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滚落·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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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过来时，火光已经熄灭了。天色大亮。
他一个激灵，赶紧冲出帐篷重新把火点起来，紧张兮兮的绕帐篷仔细观察了一圈，确认并没有少什么东西，才松了一口气。
结合刚刚烧完的余烬温度看，火苗应该才熄灭不久，这段时间应该没有野生动物接近。
……总之，第一个晚上，顺利度过了。
刚刚太过紧张，没来得及看阿竹的情况就冲出来了。他回去确认了一下阿竹的状态，感觉和几天前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侧颈的伤痕颜色好像更深了些，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再过几天应该就能清醒了。
他静静凝望着睡美人安详的睡颜，片刻后忽然惊醒，脸直接烧起来，从下巴到呆毛都烧成红色，仿佛见到什么怪物一样慌慌张张的倒退着冲了出去。
(我这是怎么了啊……)他抓着自己的头发一阵揉搓，似乎想借此重归理智，(阿竹是姐姐阿竹是姐姐，好，就是这样，现在出发去找水源和草药！)
(啊对了，还要找好吃一点的果子，昨天那个太酸了阿竹好像不太喜……)脑中闪过烛火下被汁液润泽的红唇，脸又烧了起来，他颤巍巍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阿竹是姐姐阿竹是姐姐阿竹是姐姐……去找东西吧。)
他看了看天色，确保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下雨，就放心的出发了。
(今天稍微走远一些吧。)他拿起昨天找到的尖锐石子，在沿路树木上同一位置刻上同样的镰刀记号——顺带一提，他和阿竹呆毛的形状都很像镰刀——向与昨天相反的方向走去，(要早点找到出口才行。)
如果是他自己倒好，可带着阿竹一起，以往习以为常的野外生活也变得令人不安起来。
他对目前的状况没有丝毫怨怼，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父母一次又一次将他拖入绝望时消耗殆尽。常人认知为绝望的处境已经成为了他的日常，生活每每有一点起色就会被那对父母强行涂抹上恶意的灰。……他在通往救赎的光路上挣扎了太久，却从未真正走上那条路。
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十年以上，恐怕没人能形成正常的三观吧。
他曾经渴望过被人拯救、曾看着路过橱窗内幸福的三口之家、以及倒映在橱窗上蓬头垢面的自己，迷惑于自己的与众不同。可永远、永远、永远都是灰色的生活并不允许他产生那样奢侈的想法，他只能被名为父母的怪兽追赶，将全部精力放在「活着」这个最困难的目标上。
……他本来，已经对脱离这种生活不抱有希望了。
那个人并没有拯救他。他的生活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同样被人愚弄、同样辛苦，甚至多了额外支出。
但这都无所谓。
他不在乎自己是否被拯救——他不觉得现在的生活难以忍受。无论是糟糕的居住环境还是压榨童工的变态公司，抑或是会向孩子请求帮助的人渣同事，不过都是习以为常的日常因素。
(我只是……)
幻境中，蓝发蓝眼的女性俯身扬唇、眉眼柔和，声音低柔。
「入间是特别的。」
(……想要被珍视。)
——不是被当做可替代的工具。
(……想被爱。)
——而是，作为某个人特别的存在。
这样的奢望在遇到她后，前所未有的膨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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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记号回去时，阿竹仍躺在那里，神色安详、呼吸均匀。他跪坐在她身旁，把捧着的草药和野果倒在一边，拍去手上的泥土，撩开睡美人海浪般撒下的发丝，凑过去查看伤口。
颜色又深了一点。
他松了一口气，转头拆开她手部的绷带，看着纱布上逐渐由深变浅、最终变成鲜红的血痕，动作停了停，才揭开最后一层纱布。
伤口仍是狰狞的，但好歹不是鲜血淋漓了，他抿了抿唇，视线在她掌心与深色的草药间环绕着移动，看起来好像在犹豫什么。
(总觉得用这种草药不太安全，听说很多草药都有毒……会不会起反作用呢？)
他精挑细选，细细看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依靠直觉的指导选了这株植物，细小的淡色花蕊下，深紫色叶子上点缀金线——说起来好像还挺文艺，其实长得相当难看……而且味道也说不上好。
无毒是一定的，但究竟有没有用就不一定了，可阿竹先前的药早已经失去作用，不赶紧换药的话，伤口会恶化……果然，还是要用这个草药。
他把草弄碎了揉在伤口上，咬断绷带下方满是鲜血的部位，重新绑好伤口，然后走到外面把纱布放在燃烧的火焰里，直到一丝鲜血的气息也闻不到了，才放心的开始做饭。
现在应该是下午，阳光透过斑驳树影、洒下浅金光斑，被火焰融成模糊不清的暖色。
木柴燃烧时，火焰深处传来噼啪的炸裂声，穿在烤架上旋转的食物散发出温暖的味道。
他把烤好的食物拿下来，借助火焰给采集到的水做了简易消毒，重新钻进帐篷里，把沉睡的女性扶起来，试图喂水。
……由于容器的原因，水大多从广口瓶上倾倒下来，洒在她衣襟上。
由于采水器体积的缘故，他并没有拿回来多少水，虽说知道了水源的位置，但现在跑过去也得不偿失。
(……不能浪费宝贵的资源。)
他凝望着女性润湿的双唇，仰头将水含在口中。
(只是，)
柴薪的炸裂声透过帐篷隐隐约约传到耳中，鼻尖萦绕火焰与食物混杂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温暖气息。
体温擅自升高，似乎连舌尖都滚烫了。
(……不能浪费而已。)
女性衣襟上的水蜿蜒融入发丝，仿若自海浪滴答落下。
(……只是，不想浪费而已。)
迸溅的小小水珠间断飞溅上手背，微微刺痛。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滚落·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