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妓》薄良

3、第3章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离落在心里轻叹，迷离的眼神投向水阁外那一片高墙的深远处，那里一轮红日，温暖娇艳，正一点一点向下隐没。
　　多少个黄昏，离落在这里看着日落，看着它们逐渐的消失在高墙的那端，那些美好，那些温度，似乎，仰首可及，但抓在手里的，永远都只有冰冷的空气和流失的岁月。
　　青春易逝，韶华易老，这遍地的富贵浮华只能是过眼云烟，终有一日，这些和这夕阳一样，隐没在年华之后，我的手里，能抓住些什么呢？
　　离落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过头瞧见小丫鬟春桃站在水阁外的石桥上探头探脑，看见自己回眸便浅笑着走了过来，“夫人，贤王爷在外求见。”
　　“喔，”离落不以为然的应一声，“小姐呢？小姐可曾回来。”
　　“珏小姐去东岳寺听法念师傅讲禅尚未回来。”
　　“恩，呆会着两人去接小姐回来吧，贤王可曾提到找我有何事么？”
　　“奴婢不知，不过贤王带了个年轻男人过来，这男人——”春桃有些迟疑的打住话头。
　　离落懒散的掠了掠鬓角，“但说无妨！”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春桃觉得这男人有些不同于以往的客人而已，不像王孙贵胄，也迥异于商界富贾。夫人应付此人得小心些。”
　　离落轻轻的笑了笑，这春桃跟着自己也有好几年了吧，别的不能说，这看男人的眼光是日渐精熟了。“亏得你有这份心思，难道你还不相信你家主子的能耐么？我什么时候栽在男人手里过？”
　　春桃笑嘻嘻的走过来，帮离落整整发饰，“不是春桃对主子没信心，人家不是一番好意么？”
　　离落转过头捉住春桃的手，捉狭道：“我知道春桃对我好，那这份人情我该怎么报答呢？是以身相许呢？还是找个男人让春桃以身相许呢？”
　　春桃一张俏脸羞得绯红，“夫人——”
　　“呵呵，”离落作势更紧的拉住了春桃的手，半打趣半认真的道：“小妮子，快给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主子帮你物色一个可好，到时候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
　　春桃的脸倏的变得像煮红的虾子一般，不知是羞的，还是急的。“主子再这样说，春桃可就不理你了。这世界上的男人春桃统统不想要，春桃只要服侍主子一辈子，除非主子是嫌弃春桃了。”说着，一双俏目竟湿热了。
　　离落有些感慨，“良禽择木而栖，春桃你又何必——”
　　“主子不必说了，春桃这几年跟着主子，看惯了男人的寡情薄幸，要春桃离开主子去服侍这些臭男人，春桃情愿一死。”
　　“好了，好了，不说了，春桃，陪我去更衣吧！贤王想必已经等得快冒火了吧！”
　　离落选了件月白色的衫裙，在外裹了一件银灰色的披风。对着铜镜淡淡的着了些妆，揽镜自照，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惨淡和落寞。像是经历了无数风霜，那眉眼，那浅笑，都带着些无可奈何的沧桑。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让多少男人黯然销魂啊！镜中离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鄙夷的笑容，只不知是在笑自己呢，还是笑那些流连追逐自己的男人们！
　　“民女华离落参见王爷！”，离落走进花厅，盈盈然下拜。
　　抬起头的瞬间，离落本能的意识到一双眸子正以探究的姿态打量着自己，她不卑不亢的迎着这道目光看过去。这是一双冷漠的眼睛，这是一双凌厉的眼睛，隐藏在这双眼睛背后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难怪以春桃阅人无数的双眼，也对这男人报以好奇了。
　　“华夫人不必多礼，以后这些繁文缛节，我们之间就免了吧！”贤王赶紧几步走上前去，想搀扶起离落，却被后者灵巧的躲过。
　　“王爷此言差矣，民女虽然见识粗浅，礼数却是不可缺的。”
　　这就是名动长平城的华夫人？纵然他冷风城府极深，经历过无数大起大落，这时也有些耸然动容。令他吃惊的不是这女子倾国倾城的貌，而实际上，眼前的女子并不若他想象中的那样姿容出众，甚至，怎么说呢？有些平庸。平庸到会过目就忘。即便是寻常烟花巷陌的风尘女，随便拉一个过来也能把她给比下去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狐疑的眼光转向了贤王。
　　而此时，心思细密的离落把这一切瞧在了眼里。她不动声色的在一张梨花木椅上坐了下来。
　　“王爷请坐，这位公子——”
　　“呵呵，”贤王在春桃的指引下落座，示意冷风坐下之后开口道：“本王来给两位介绍，”说是介绍，却长时间的不肯开口。
　　离落心下了然，“春桃，给客人砌茶。”
　　遣退春桃之后，贤王才开口道：“华夫人本王就不介绍了，这位是长风山庄的庄主冷风冷大侠。想必夫人也有所耳闻吧，冷大侠以及长风山庄都是近几年来江湖上闻之色变的翘楚啊。”
　　“哦——”离落有些释然，原来是他啊，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近几年来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所向披靡的长风山庄庄主会是这样一个美少年，他的确很美，不同于女人的美，他美得妖异，美得动人心魄。如此一个美男子，怎样和一个阴骘无情的庄主联系在一起呢？看来春桃说得没错，要对付此人得多花费些心思才行！
　　“冷庄主之名如雷贯耳，民女怎么能没听说过呢？”
　　春桃端上一壶茶来，很识趣的退到后厅去了，离落端起茶来，轻抿一口。微烫，是冷香切片，好个春桃，竟将自己最为珍视的好茶奉了上来，难道这小妮子？
　　贤王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呵呵，夫人既然听说过冷兄之名，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其实今番来冒昧叨扰夫人，为的是上次和夫人商议之事，冷兄也是自家人，从今以后，咱们算都相识了，以后有什么安排，冷兄自会和夫人联系。本王政事冗杂，实恕不能多流连于此，恐日后引人猜疑。”
　　“王爷说的是，民女这种是非场所，的确令王爷和冷庄主有失身份。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春桃传报，这丫鬟是民女的心腹，绝对可信。每月初一，十五，春桃都会替我到城东的东岳寺上香祁福。”离落轻啜一口茶，眼神飘忽的望向厅外的园子，夕阳已经沉下去了吧，为什么会突然感到冷呢？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站了起来。
　　“春桃——”
　　“王爷，冷庄主，这是下女春桃，以后有什么事就吩咐她吧。民女身子有些不适，恕不多陪了。”说着，不理会贤王的惊讶和冷风的愤怒，离落顾自飘然离去。
　　“王爷，冷公子，请别责怪我家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对春桃讲就是。”
　　一直沉默的冷风这时站了起来，“王爷，冷某突然对这笔生意感到失望了，如果这位女子就是王爷口里能当此大任的华夫人，那冷某实在无话可说。失陪了。”说着，一道黑影一闪，瞬即消逝在无边的黄昏里。
　　厅里，只留下傻眼的春桃和一脸尴尬的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