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侵略 ...
-
*
昏暗室内弥漫糜烂的甜腥，她跌坐在地，捂着不断渗血的脖颈、自下而上冷冷的望向白衣长发的男人。
——不，他才不是什么男人。
他是魔物。
魔物单膝跪地，怜爱的抚过她的下颌，冰凉指尖轻轻划过肌肤、激起一片战栗，最终只在伤口附近轻柔打转，仿佛暗示着什么，眸中色彩暗沉。
“你不是人类。”他这样断言，竟与前些天那人的话语截然相反，同样尖锐的犬齿轻而易举的刺破她的肌肤、覆盖了先前的伤痕。不紧不慢的舔去渗出的血液，男性的声音黏稠濡湿，“该叫你什么好呢……？”
他温柔的，叹息着说:“……异界来客？”
阿竹早料到他知晓，只嫌恶的望着他，蓝眸淬毒、满含杀意。
“真没想到，会有恶魔捷足先登。”侧颈被濡湿的同时、也被毒素渗透，对方慢条斯理的等待毒素将她全然侵蚀的那一刻，话语间仍吮着她血液，“还是大恶魔啊……是这一届的工作者么？”
“本想让你待一阵子再走的——”他遗憾的说，待空气中糜烂的香馥郁到令人眩晕的地步，终于停下动作，直起腰身。
下一刻，用尖锐指甲毫不犹豫的割破手腕，压到她唇上:“喝下去。”
她面无表情，蓝眸覆冰、双唇紧闭，眼神冷得好像随时会暴起伤人、割破他的喉咙。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她的手正紧紧攥着匕首、如藏在暗处的野兽伺机而动。
暗色的鲜血顺着她唇线散开、先将双唇染上绮丽艳色，又沿唇角流下，侧颊蜿蜒血线。
魔物因她的不配合而遗憾的摇摇头，将手腕拿开，舔去她脸上的血液，她偏过头厌恶的躲开后，又抬手自顾自吮吸起自己的血来。
她五指收紧、盯着魔物的喉结，在它第一次微微滑动时迅疾出手，被轻而易举压下的同时，听见因含着血液含糊不清的声音:“你弟弟，来找过我哦。”
思绪一滞。
电光火石间、后背一痛，狠狠砸向身后衣柜，纯白布料惯性扯下、压在身下，下颌被迫抬起、冰凉双唇压下。
液体顺势入侵、股股血液倾入喉管，身体因保护机制自然而然的吞咽起来，可怎么也敌不过他传递的速度，喉咙因过度使用阵阵发痛，眼角生理性沁出一滴泪。
——这根本不是吻。
魔物近在咫尺的墨色眼眸暗如黑洞，眼中没有任何她能捕捉到的情绪，平平的反射她狼狈的样貌。纯白背景之上、天蓝色的海与白泾渭分明、边缘处却好似模糊了界限、如雾迷蒙。她眸中含泪、面容柔美，眼神却毒物般冰冷剔透，于狼狈中显出杀气。
——这是酷刑。
她恨这异种生物毫不掩饰的恶意，也恨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弱小，只在心中起誓般狠狠地、恶毒的回旋这几个字。
(……杀了你。)
蓝眸因嗪泪晕染成涣散，她双手紧攥，被迫咽下一口又一口血液，体温异常升高、大脑混沌起来，模糊视界中、仅有漆黑如墨的狭长双眸仍清晰。
(……杀了你。)
酷刑终于停下时，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她勉强撑起身子，涣散双眸费力凝实了，挣扎出最后一丝气力问:“你把他……怎么了？”
魔物在极近距离凝望着她:“什么也没做哦——他跑过来，拜托我不要骚扰他姐姐了。”
这话在此情此景下堪称荒诞。
——他方才按着她、施加酷刑般亲吻时，可曾想到这句话呢？
可刑罚终于停下时，却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个下午，少年珍宝般捧着她脸颊。柴薪炸开的微弱声响、浅淡的血液甜气，化为实质的温柔、滑过喉中无色无味的蜜。
这种对比，未免太残酷了。
她低下头，发丝垂落、松松搭在肩上。
身体蔓延异常热度的同时，有陌生的力量升腾，滚烫热流自心脏流淌向四肢百骸，肢体尖叫着不堪重负，每寸肌肉和血液似乎都想挤出肌肤、掠过热流的身体内部仿佛翻滚着可怕的沸腾气泡、莫大痛苦之下，表现出来竟只有些微颤抖。
魔物低头望她，一缕黑发轻轻越过肩膀，抚过侧颜。
(……我要，离开了吗。)
不仅仅是身体内部的疼痛，外部同样有力量在拉扯，眼前世界时隐时现，深不见底的黑洞与破碎银镜旋转着出现。
她本就被这世界所厌，如今获得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更是遭遇前所未有的排斥。
她对此万分理解，这就像是鸠占鹊巢、倘若鹊鸟明白自己用资源喂养的并非真正的孩子，又怎么会愿意白白付出呢？
……但她真的不想离开。
魔物眼中仿佛怜悯、又似乎空无一物。
他抬起她的脸，指尖嵌入光洁肌肤，指腹揉着她红肿的唇，直到被她狠狠咬住，才最终停下来。
不知何时变得尖锐的牙齿下，指尖渗出一滴血珠，落在她舌尖。
“还不够吗？”他声音低柔，似乎含着笑意，“还想要、更多吗？”
“如果可以杀死你的话。”她平静的回答，用尽力气试图咬断他手指，被他用三指捏着下巴制止了。
“你想成为恶魔吗？”仿佛对待心爱的宠物、动作温和，他怜爱的唤她的名字，“……阿竹？”
“成为……什么、都无所谓，”只身抵抗来自世界的恶意，她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我要杀了你。”
“我允许你……”仿佛卸下假面，原本是医者的男性咧开嘴笑起来，犬齿尖锐森寒，神色桀骜不驯，“……有这种想法。”
这话说得多高高在上啊，好像有人对他心怀恨意也得经过他同意一样。
身体逐渐习惯炸开的痛苦，她注视魔物的神色、唇畔咧开类似的森冷笑意。
有力量拉扯她的身体，似乎想要她从内部炸开，又似乎期待她被分成无数细小碎片。
“你不该提到他。”她平静的说。
很痛。
——既然木已成舟。
眼前交错着闪现缭乱画面，有此世的、也有陌生世界的，山川河海与昏暗小屋重叠，嗅觉失灵般嗅到硝烟气息。回过神来时，她仍在魔物身下，被漠然怜悯、居高临下的注视。
——既然注定见不到他。
她握紧手中的匕首，本以为力气轻小，谁知竟直接将它捏碎了。这是她随手买来的，虽说质量并不很好，可也不是仅凭握力就能捏碎的。
越是被排斥、体内力量就越沸腾。
她松开手，摇摇晃晃的坐起来。
魔物仍压着她、似乎对她接下来的举动心知肚明，饶有兴致的观察她的动作。
他的手仍托在她腮边、倦怠的期待着什么。
“你在期待什么？”她用嘶哑却轻柔的声气询问，“你想看我蜕变为魔物、被这世界挤出的全过程吗？”
“是啊。”强大的魔物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他低头吻了下来。
“你会是最完美的作品。”
低不可闻的声气化为微弱电流，模模糊糊的传进耳中。
被极具侵略性的吻侵入的同时，世界寸寸崩塌、化作支离破碎的虚假镜面，镜面上巨大的裂痕处交错出无数蓝发少年——笑着的、流泪的、相拥的、痛苦的——最终、定格在他破门而入，惊慌失措的剔透蓝眸。
“阿竹——！！”
幻境中蓝发少年冲到她身旁，被莫名的力量绊倒，跪伏在原地，拼命向她伸出手。
她看向幻影的方向，浅唇张合、近乎嗫嚅着挤出「别看」两个字。
魔物在吻她。
她闭上眼睛，胸中冰冷弥漫，体温因过度的愤怒而趋于正常。
(……杀了他。)
最为巨大的一下拉扯传来前，手掌挪到他背部，伴随着世界的激烈排斥，手指顺惯性深深嵌入他背部、手上生生扯出什么，身体电光火石间被黑洞从后方拉扯吞没。她对着魔物咧开嚣张猖狂的笑，看见他终于亮起、充斥兴奋欲情的眼眸中，自己恶意的举起手中染血的白骨，任由它落向覆满烟尘的地面。
“阿竹——！！”幻影爬起来、神色是她从未见过的至深悲切，他拼命伸出手、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时跌在白骨前，徒劳的仰望她离开、剔透蓝眸蒙上水光。
明知那是幻影。
她还是轻声应了。
“……我在。”
声音低不可闻，消散在甜腻中。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侵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