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初恋的第一封情书》张安之

14、看出来了

　　砸碎啤酒瓶的男人身材矮小肥胖，脸上坑坑洼洼。就在不久前，他为了取悦自己的老大，跌跌撞撞地去“请”不远处的波波头女生喝酒。

　　油腻的男人说着挑逗的话，轻浮地拉住女生的手臂。

　　站在旁边的板寸头女生警觉地皱起眉头。她迅速地拍掉男人的手，把波波头女生拢去自己的身后。

　　醉酒的男人仿若突然清醒。他双眼迷茫，随即露出被挑衅的目光。

　　言辞激烈间，男人顺手抄起旁边的啤酒瓶，朝板寸头女生砸了下去。

　　两个女生见他的同伙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板寸头女生忍住剧烈的疼痛。她一手紧紧地捂住头，一手拉住身边的人的小臂赶紧逃跑。

　　“那是不是任星？”

　　以沫透过刺眼的灯光，模模糊糊地瞧见不顾一切往外狂奔的女生。

　　“走。”

　　王梓烁在苏曜耳边低语了几句，让周喆带着以沫和晓溪先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王梓烁和苏曜双双抓起酒瓶，把十几个酒瓶一股脑儿地扔在了楼梯口。

　　二楼忽地响起疯狂的奔跑声，如同硝烟四起的战场上响起了震慑人心的鼓声。

　　酒吧经理正要上楼查看状况，却在一楼被王梓烁拦了下来，“哥，帮忙挡一下。”

　　王梓烁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好办，他迟疑片刻，随即咬牙补充道，“或者叫下我爸。”

　　“谢了。”

　　酒吧外，任星旁边的女生焦急的如同被开水烫到直跳脚。

　　“报警吧。”

　　王梓烁从身后按住任星的肩头，他果断地开口，“别报警，先去医院。”

　　临近九点，花园路上的大部分门店已经关闭。路灯明晃晃地映出奔跑的影子。男生护在女生的后边，一刹也停不得。大家一边跑，一边留意身后的车辆。连续几辆空车经过，无一例外，司机瞥见他们着急又混乱的样子，都一闪而过。

　　幸得坐上车，几人才定下来心来。

　　“师傅，麻烦开快点！”

　　两辆载满人的出租车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疾驰，于人行街前的路口左拐，穿过崎岖不平的山间小道，急转而下，便可瞧见坐落在西湖边的云江县人民医院。医院门前的柳树下有一张暗红棕色的木质长椅。

　　医院的大门完全敞开，保安室却门窗紧闭。四下寂静无声，眼前尽是一片漆黑。

　　时间如同被轻轻拧开的水龙头，滴答滴答地敲打着水槽。医院里始终漂浮着一股让人透不过气的压迫感。室内长廊在磨石质感的地面的衬托下显得又旧又暗，多看几眼直让人天旋地转。

　　几个人或坐或站，在走廊上等待任星缝合。波波头女生抽抽搭搭地跟晓溪和以沫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由于哭泣，她的肩膀颤颤巍巍地上下耸动着，手也无法自制地发抖，仿若刚跌入深不见底的沼泽，不能自拔。

　　“我出去抽根烟。”

　　王梓烁在苏曜的耳边低语一句，便只身前往楼下的吸烟区。苏曜犹豫了下，还是跟了出去。

　　吸烟区设在大楼前一颗粗壮的大树下，旁边有一个橙色的钢木垃圾桶。借着楼内微弱的光亮，王梓烁点燃了一根香烟。霎时，一缕烟雾往他身后飘去。对从不吸烟的苏曜来说，烟草燃烧的味道浓郁且刺鼻。

　　苏曜刚走近，王梓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爸。”

　　“他们砸了我同学的头。”

　　“我没事儿。”

　　随着自己的父亲简单地叮嘱几句，仓促地挂断电话，王梓烁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夹着烟头，深深地吸完最后一口。

　　苏曜脸上浮着担忧的神色，连夜色都无法将其完全掩盖。

　　“没事吧？”

　　王梓烁闻声，牵起嘴角，给了对方一个安心的微笑，“能有什么事儿！进去吧。”

　　任星这件事最终被王梓烁的父亲压了下来。对方说是给他个面子。大家心知肚明，惹事的人是谁，但怕的就是没理的人还没完没了。吃了亏的人没办法报警。谁都不愿意去招惹一群整天无所事事的人。脏的人恨不得让身边所有的人陪葬，牵扯总是无穷无尽的。

　　这个世界上，不了了之的事情远远超过人们的想象。年少的时候，很多事都是无解的。正与邪，对与错。很少有人能够早早地分辨清楚与取舍所谓的好坏。王梓烁跟在父亲身边久了，便也明白，自己曾经的热血与义气，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无知而无畏。一件事情往往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无论是学校一条街上的网吧，还是父亲名下的酒吧和KTV，处处鱼龙混杂。如果他以前不相信一个人怎么可能毁掉另一个人的人生。那么，在花园路上的那几年，却让他坚信，毁掉他人人生的人，不止一个。被毁掉的人，竟层出不穷。他人即地狱，并不是没有道理。而后看的越来越多，他几乎都快下定结论，人性本恶，而人是因为克制才善良。

　　任星缝合好伤口以后，之前与她同行的女生便寸步不离。波波头女生不断地对晓溪几人说着谢谢。

　　当任星向同学介绍起身边的女生时，空气中突然流动起丝丝暧昧的气息。

　　“这是我女朋友，许芸。”

　　任星有点不好意思地碰了一下女生的指尖，像含在嘴里舍不得嚼碎的糖果。女生的耳根渐渐染上一层红晕，在一旁羞赧地点了下头，算是正式与大家打个招呼。

　　此时，晓溪的心里已经卷起千层浪。她惊讶任星如此坦诚大方地公开两人的关系。

　　没过几日，任星的母亲闹到学校来。她找到班主任哭天喊地。在她的眼里，同性恋是一种病。她得想办法救自己的女儿，阻止女儿和那个女生来往。在云江二中，早恋已经明令禁止。这算不上流言，却也人尽皆知。任星依旧坦坦荡荡，毫不遮掩。有同学的家长反复提醒自己的孩子，离任星远一点。但也有开明的家长开口，没必要刻意作出任何反应。喜欢一个人并没有任何错，这不是一件值得讨论的事情。

　　王梓烁呵欠连天。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望向以沫，“我先送你回家？”

　　周喆闻声后连忙凑热闹，“那我送晓溪回去。”

　　任星瞥了眼周喆，又看向晓溪。

　　只见章晓溪转向苏曜，像是在征求苏曜的意见，而后拒绝道，“你别送我了，我跟苏曜一起走就行。”

　　任星看着眼前一目了然的关系，连忙打住道，“行了，今晚谢谢你们。都走吧。”

　　“你喜欢晓溪吧。”

　　任星上前一步，在周喆的耳边发出一句看似问句的肯定句。

　　周喆思虑着无妨，便俏皮地应答一声，“看出来啦？”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然怎么总往我们班跑。任星在心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