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幻妖怪志》曲江池柳

4、第 4 章

　　季展祈在城门处等了好久，也不见仙鹤下来，只能自我安慰：“没事，先去撸猫，然后再想回去的办法。”

　　也不知道该说他心大好，还是该感叹他心态好，反正季展祈想通了这件事，就开始仔细打量这座南隅城。

　　这座城中奇怪的巨树众多，树叶茂密，密密麻麻挤在一起，遮挡住阳光。而且城中房屋建筑也颇为诡异，居然全都是三四层楼的西洋风格建筑，恍惚间将季展祈拉回了二十一世纪。

　　季展祈一边走一边看，这座城在玄幻世界里根本就是不伦不类，难不成梼杌不仅是只猫，而且还是只外国品种猫？

　　这时，前面不远处一宅院里走出来两个人，也可说是两只妖，因为其中一只的衣衫底下露出了一截蛇尾。

　　季展祈也分不出来他们到底是什么妖，他短暂地思索一下，走上前去，道：“两位…”

　　两位什么呢？他抬眼看了两只妖一眼，认出来她们应该都是女性，便客气道：“两位美女，我想打听一下梼杌住在什么地方。”

　　遇事不决，男的全喊帅哥，女的全叫美女，总不会出错。

　　然而，那两只妖没理他，或者说根本当他不存在。其中一妖半蹲下身子，温柔道：“今天给你新做了一个毛团，你开不开心？”

　　另外一只妖也学着前一妖的模样，半蹲下来，手指微微收拢：“快过来，让我摸摸你。”

　　这两只妖分明不是在和对方说话，反而像是她们面前还有什么人。

　　季展祈蒙了，不由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他揉了揉眼睛，努力定下心神，向着她们面前看去，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思索一番，走到她们身前，伸出五指摇了摇，而那二只妖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季展祈慢吞吞地咽了下口水，又壮着胆子伸手去触碰她们，然后，他的手直直穿过了她们的身体。与此同时，一阵阴风吹过，吹得他后颈一片冰凉。

　　季展祈努力稳住身形，小心地退了两步，离她们远了些，随即撒丫子冲着城门口跑去，边跑还边喊着：“妈啊！！鬼…有鬼啊！！！”

　　而此时，城门处却像是设起了一道屏障，阻碍了他出城的脚步。

　　季展祈的脸色惨白到了极点。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季展祈，冷静，冷静！没事的，你是唯物主义者，一切妖魔鬼怪都是纸老虎！鬼都是骗三岁小孩儿的，这世上不可能有鬼…”

　　随即他又想到这个世界连妖都存在，那么鬼当然也可能存在啊！

　　这时，他脑袋顶上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季展祈连忙抬起头，只见一黑衣男子站在他面前，一瞬间，他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卧槽，这人怎么这么帅？

　　而后又立即意识到现在不是思考这个时候，季展祈颤抖地碰了下眼前的男子，是实心的，有温度的，会说话的。他也顾不上这人到底是什么玩意了，一把抱住他，大喊道：“这城里闹鬼！”

　　这是个突如其来的拥抱。

　　那男子瞬间僵在原地，片刻后，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季展祈，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微微蹩起的眉头暴露了他对季展祈这个动作的不满。

　　季展祈也回了神，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不管是谁莫名其妙地被一陌生人熊抱了，都会不开心。

　　季展祈摸摸鼻子，想挽回一点自己形象，便正色道：“我不骗你，真有鬼！”

　　黑衣男子淡淡地道：“妖类中没有叫‘鬼’的一族。”

　　季展祈咆哮道：“不是妖！是鬼啊！！鬼！知不知道，就是人死后灵魂会游荡在世间的那种！！平时不出门都呆在地下，偶尔上来捣捣乱，然后缠你一辈子的那种！”

　　怎么沟通就这么难！

　　那男子听后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然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季展祈，接着他笑了，“你不是医仙吧。”

　　这下轮到季展祈发愣了。难不成这男子认识原来的医仙？他们是朋友？还是敌人？我该不该承认自己不是医仙？还是应该坦白？

　　季展祈的心思转了一百八十个弯，最后还是决定谨慎一些，他眼神飘忽道：“我就是医仙。不过之前渡劫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把脑子给渡…渡坏了，然后吧，现在对这个世界有些不了解…呃，就是这样…”

　　那男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一刻不离地盯着他看，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季展祈本来就因为说谎有些心虚，现在更是被盯得发毛，连忙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了个。现在当务之急是有鬼这件事情。”

　　“这个世界没有你说的‘鬼’那种东西。”那男子轻轻地说道，“而且人死了，灵魂也会随之消散，不会再存在了。他们更不会生活在地下，那里不适合他们。”

　　季展祈猛地吸了口气，放下心来，原来这个世界也不闹鬼，给这个设定点赞。他又立马意识到什么，连忙道：“你知道什么是‘人’？那是不是你也是人！”

　　那男子眯起眼道：“我是妖。”而后又上前一步，身子与季展祈离得更近了，“你说了‘也’字，所以，你是人。”

　　“……”季展祈尴尬地咳嗦一声，“哈…哈哈…我说了吗？你听错了吧……”

　　那男子笑意更深，也不搭话，只是又上前凑了几步，两人都快贴在一起了。季展祈对这种亲密有些不适应，刚准备退开，却发现男子的眼是墨绿色的，深邃柔和，而他的眼角微微上翘，为他平添了一丝妖气。只一眼便将魂勾了去。

　　季展祈忘了退，鬼使神差地与他对视着，他能看到男子的眸中全是自己的身影，一颗心突然砰砰狂跳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展祈觉得自己脸都快烧着了，这才回了神，揉揉太阳穴低下头去。

　　特么的，有只妖试图用美色勾引我！而且还是只男妖？！

　　季展祈连退了几步，又故作镇定地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那男子便语气轻挑地回了两个字：“好奇。”

　　这时，又有几只妖从不远处的房子中出来了，季展祈看后立即道：“刚刚就是这种东西出来吓唬我的，他们都没有实体，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那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道：“不过是些靠妖力保存下来的是灵体，没什么威胁的玩意儿。”

　　“哦，就是类似电影的影像呗。”季展祈小声嘟囔一句。

　　“什么？”

　　季展祈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你耳朵怎么这么灵…”他说完这句就直接上前饶有兴趣地观察那几只妖，免费的电影当然要看了。

　　其中一妖双臂环拢，怀里像是抱着什么，“哎呦，好可爱啊！”

　　另外几只妖也伸出手来，对着空气缓缓抚摸，“你们快看啊，他还会舔我呢。”

　　“哎呀呀，他的毛好软啊，真温顺，我都恨不得时刻抱着他……”

　　季展祈看到这里已经知道他们说的就是梼杌了，只是为何梼杌没有出现在这段影像里呢。他抱着双臂思索了一会儿，心里浮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十分不安。他看了身后的男子一眼，试探道：“要不…再往前走走看？”

　　男子笑道：“我跟你走。”

　　两人并肩前行，一路上都是不同的影像，大多都是不同妖类表达对梼杌的喜爱之情。季展祈本以为这一路上都会是看别人撸猫的画面了，却在一个转弯后，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影像不再是一段一段的显现，而是忽然间四面八方涌出来十几位妖，他们双眼无神，向着季展祈两人走来，直到他们身前一米处才停了下来。

　　季展祈刚想问一句怎么回事，走在最前面的女妖突然开口了。

　　她唇角慢慢勾起，语气却是阴冷苍白，“你不能再跟着我了。你每天都要我陪，实在是太烦了。”

　　其余妖也七嘴八舌地开口了，语气是一样的冰冷无情。

　　“你是依附着其他妖才能生活下去的妖类，所以从一开始就应该做好被我抛弃的准备。”

　　“我要去方壶山了，住在那里的青鸟并不喜欢你……你只能留在这里了…”

　　“你跟着我过了几百年了，现在我对你厌烦了…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只把当成附属品啊，我在做决定前当然不会考虑你了。”

　　这一声声话语听得季展祈心寒，看来梼杌每一次都被抛弃了。他轻叹一声，不由想到在自己原本世界中，也存在好多抛弃宠物的人。

　　总有一部分人，心血来潮养了宠物，却因为工作，家庭，又或者热情消退而无情的抛弃它们。人不会将宠物视为同等的生命，看来妖也不例外，可是这些背叛与失望，都在梼杌心里捅上了一刀又一刀。

　　他还在垂目感慨着，那些没有实体的妖却扑了上来，甚至一只惨白的手还触碰到了他的衣衫。

　　季展祈瞬间回神，“怎么了？他们怎么……”

　　他话音还未落，身边的男子已经握住那只惨白的手，下一刻，那只手直接断了。

　　季展祈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男子是怎么做到的，心中只剩下灵魂三连问。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男子看着他们身前的妖，脸上似乎浮出一丝哀伤，随即恢复正常，淡声道：“走吧。”

　　“走？走去哪？”季展祈一头雾水。

　　男子便答：“不是和你说的。”

　　季展祈更加蒙了，刚想再问什么，却发现身前的妖全都退了，眨眼间，整条街上只剩下他们。

　　季展祈这才意识到，那句“走吧”是对那些妖说的。

　　季展祈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子轻笑一声，“他们不属于这世间，我将他们送走了。”

　　闻言，季展祈的心沉了沉，他刚刚心中浮现出的那个可怕想法又再次涌了上来，“你杀了他们？”

　　男子一怔，“当然没有。”

　　季展祈神色严肃起来，正色道：“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些影像中都没有看到梼杌的身影，后来我想明白了，是因为那些影像中出现的妖都已经死了，而梼杌还活着，自然不会出现。”

　　“所以呢？”男子轻声问。

　　“所以？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季展祈抱着双臂继续说下去，“所以只可能是梼杌杀了他们。我虽然不了解梼杌，但我了解猫，猫的妒忌心和报复心都很重。那些妖一次次地将梼杌抛弃，他心生怨恨，便将所有抛弃过他的妖都杀了，再把他们的影像封在自己的城里，作为对他们的惩罚。”

　　男子听完，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可是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季展祈看向他，目光坚定道：“因为你就是梼杌。这座城在我到时候就已经透露着诡异的氛围，而且我进城后，城门就被封了起来，所以你肯定一直住在城里，而且你一眼就认出了那些影像是灵体，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他突然伸出一手指着男子道：“真相只有一个——你就是梼杌本人，不是，本妖！”说完这句季展祈又补充一句，“请叫我名侦探柯南！”

　　男子怔怔地听完季展祈激情澎湃的推理，而后嗤笑一声，道：“我真不是梼杌。我会在城里是因为我比你先一步进了城，而且…”

　　季展祈直接打断他，“你不用再装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逗猫棒和鲜鱼，按照医仙手籍中的做法，蹲下身子，温和道：“喵…快过来，喵…我这里有小鱼干啊…喵…”

　　男子望着他的模样，笑得频频弯腰，根本不为所动。

　　季展祈拨弄了几下逗猫棒，“你不要再克制了，释放你的天性吧！喵…喵…喵…你特么的倒是过来啊！！！”

　　正在这时，两人身后冲出来一只灰色的毛团，以百米冲刺地速度扑倒了季展祈。

　　季展祈被扑得眼冒金星，努力直起身去看，只见一只灰猫抖动着耳朵，爪子一下一下地拨楞着他左手的鲜鱼。

　　季展祈的心瞬间融化了。

　　妈啊，居然是只英短，太萌了，太萌了，好想撸啊……不对，等等，自己身上的这个是梼杌，那男子又是谁啊。

　　季展祈尴尬地看了男子一眼，随后一巴掌拍在自己额上。

　　这都叫什么事！自己刚刚装了一个惊天大逼，结果分分钟就被打脸了？？？想死啊…

　　男子上前，一把握住梼杌的后颈，将他拎起来，道：“走了。”

　　而后又俯下身子，对着季展祈调皮地眨眨眼，“你猜错了。”

　　季展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迟疑片刻还是问了，“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下次再告诉你。”男子说完这句，就和梼杌直接消失了，只留下季展祈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