿抱紧阿黛笑道:“阿黛还懂诗了,进步倒是不小。”
至此后,阿黛每天穿着白云玉璧裘,舍不得脱下,宝儿每天睡在阿黛床上,舍不得下床。
北极熊真皮大衣穿了约有十几二十天,就不能再穿了,因为天气开始逐渐变得暖和起来。
浮冰完全消失,莲花号在海上开得也就越快,船往南开得越快,气温升高地也就越快。
几天后,真皮大衣换成棉衣,再过几天,棉衣换成了夹袄,又过几天,天气转暖,袄子又换成了穗褂。
雷弘这么多天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只是奄奄一息,看样子随时可能一命呜呼,可每当李云来逼问他的幕后主子是谁,他又能恢复神智,辱骂不休。
白骨箭自从消失后再也没出现过。
那三只白头鹰依然阴魂不散,时不时出现在莲花号的上空。
大蓝鲸又开始隔三差五地出现了,阿黛仔细看了它的眼睛,虽然有人救治过,但并没有治好,左眼瞳孔的外伤虽然已经修复,但眼球空洞无光,应该是看不见东西了。
随着海水变暖,宝儿下海的频率的也在提高,只是可惜,连日来并没有找到海怪。
阿黛收到了宝儿给他做的风筝礼物,依然是阿黛喜欢的海鹰风筝,阿黛没事时就放风筝玩。在宝儿的威逼利诱下,阿黛多次下海测试过倾心石,想找到控制高等生物的方法,可惜没什么进展。
这一天,阳光明媚,宝儿在海里玩水,阿黛在房间里抄写《三字经》,忽然听见海里扑扑通通的响声连绵不绝,听起来像是大小海鱼从水里跳到空中再又跳进水里的声音,跟下冰雹似的,阿黛先还不觉得奇怪,后来这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阿黛便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忙打开窗户呼叫宝儿。
喊了几声,宝儿没应声。
阿黛朝海里看去,除了海鱼成群结队地蹦跳,和船行水面排开的白浪,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阿黛想着可能是小蓝鲸在附近玩耍,戏弄这些鱼群,因此打算记熟了今天学的四句经文再去找宝儿。
刚坐下,阿黛又听小漪在窗外敲打窗棱的声音,伴随着急躁的咭咭呱呱声。
阿黛又起身开窗去看,手刚按在窗棱上准备推,就听“嘭”的一声,门被撞开了,阿黛回头看,宝儿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肩膀、手臂、腿脚多处正在往外冒血!和着海水泡湿了全身!
宝儿一进来就喊:“别开窗户!快躲起来!”
阿黛吓了一跳,忙问:“这是怎么了?”
“螃蟹!外面有一只大螃蟹!”宝儿的语气中夹杂着惊惧和兴奋:“比房子还大的螃蟹!”
小漪敲了一阵窗户,见没有回应,飞走了。
“螃蟹?那我应该可以用倾心石控制它吧?”阿黛道。
“嘘!”宝儿把声音压到最低道:“恐怕不一定。”
阿黛仔细倾听,听到飞快的“哆哆哆哆”的声音,就像一双留着长指甲的巨手,在演奏音乐一样,敲打着船体和船舷。
声音越来越近,竟是朝着阿黛的房间爬来。
阿黛握着倾心石被宝儿拦在身后,而宝儿则握着匕首,躲在窗边,只等螃蟹一现身,阿黛先用倾心石试一下是否能控制螃蟹,要是失败,宝儿再现身猛以武力进攻。
阿黛还没看到螃蟹的尊容,并不十分害怕,但看宝儿的表情,似已紧张到极点,阿黛的手被宝儿握着,阿黛能感觉到宝儿手臂上筋条在抽动。
突然,“嘎”的一声大叫,把阿黛和宝儿吓得心脏差点跳出胸膛,两人注意力全都在窗户上,没想到小漪突然从另一侧的门里飞了进来。
阿黛朝小漪招手,让小漪飞到他肩膀上去。
就在这时,“哗”一声巨响,窗户破碎!
一只巨大的钳子捣破窗户,从窗外伸进了屋里。
单单这只钳子,就比阿黛的腰还要粗!整个窗户几乎被这只钳子塞满了!目之所及,就只有这只钳子,看不到螃蟹的身躯!
阿黛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
宝儿眼见阿黛暂时是没法尝试倾心石了,立马飞身而起,双手握住匕首,往那只钳子刺去。
匕首刺进螃蟹钳子,螃蟹剧痛之下,张开巨钳,往旁边回拉,只听哗啦啦响成一片,一整面三寸厚的木墙,直接被这只钳子像撕纸片一样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房顶塌了下来!
宝儿吊挂在那只蟹钳上,被螃蟹举在半空,对阿黛喊道:“快跑!”
阿黛道:“你快下来!危险!”
宝儿喊:“别管我,你找个地方藏起来,快!”
“快”字刚说完,螃蟹另一只钳子也伸进房间里来了,左一扒,右一扒,把整个房间都撕成了碎片,相连的木屋也跟着倒了一片。
螃蟹伸出钳子想把宝儿从另一只钳子上扒下去。
宝儿见阿黛不肯走,只得顺势拔出匕首,跳下蟹钳,抱着阿黛在木板木屑中往甲板上跑去。
螃蟹紧追而来。
两人气喘吁吁跑到甲板,一只巨大的螃蟹影子始终笼罩在两人头顶,直至跑到船头围栏,跑无可跑,两人回头看时,只见那只螃蟹何止比房子还大,只怕比一棵千年大榕树还大!
螃蟹包含十只脚在内,足有六七丈高,四五丈宽,呈红黄色,像煮熟了似的;头顶撑着两根肉质支杆,也即眼柄,足有小臂粗,眼柄上长着两只复眼,足有拳头大小,眼柄可以支起、放倒,□□右斜,方便观察周边动静。
蟹钳尤为显眼,称为螯足,分为四节,第一节是可以开闭的夹子,这个夹子称为螯,比常人的脖子还粗,顶部尖细,第二节称为前节,尤为粗壮,比宝儿的身体还粗壮,其中的肌腱用来控制夹子的开合,可见顶端那只钳子的夹力有多大,腕节和长节较短,虽比第二节略细,但仍比阿黛的腰粗得多。
阿黛和宝儿站在螃蟹脚下十几步外,要仰起头才得到螃蟹的眼睛,在它背后强烈的日光照射下,这只螃蟹根本就不像人世间应有之物,而像是海底最深处的泥土里爬出来的地狱恶煞。
此时的螃蟹,正把两只眼睛前倾,恶狠狠地盯着宝儿。
此情此景,阿黛有那么一瞬间吓得几乎要朝着这只大螃蟹跪拜起来。
幸亏宝儿喊了一句:“阿黛!别怕!快试倾心石!”
阿黛这才紧握倾心石,站在宝儿身后,把宝石举到额前,对着螃蟹喊道:
“我命令你立即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