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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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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晓晓虽然有人名,可她却不是人,别激动,这不是骂人,她是两只狐狸精的孩子。
狐狸修炼成精不易,可黎晓晓的父母是修炼成人形后生的她,所以她一出生就是人形,要比普通狐狸修炼快上那么几千年。
怎么说呢,她也算是只精二代,二代嘛,一出生就在罗马,羡煞一众狐族同辈。
因为她出生在黎明破晓之时,所以族里有文化的长辈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他们狐族在努力适应现代生活,像黎晓晓,人间的幼儿园小学中学都是读过的,至于她爸妈,也是在人间有身份证有工作的,黎爸爸在大学里教生物学,黎妈妈在美院教画画,都是教书育人的好工作。
黎晓晓从小就和同龄小孩一起成长,身上的狐族特征很少很少,也就是长得特别漂亮,再就是别的小孩玩儿的时候她都在随父母修炼。
真是羡煞旁狐,羡煞旁狐啊。
不过修炼确实能提高神智,黎晓晓参加高考考入了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
族里长辈十分开心,黎晓晓的一小步就是狐族的一大步,不仅在青丘大摆宴席,广宴四方精怪,还扒拉出不少宝贝奖励黎晓晓。
盘古开天后的第一缕清气,女娲补天时取来的溺水,神农尝百草时留下狐草……
也不知道是哪件宝贝出了问题,黎晓晓托腮叹气,她把宝贝装进芥子里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却身处异世,只是她能看到别人,别人却看不到她。
黎晓晓倒是随遇而安,妖怪本就家族观念淡薄,她虽受人类影响却也不深,而且他们妖族都要历练,她来到这里也想不到办法回去,那就好好历练吧。
只黎晓晓是只母狐,在人类社会也是女孩子,自然共情女性,如今是古代,女子地位太过低下,她经常看得来气,但旁人感知不到她,她无法说教使法术,更没有办法提高女性地位。
四处行走中却遇到一位神者,这位神者姓凤,也无人呼他真名,他说知道黎晓晓来到此地的缘由。
看他颇有神通,黎晓晓也难得有人说说话,就跟着他来到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姓皓,也算是县城里的大户,女主人早逝,男主人是位举人,两人有两儿一女,大儿皓知文,小儿皓知武,女儿最小,名为皓月,初次见面时黎晓晓用了隐身术,皓月掀开床边的围帘,黎晓晓只得见她半边容颜,肤白似雪,眉远如黛,哪怕年纪尚小依旧惊艳,黎晓晓不由感叹,绝世佳人!
狐族多美人,黎晓晓仍旧惊叹,可见皓月美貌。
第二次见面就是跟着凤神医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当然,虽然她大摇大摆,皓家人依旧看不到她,黎晓晓喜欢美人,迫不及待地瞧向小美人,却发现皓月的另外半张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图案,黎晓晓走近两步去看,倒像是古代图腾一类,生生破坏了这幅美人颜。
黎晓晓心里一下子涌出潮水般的可惜,她注视着这个女孩子,却见她一脸淡然,缓缓开口道,“凤神医,劳烦您了。”
私下里黎晓晓问凤神者,“您有办法恢复皓月的容貌吗?”
凤神者正在翻书,他缓缓点头,“自然可以。”
黎晓晓眼睛一亮,“那您什么时候给皓月恢复?”
凤神者看向她,“有缘之日”。
神神叨叨,黎晓晓腹诽,探头去看他手里的书,古书里各种不认识的符号排列组合,黎晓晓看得头晕脑胀,她说,“您继续看吧,我去找皓月。”
凤神者却比她更快,收起古书便往皓月那里去了,皓举人和皓知文皓知武也很快赶来,皓举人开口,“神医,您可是开出药方了。”
“出去。”这是凤神者的声音。
啊?皓知文突然道,“您不能和妹妹单独共处一室。”
皓知武也跟着点头,谁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凤神者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们,黎晓晓无语,“大哥,您肯定是与世隔绝长大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天真无邪呢?凤神者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场面就僵持起来。
黎晓晓便听皓月开口轻柔道,“父亲,凤神医很有些神通,上次开的药女儿服过便觉神清气爽,脸上的疼痛减缓良多,女儿想着事从全宜,凤神医要单独问诊,自有他的道理,便劳您和弟弟在外等候片刻。”
皓举人长叹一声,妻子早逝,给他留下三个儿女,幼女四岁便开始受罪,他何尝不希望幼女能平安,这样想着,他便带着皓知文皓知武去屋外等候,又和凤神者解释,“并非鄙人不信神医,只是小女年幼,难免担忧,还请神医见谅。”
凤神者摇摇头,“无事。”
待那三人离开,皓月步出床帏笑道,“神医可真是洒脱,难道您生活的地方没有这些束缚不成?”
凤神者诚实道,“没有。”
皓月感叹,“真是向往。”
凤神者却不再说起此事,只说,“你脸上的图腾可以剥离下来,只是过程会有些疼痛。”
皓月站定,“我不怕。”
凤神者说,“好”,黎晓晓就见他以指聚气画符,符既成便呈现金光向皓月的脸庞而去。
皓月虽早有准备,见到这样的场景也不由瞪大了眼睛,但随即,脸部像是要生生剜去血肉的疼痛让她闷哼出声。
门外的父子三人正竖起耳朵听室内的动静,听到皓月的闷哼便焦急道,“月儿!”“妹妹!”
皓月的手指扣入掌心,她强行转移注意力,“我无事。”
凤神者等她说完,又画出一个气罩,将两人罩在里面,黎晓晓想这应该是隔音的吧,她惊奇地凑过去看,就见是一层透明的气罩,罩壁还在缓缓流动,很是神奇。
黎晓晓转身又见皓月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湿透,身形更是摇摇欲坠,她不由说道,“您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
凤神者专心治病,并不搭理她。
不一会儿,金光散去,黎晓晓看向皓月的脸,惊奇地发现图腾真的不见了,女童的面容全部显露,如雨后芙蓉绽放出小小的花苞。
皓月脱力坐在地上,她抬头看向凤神者,“仙君,我是不是好了?”
凤神者显出神通,皓月知道他并非神医,而是神仙,便换了称呼。
见凤神者点头打算离开她又问,“您就要离开了吗?”
凤神者说,“此间事了,我自然要离去。”
皓月的声音还颤抖着,“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凤神者:“请问。”
皓月似是下定决心,语出惊人,“我曾听您说仙界没有这些束缚,那在仙界,女子是否可以为官做宰,称霸一方?”
凤神者回头看她,似在思索她这话什么意思,良久他开口道,“我的母亲是位远古上神,她可造万物,化万形,文可出口成章赋,武能打仗定乾坤,她曾为了天下苍生,做出许多牺牲,她是我最欣赏的神者。”
皓月和黎晓晓齐齐愣住,
黎晓晓目瞪口呆:妈妈呀,人凤神者好大的来头呀!
似乎得知皓月心中所想,他开口道,“如今男人当权,朝堂江湖少有女子立足之地,你有此疑问也算正常。”
皓月眼里露出些光亮来,“您母亲真厉害。”
她有些茫然地抬头,“我不明白,我很迷茫也很害怕,世人皆要求男子勤学苦读、有所建树,却只要求女子温柔贤淑、性格和顺,他们说这样便是阴阳相和,家宅安宁。”
“可我自小便跟着父亲读书,后来生病更是卧床静养,唯有书籍能给我慰藉,父亲经常说我若为男子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可我只是小小女子,我的聪慧甚至成了父亲的遗憾,因为是女子,所以聪慧是无用的,这让我不知所措。”
皓月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世人皆道郎才女貌,他们说女子只要貌端性恭便好,可我从前因为求医四处漂泊,曾在江南待过一段时日,隔壁人家的婶子因为丈夫发达被无情抛弃,她长得端庄大气,性格也柔顺恭敬,丈夫进京赶考,她侍奉公婆不曾有丝毫不妥,可她还是被抛弃了,后来又因受不过旁人的指指点点,娘家也嫌弃她被休弃丢脸,她走投无路投井自尽了,抛弃她的人升官发财,贤妻美妾,所有人都羡慕他,没有人记得那个被他无情抛弃的女子,他们好像都把她给忘了。”
“男子为官,女子可得封诰命,男子若做错了事,后院女子也要受罚,荣华,富贵,流放,发配……这些东西全都不是女子能决定的,从不在于女子如何,而在于他们的父兄儿孙如何。”
“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皓月的神情有些激动,“他们将女子束住手脚关在后宅,成为依附他们存在的柔弱藤蔓,喜欢时可施舍荣华、给予富贵,不喜欢时便可随意剥离、任意抛弃。”
“房屋坚固,藤蔓缠绕其上,锦上添花,房屋倒塌,藤蔓坠落泥沼,从此肮脏污秽,除非有另一间房屋供她栖身,可哪怕如此,世人也会嘲讽她,嘲讽她满身污泥,玷污房屋的洁白。”
皓月十分聪慧,博览群书,又因为求医曾到过不少地方,她的心里有着在这个朝代称得上离经叛道的想法,她不敢和任何人倾诉,哪怕是父兄,父兄虽然疼她但也肯定不能接受这样一番话,她只能在这位仙君这里一吐为快。
“可是我们明明都是人,甚至很多女子比男子还要聪慧,难道生而为女,便是罪过吗?我们不能读书,不能科考,不能靠着自己立身于天地之间,为什么非要我们去依附,去依靠?为什么非要把我们的荣辱性命寄托在男子身上?”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沙哑和质问,黎晓晓觉得自己头皮都在发麻,她没想到,在对女性压迫如此严重的古代,也有女子在思考,在反抗,说出这样一番振聋发聩的话来。
皓月抬头看向凤先祖,眼里的泪意在弥漫,刚才脸部剧痛她都没有哭,现在却委屈得掉泪,
“您是神仙,您能不能告诉我,难道生为女子便注定要低男子一等吗?”
“既如此,上天又为何要造出女子来呢?”