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要从我莫名其妙的生了个蛋开始……》牛肉炕饼

38、第三十八章

　　大雨如注。

　　水花撞击在伞面上，发出砰砰的声响，隔绝了雨水，也像隔离了一个小世界。

　　伞下的两个少年沉寂的站在黑暗的巷子里。这个夜晚，有人梦入黑甜乡，有人陷入梦魇。这个巷子里发生的一切，就像落到泥地里的雨水。天亮了，了无痕迹。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还真是可笑。

　　躺在地上的几个男人身上的蛛网已经被化开。剧烈的疼痛激活了麻痹的神经。还来不及陷入绝地求生的欣喜，就陷入了无数风刃和细小的冰刀之中。他们惨叫着拖起残躯奔逃躲避，身上不断被划出细小的伤口。他们逃跑，而这条路似乎永远跑不到头。最后只能像濒死的鱼一样瘫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被割裂的皮肤。

　　密密麻麻细小的血珠不断的涌出来。

　　哭泣，求饶，请神，拜佛。

　　都没有用。

　　姜唐的指甲不断的弹出，缩起。像打火机的开关一样。他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分散些主意力。才能不让脑中更加暴虐的念头蒸腾而起。

　　然而越想控制，嗜血的念头就越发强烈。

　　“我说过，我来就好，你现在不适合做这些。会失控的。”黑发少年，不，是黑潭，看着巷子里挣扎求生绝望不得的人，眼中是对死亡的恐惧。

　　这种眼神他在外面流浪的日子里，见过很多了。这样比起来，研究所里倒是很少有这样的情绪。

　　因为那里，欲望主宰一切。

　　黑潭眼神微动，熊熊的火光像潮水一样蔓延了整条深巷，他看向姜唐。

　　这孩子在硬撑。

　　“回去吧，你的力量并不稳定。”

　　“你跟着来做什么？”姜唐皱着眉，看着火光一点一点熄下去，最终什么都不剩。“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

　　即便记得又怎样。妈妈是他的妈妈。这是他自己的事。动手也轮不到一个外人多管闲事。

　　姜唐冷冷的看着他：“我见过你，在梦里，谁知道那是什么。说起来你不是被关着的么，怎么跑出来了。”

　　“那是联结。”黑潭并不生气，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这眼神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然而这让姜唐更加愤怒了。“联结是不可逆的，除非一方死亡。”他认真的解释道：“你的力量比我弱，所以偶尔才感应的到我。力量强的一方，得到对方的感应会更多些。”

　　姜唐不屑的嗤笑一声，原本圆润的脸蛋已然是有些消瘦的少年脸庞。五官也明朗清晰起来。当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尖锐又傲慢，像叛逆的青春期少年，浑身是刺。他不理会黑潭，只从伞下走开，雨水从他身上分流而下，连一片衣角都没有沾湿。

　　“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母亲大人呢？你不打算管她了？还有她的父亲母亲？”

　　“你胡说什么？”姜唐忍着怒气回头，眼神凌厉：“我是看在你帮……”

　　“会失控的。”黑潭在伞下的脸显得愈发苍白：“你化形了吧？但不是完全体，对么？你知道他们叫我们什么吗？异种。化形以来，你情绪暴乱过几次？那些念头，有一天会成真的，连母亲大人都不能成为例外。我们的力量超乎你的想象，但并不是万能。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那样，她的伤还要养好久才能恢复。”

　　“现在，可以跟我好好谈谈了么？”

　　黑潭微微笑道。

　　春日天晴早，前院人家沉寂了多日的大公鸡终于重振旗鼓打起鸣来。这声音在寂冷的清晨显得尤为响亮。乔冉听到耳朵里，居然没有那么刺耳了，反而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天亮了。乔冉睁开眼，有这日光在，就是好事。前夜纷扰的噩梦都变的不真实起来，如果不是肋下后腰依旧隐隐作痛，她简直要以为自己不过凭空捏造了一场真实到渗人的梦境。

　　乔冉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平整光滑，甚至比平时还要细腻。她狐疑的慢慢坐起来，想要拿床头的镜子看一看，门一响姜唐迈着小短腿进来绷着脸进来，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噩梦？还是记忆出了什么问题？院子里静悄悄的，小鸡们在地上叨食的咕咕声清晰的传入耳中。天知道，她此刻爱死了这样的声音。

　　这让她觉得宁静。

　　但乔冉的血压在看到紧跟在姜唐身后出现的少年时突然毫无预兆的飙升了。

　　“母亲大人，您还好么？”黑发少年笑容可掬的问候，并端出放着热茶的盘子，还有一块褐色的胶状物，那是，蜂蜜？

　　似乎看出了乔冉的好奇，少年善解人意的解答道：“这有助于您营养的补充，我们找到了很多，都在村子附近找的，您可以放心吃。”

　　等等，比起这个，乔冉迟疑的看着他，如果这少年切实存在，那昨天——

　　乔冉脸色一白。

　　“妈妈，先喝热水。”姜唐不由分说把杯子捧给她，乔冉下意识接了，喝了几口，甜丝丝的。暖流从口腔一路滑到肚里，熨实的感觉让乔冉定了神。

　　她记得这个少年。如果她没有记忆混插的话。似乎是他救了自己。

　　“你是？”

　　“想要来吃白食的人。”一向安静的姜唐抢答道。

　　“我是姜唐的联结者，我是……黑潭。”

　　说出名字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他不确定母亲大人会不会心血来潮给他改个名字。他最多的记忆和过去都来自哪里，便以这个名字做为自己的符号。但从他“看”到的故事里，得到母亲大人认可后，他大约会有一个新名字，作为家庭成员的标志。在那些人的记忆认知里，这涉及到财产分配等一系列复杂的事情。

　　但母亲大人应该没有什么财产能分配给他，黑潭对比了一下母亲大人的院子，稍微松了一口气，大约自己的名字还是能够保住的？

　　乔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花了整整一个上午，她才从混乱的关系中拔出来。压下去一个爆炸性新闻的方法只有一个，爆一个更大的新闻。消除一个巨大冲击的方法也只有一个，来一个更大的冲击。

　　不管黑潭来历身份如何，至少乔冉现在根本无暇回想昨夜经历的一切不好的事情。连自怨自艾消沉颓废的时间都来不及，脑子已然被乱七八糟听得懂听不懂的消息占据了。

　　说的都是中文，但愣是要费脑子去理解去震惊去消化。

　　这世界魔幻了么？

　　乔冉狠狠的唾弃了自己，这世界早就魔幻了。

　　姜唐就这样被绑定了？

　　乔冉来不及消化其他内容，只是注意到黑潭所说的“联结”。黒潭静静的看着她，其实他并没有见过母亲大人的脸。但异种寻人，是不靠这个的。

　　就像他找姜唐，联结让他寻到了姜唐的位置，但母亲大人的剧烈的情感波动是他及时赶到的原因。如果姜唐当时没有被迫进阶，他一样感受的到。

　　就像异种的来临毫无预兆章法一样，联结也是如此。不管相隔多远，联结一旦产生，不可消弭。双方互相分享记忆情感，这是很难言说的一件事情。作为姜唐的联结者，乔冉对姜唐的爱，乃至幼时每一次的抚触安慰，就像落在他身上一样。那种温暖和宁静让他在狂躁的边缘一次又一次的平复下来，这是比那些给他充作奖励的安慰剂更让他放松的存在。

　　连她衣服上清甜的柑橘香味，他都很熟悉。

　　就像现在一样。

　　但姜唐说的没错，对于母亲大人来说，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黑潭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不是，你刚才说，如果一方死亡，另外一方也会……”乔冉艰难的咽了口水：“这么坑的么？”

　　那这孩子要是有什么意外，姜唐岂不是惨了？

　　“不是的这样的。”黑潭看出了乔冉的想法：“联结的力量不止于此。应该说，如果我受了重伤，只要姜唐平安的活着，我就不会死。同样的，换过来也是一样。”

　　“又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乔冉半信半疑的问，不怪她疑心，突然有人告诉她她儿子冥冥之中要跟另一个陌生孩子同呼吸共命运了，这怎么这么别扭呢？乔冉也说不上来哪里别扭。就是浑身不得劲。

　　“妈，他就是想空手套白狼！”姜唐双手环胸，免不了添上一把火。虽然昨天两个人勉强达成协议，但黑潭想进他们家大门儿，哼！

　　那还得看妈妈接不接受得了他！

　　“你书白读了，会不会用词！”乔冉一噎，下意识想挪挪位置，老一个姿势坐着，尾巴条居然受不住了。黑潭顺势扶了一把，姜唐双眼冒火的看着他。

　　这个狡诈的人！

　　“因为我没有必要骗您。”

　　黑潭接着说：“就像一次次的度过成长期进阶一样，传承的记忆会随着力量的增加而逐渐显现。姜唐现在还很弱。”

　　姜唐瞪着他，眼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黑潭笑了笑：“等他慢慢进阶，自然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乔冉在被窝下的手不安的划着圈圈，她脑子实在是乱。

　　显然眼前的少年并没有打算给她反应的机会了。

　　黑潭深吸了口气，宽大的单衣袖摆遮住了因为紧张握起的手。

　　“那么，我可以留下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