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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猫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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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这个怎么在你那里呢?”我们定期就会来一次大扫除,通常何时会用吸尘器吸地毯,而我则用抹布擦家具窗台等。我在擦拭他的书桌时,发现了一个正面朝下的相框,翻过来一看,竟然是那副夏季衍纸手工画。我明明记得把它扔在了楼下的垃圾桶里,怎么又到了他这里?所以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
何时把手中操纵的吸尘器暂停了下来,说道:“我又把它捡回来了。”
捡回来做什么啊,万一以后吵架拌嘴的筹码吗?我心道。
何时似乎看出了我的小心思,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脑袋抵在我的肩上说,“无论如何都要感谢他让我有机会遇到这么好的女孩,也提醒我自己要更加珍惜你。”
我一时语塞,只感觉他的拥抱温暖有力,安稳平和。要说想让时间停留在哪一个瞬间,我希望永远是当下这个瞬间。因为逝者已逝,来者不可预测,唯有眼前是最珍贵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英文中,“present”这个词既可以表示“当下的时间”,也有“礼物”的意思。当下是上天馈赠的好礼,但我也从来不后悔,在时间长河中遇到的那些人和事,是他们让我学会了如何去爱人,如何去爱己,如何去爱这个世界;让我们学会了成长,蜕变成更好的自己。
之前,我以为当我把自己日记本扉页上的那些理由删去时,当我把承担有共同回忆的夏季衍纸手工画扔掉时,我的世界就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了,就放下了。到现在,才明白,当你可以坦然地面对记忆,面对过往时,才是真正的放下了。
“咚咚”,我的手机提示新邮件的声音响起,W大导师发来的优先级任务:
“第十七届澳大利亚全国教育会议暨墨尔本高等教育分论坛,诚邀您和课题组莅临大会,参会回执请见附件。”
“何时,导师转发这个邮件,让我和她一起去参会,下周出发。”看完邮件后,我踮起脚尖,把双手环在何时的脖子上,说道。
“可惜这次不能和你一起去哦,TESOL相关的教育论坛就在悉尼本地呢。”何时低下头,把脸颊凑过来贴在我的长睫毛上。
我趁机用睫毛夹了夹他比我还满满胶原蛋白的脸蛋。男生中皮肤这么光滑细腻的,还真不多见,一点儿瑕疵也没有,让多少女生也自愧不如。不过要是问他如何保养地,何时肯定一脸傲娇地告诉我:“不好意思,天生的哦。”
“早点回来哦。”何时叮嘱,毕竟这可是确认关系后第一次分开呢。
……
和导师一起到达墨尔本地,除了我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师哥和师姐。由于第二天才正式开始会议,我们一行人在酒店下榻后,导师自行休息去了,我们仨闲来无事便结伴出去逛逛。
墨尔本和悉尼,都是澳大利亚数一数二的繁华大城市,所以当年关于哪个城市才更胜任首都而争执不下,不得已才在两个城市之间选取一个中间点,也就是现在的堪培拉,作为规划出来的首都。早就听闻这样的趣事,所以更加想看一看这座魅力之城。
不同于悉尼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的城市通道,墨尔本四通八达又方方正正的道路设计显然更具有规划性。对于初来乍到的我们来说,搭上运行了150多年的复古有轨电车,是快速了解这座城市的最佳方式了。古董车身是暗沉的酒红色,车顶被漆成了墨绿色,风情独特的木框车窗也是陈旧感十足,带有浓浓的复古情怀。车厢里是旧式的皮座椅,两排背靠背,很有欧洲风韵特色。选一个临窗的位置,看街道和建筑物慢慢向后远离,窗外新的景色又悠然映入眼帘,享受城市巡礼的极致乐趣。
环城免费观光电车车程约1小时,途径夫林德街、斯普林街、拉特罗伯街以及港湾道,囊括墨尔本超过70%的景点。维多利亚女皇市场、中央火车站、皇家展览馆、维多利亚图书馆、海洋公园、圣保罗大教堂、墨尔本会议中心、墨尔本中心等著名打卡点也都均匀地散布在有轨电车线路沿线。
乘坐传统风格的老式有轨电车,慢悠悠地行驶在这座国际化大都市里,仿佛是聆听了一场跨越了百年的历史与现实的对话,也仿佛是与快节奏的生活之间竖起了一扇透明玻璃门,将浮躁与匆忙全数隔离在外。墨尔本不似悉尼那般初见便觉得惊艳不已,但那优雅气质渗透在心底回味绵长。
晚上寻了一处中国餐馆吃饭,导师介绍道,“墨尔本曾经几度被评为全球十佳最适宜居住的城市之一”,加上白天的初印象,我们几个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导师虽是个澳洲老太,但去过一次四川成都后,便恋上了川菜。平时科研任务繁重,所以每次大家聚餐,导师也总会找家中餐馆来慰藉味蕾。
“宫保鸡丁、鱼香肉丝、水煮牛肉、麻婆豆腐……”导师一口气点了好几个川菜。
“好眼光,这些都是店里的招牌菜。”一旁的服务员一边在本子上速记,一边与我们唠嗑。
“对了,你们老板是中国人吗?”点完后,导师还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自从之前有一次她点了中餐,结果口味与记忆中大相径庭,后来才知是韩国人开地中餐店后,她总是要确认再三。
“地地道道四川人。”服务员笑着答道,导师这边才放心地让她下单去了。
我们正等着上菜,忽听得门外一阵急躁的脚步声还有酒瓶掉在地上的破碎声。这是家临街的小店面,原本三三两两坐着的食客,此刻皆被门外的声音吸引去。门口的几位已经站了起来,起身到街道上一探究竟。不一会儿,一个约莫十八九岁,皮肤暗黄,留着板寸头的小男生被迎进店内。他好像因为奔跑而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却稍显苍白,手里还拿着一副只剩一个镜片的眼镜。
“小伙子,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一个中国顾客关切地问道。
那个男生的眼睛却不停地往店门口瞟,神色慌张。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帮你。”这时,店老板也听到店内动静,走了过来,个头比何时稍矮一些,但块头巨大,很健硕的样子,与健身房的教练相比也有过之无不及。店内原本还坐着的食客,此时也起身自动围在了男孩身边。
“我叫小黑……我刚刚经过街角的时候,”男孩似乎心安了一些,深呼吸了一口气说,“被三个酒鬼盯住。好不容易跑出围攻,眼镜还不小心被弄坏了。”男孩说着,又戳了戳那个镜片掉了的镜框。
“那听到的酒瓶声……”刚刚坐在点门口的那名顾客出声问道。
“他们醉了酒,眼看着追不上我,就把啤酒瓶朝我扔过来。”男孩解释着,脸上的汗还依稀可见。
“那没有伤到吧?”师姐问到。
男孩摇了摇头:“没有。我死命地跑,躲过一劫。”他又看了眼店门口,忽得后退了一步,“就是他们。”
我们顺着他的手指往店外看去,一行三人正巧路过,一人烫着爆炸头,嘴里叼着烟头,一人手臂上有刺青,手里还拎着个啤酒瓶,一人打着耳钉,抱着把吉他。社会不良少年啊。
店老板二话不说,走出店外,拦在那三人面前。店内的食客也纷纷在那三人后面站了一排,堵住他们的去路。
那三人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又回过头去。一个人与一群人,识趣地当然选择挑战一个人更有胜算。
“让开。”其中一个毛头小子把嘴里的香烟踩在脚底,对店老板嚷嚷着,嘴里的酒味依旧浓重。
“向我朋友道歉。”店老板的声音稳重具有穿透力,同时指了指店内的小黑。
“凭什么道歉?”另一名男生把手里的啤酒瓶拎着在地面上靠了一下,立即碎成了好几片,他手里握着的瓶口连着片锋利的残片。
“因为你们弄坏了他的眼镜。”店老板两只手掌勾在一起,弄出“嘎嘎”的骨头响声。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男生见状,有些怂了,说道:“这可是在墨尔本,你们中国人岂敢当街打人?”
“那他是中国人,你们刚刚就能以多欺少了吗?”店老板义正言辞地回应。
“给你们两个选择,主动道歉或者是送警察局。”我导师掏出手机,做出要报警的样子。刚刚我们就一直在观察他们,打扮加上年纪,怕是警局的常客吧。况且事情要是闹大了也不太好。
果然,一听到警局两字,那个抱着吉他的少年酒也似乎醒了一大半,立即皮软下来,首先表态:“对不起。”
另外两个小伙还不服气,店老板飞起脚边的一个空易拉罐,正中那半残着的啤酒瓶。
爆炸头男和刺青男自知理亏,也别无他法,只好道歉。
“不是和我道歉,是和他。”店老板示意小黑上前来,“还有,大点声。”
吉他少年似乎是三人中最清醒地,自行弄断了吉他琴弦以表示弄坏小黑眼镜的歉意。
“弄坏吉他倒也没必要,不过以后少喝点酒。”众人纷纷谴责,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小兄弟,在墨尔本再遇上困难,尽管来这里找我,我和这里的中国常客们都会尽力帮助你的。”店老板拍了拍小黑的肩膀说道。
“是啊。”店内大家皆应道。
“今天多亏了你们,真得谢谢大家。”他小黑感激地点了点头。
“对了,不知道你是中国哪里人,川菜吃得惯的话,可以与我们一起用餐啊?”我向小黑发出邀请。
“□□……”他忽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爱吃辣。”他说话的声音渐弱。
“都一样,海峡两岸一家亲。”我从旁边拉了张板凳示意他坐下。他开心地点了点头:“嗯,一家亲。”
“你也是学生吗?”小黑坐下后,师哥问道。
“不是,我是申请了Working Holiday Visa(旅游工作签) 来墨尔本的。刚来不久就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小黑说着,把“受伤的”眼镜轻轻放在桌子上。
“得重新配一副了可能。”我有些惋惜地说道:“要是在老家就好了,江苏丹阳有个很大的眼镜城。”
“江苏?那里美吗?和墨尔本比起来怎么样?”小黑的两只小眼睛里重新焕发出光彩来。
“人间天堂。”我答道。
店老板免费给我们加了道三杯鸡的菜。
小黑夹了一块在碗里,忽得说,“下次我一定要去那里看看。”
声音不大,但是坚定,我想,一颗年轻的种子在一个年轻人心中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