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止套娃［星际］》夏复成眠

1、残次品

　　他的臂弯里圈揽着一头柔软的嫁接银发，长着种族特征鲜明的三个饱满胸脯和无毛长尾的美人紧闭着眼睛蜷缩在床榻上，胸腔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仿佛温驯无害的家养宠物。

　　奥托·佐玛难得恍惚了一霎。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死在了战场，作为人类仅存的最后一道防线，他把自己的意识体崩解分散到1695886艘战舰、618873437个死去的帝国士兵尸体身上，就像在玩一场上帝视角的推图游戏。

　　没有人能够在实践过这一前无古人的壮举之后存活下来，因为那会让生物的完整意识无法逆转地消亡，那是灵魂层面的彻底湮灭，无论对帝国人还是联邦人都是足矣写入刑罚的疯狂做法。

　　奥托可不在乎自己的死法看起来动不动人，他只想赢得胜利，随着年龄的增长日益旺盛的掌控欲让他很难再去坦然接受失败。

　　这是个坏习惯，应该引以为戒。

　　银发美人被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惊醒，她睁开眼睛从背后抱住他，一只手伸进还没有完全扣上扣子的衬衫，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黏黏糊糊地亲吻他的侧脸。

　　奥托轻笑了一声，适时制止她进一步的动作。

　　她的肌肤遍布着点状的银斑，像粒子炮预热时的光亮，体温也比人类稍高一些，摸起来的触感很温暖，令他不由得联想到剥去了皮毛的野兽——士兵们在行军的时候难免会对千篇一律的胶质营养液感到厌倦。

　　银色头发的异族美人被狡猾的商人刻意塑造成人类审美会感兴趣的方向，脖子上亮着微光的项圈无声昭示出她的身份，没人会去幻想他们的肉和脂肪经过火焰和香料烹调之后的味道，但的确有人臆想占有他们的身体。

　　奥托·佐玛饱受赞誉的记忆力很快调动出与之相关的回忆。

　　现在应该是银河历879年，彼时他刚刚结束和加多兰人的战役，在附近行星的红灯区里发现了这个对胃口的商品，他和她在床榻上厮混了好几天，以庆祝这场酣畅淋漓的征服。

　　而记忆里他死于17年后的银河历896年。

　　佐玛上将由此得出了一个十分简单的结论。

　　他或许是回到了过去。

　　不必在意，他的性格就这样古怪，曾经有人抱怨过他对应该重视的表现得漫不经心，又对不那么重要的过分执着。

　　那实在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家伙，每个人对一件事究竟重要与否都有自己的参考标准，就像现在，对他而言没什么能比一块炙烤得恰到好处的戈尔兽肋排更加重要。

　　奥托穿上便服简单洗漱了一下，离开这个被床占据三分之一空间的房间的时候，他忽然回过头看了一眼。

　　银发美人正歪头小心翼翼地看他——

　　她不知道就是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率领军队把她们和平的小小星球变成了帝国的殖民地，也不知道她原本可以拥有那些有智慧的生物应该具备的体面生活。

　　她只是看着他，迷茫的、委屈的、不安的，似乎完全弄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让这个阔绰的客人经历过一个美妙的夜晚之后就毫不留恋地抽身而去。

　　非常……惹人怜爱。

　　他收拢过分发散的思维，离开她的房间，穿过一小段回廊，乘坐电梯前往63楼的餐厅。

　　前方隐约传来了措辞难听的谩骂，随后是重物落地的钝响。

　　男人停下脚步，看见一头脏兮兮的灰色短发。

　　那东西匍匐在他脚边，和银发美人有雷同的生理特征，细长的尾巴痉挛出僵硬的鼓包，黑色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他、充满活力地冲他龇了龇牙，皮肤上到处都是被鞭打出的血痕和电击造成的焦糊。

　　他曾经听过这样的事，为了节省不必要的经营成本，商人们有时的确会用一些原始的工具来矫正自己的货物。

　　尤其考虑到这是个混血的残次品——

　　灰色头发和黑色瞳孔就是最显著的特征，昭示他们由一部分人类基因和另一部分（silvery）莎福瑞人的基因组成。

　　他们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直到星际商人受困于莎福瑞人低下的智力，企图以此培育出比那位银发的纯种莎福瑞更加受欢迎的新品种。

　　商人们失败了，这些混血种不光继承了人类的智慧和还继承了一大堆麻烦的基因疾病，收入与支出完全不成正比。

　　星际商人想了很多办法来处理这批烂摊子，其中一小部分被低价售卖给了军队。从阵线上退下来的人总有发泄不完的多余精力，导致货品损耗的速度异常迅速，于是混血莎福瑞又多出了一个星期娃娃的轻蔑绰号。

　　他某天路过休息室的时候听到了他们的叫声，那声音细弱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去见上帝。

　　假如莎福瑞人的信仰里真有上帝这个外来创世神的话，他相信他会把这个可怜的灵魂领进天堂的，可遗憾的是他们没有。于是奥托不得不走进那间弥漫着石楠花味道的肮脏休息室，命令那位士兵立刻穿上制服去擦拭星舰暴露在太空里的外甲板。

　　“先生，是不是妲有什么伺候得不恰当的地方。”衣冠楚楚的商人讪笑着招手让身后的机械保镖钳制住那个不听话的残次品。他被白色陶瓷质地的机器人踩住脊椎，拽住后颈，喉咙里发出了野兽一样粗野的哀嚎。

　　“不。”奥托微笑着整理了一下袖扣，对面前发生的视若无睹，“我有些饿了，你这里有戈尔肋排吗？”

　　“当然有，先生，我马上让他们去做。”他殷勤地搓了搓手，“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

　　他迈步跨过混血种的尾巴，心不在焉的思考自己知晓未来之后应该做的事，脸上的笑容变成了纡尊降贵的敷衍，“再帮我拿一瓶龙舌兰。”

　　为了防止卖不出去的残次货品对贵客产生妨碍，机械保镖加重了手上的动作。混血种高昂着头颅，蝴蝶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手肘绝望地敲击着机器人坚不可摧的复合陶瓷外壳。

　　记忆里并没有这出闹剧，多半是床榻上的美好时光使他错过了这一幕。

　　“对了，这东西卖多少钱。”

　　上将垂头在腕表上再度确认了一遍现在的时间。

　　“6700个新币，先生。”说到这里，商人自己都觉得听起来不太合理，于是又期期艾艾地补充了一句，“虽然它的服从性很低，长相也不是很漂亮，但它的生命力很强。我从没见过这么健康的混血莎福瑞，这个价位真的算不上贵，还不到一瓶复原古地球口味的龙舌兰的价钱的一半呢。”

　　“清理一下，给他找一件合适的衣服。”他瞥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毛。混血种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愤恨地盯着自己的新主人。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办，您可真是个善心的大好人。”他连声赞美他的仁慈和慷慨，毕竟它的同类有时卖到670都勉强。

　　奥托给自己的部下发送了一条简讯，在大厅里随意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落座，银灰色的帷幕从地板上缓慢升起，分隔出安静的包间。

　　窗外一栋又一栋的白色流水线建筑组成了这个临时码头的主城区，蜂巢形状的能量屏障笼罩在城市上方，随着小型飞船的进出泛起轻微的涟漪。

　　只有联邦人才有闲心这么干，对于帝国人来说，一个陌生的外星球通常只有三种结局。

　　一：变成殖民地。

　　二：变成原材料供应点。

　　三：变成宇宙尘埃。

　　他打开自己很久没有整理过的通讯录，半透明的荧幕上显示出一排又一排联系人的名字和3D头像，骨节分明的手屈指把一个灰色的方框从黑名单里拖出来，投映屏幕上随即弹出了一行温馨提示。

　　［是否确认将耶维奇·奥古斯都移出黑名单？］

　　黑发黑眼的男人点击yes按键，倒映在落地窗玻璃上的侧脸冷峻得像一块坚冰。

　　倘若浮现在他脑子里那些有关未来的故事都是真的，那么，这家伙不仅没死，还有多余的精力在不久的将来策划一出关于复生的好戏。

　　3D头像描摹出男性英挺的五官，他有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和湖蓝色的眼睛，看向他的目光温柔多情。

　　［我知道你还活着，我们谈谈］

　　他按字母的顺序在输入框里逐一敲出这行字，又将它们全部删除，把他再一次拖进黑名单。

　　没必要打草惊蛇，如果他真像未来里描述的那样恬不知耻地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装作这些年什么都没发生——

　　他会亲手宰了他。

　　是的当然，对于帝国上将奥托·佐玛而言，渣滓通常也只有三种结局。

　　一：变成焦炭。

　　二：变成骨灰。

　　三：人间蒸发。

　　区别在于他当时选择的武器究竟是能量炮还是射束步枪又或者其实是舰艇上的高维分子导弹。

---

作者有话要说：　　俄罗斯套娃一号:［超凶］嗷呜！
俄罗斯套娃二号:［比心］亲爱的等我，我这就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